第66章 不要告訴他
臨出門前,喬晚安用了一些化妝品在臉上敷了一層底,這次他比以弄得還要厚一些,再圍上圍巾,戴個口罩。
因為要見小朋友,他不想嚇着人。
楚晏把他送出門之前,認真叮囑道:
“記得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怕撞傷你和孩子,有事情就跟我打電話好嗎?”
其實他還是很不放心喬晚安出去,但是醫生說他現在這樣的確應該和朋友一起放鬆放鬆心情。
喬晚安看了他一眼,順從地嗯了一聲。
楚晏大喜過望,畢竟以前他都不會搭理自己的。
他忍不住低頭在他額上親吻了一下,卻被喬晚安躲開,可他這次卻主動解釋,“粉底太厚了。”
大抵是因為喬晚安有了身孕,他緩緩收斂了自己的刺,看起來比以前溫柔了許多。
這讓他不禁又生起希望,他只要加倍去愛這個孩子,喬晚安或許會原諒他的吧。
楚晏忍不住笑出聲,“乖,去吧,玩得開心。”
陳宿聞是開車過來的,田田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地問什麼時候能見到漂亮哥哥,到了目的地之後,看到喬晚安反而愣了一下。
喬晚安戴着厚厚的口罩掩在圍巾之下,聲音悶悶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田田。”
田田有些疑惑道:“哥哥你是生病了嗎?”
陳宿聞也同樣投去疑問的目光。
喬晚安點點頭,“最近有點感冒,怕傳染給你們。”
陳宿聞皺眉:“那你應該在家好好休息的。”
“沒事兒,”喬晚安微微彎了身去摸了摸小丫頭的頭,“我在家都憋壞了,也挺想田田的。”
陳宿聞仔細看了下他的臉,露出了震驚的神情,“你怎麼回事?”
“噓……”喬晚安他使了個眼色,他不想嚇到小孩子。
陳宿聞簡直難以想像,他這層層遮掩下面是多麼破碎的一張面孔,“楚晏他竟然這麼喪心病狂?”
“沒有,”喬晚安說,“我自己划的。”
“你……你這是做什麼?!”
喬晚安想了想,認真道:“你應該為我高興,我現在終於不是別人的替身了。”
陳宿聞忍着怒意,“什麼替身,長什麼樣又不是你的錯,你比那個人好千萬倍!要做替身的,也該是他!”
“好了,學長,”喬晚安整理了下圍巾,“現在說這些都沒有什麼意義了,我倒無所謂,只是不想委屈了我的孩子。”
陳宿聞這才發現他肚子的異樣,語氣有點失控,“你懷孕了?”
“嗯。”
“是……”
“楚晏的孩子,三個多月了。”喬晚安神色很是平靜。
算起這個時間,陳宿聞馬上聯想到自己身上,“是不是他強迫你的?他拿我工作的事要挾你?”
喬晚安:“沒有,只是一個意外。”
“但是我很愛她。”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雖然還感受不到胎動,但是莫名讓人覺得很安心。
“哇!漂亮哥哥有寶寶了嗎?是弟弟還是妹妹呀?”田田驚喜地問道。
“是妹妹噢。”
田田試探着伸手,“那我可以摸摸妹妹嗎?”
喬晚安笑道:“當然可以。”
田田把手輕輕放在喬晚安腹部,奶聲奶氣道:“妹妹你要乖乖的喲,早點出來,姐姐給你吃糖糖~”
喬晚安心頭柔軟,“妹妹說她聽到啦,她說謝謝姐姐。”
田田嘻嘻地笑起來,“妹妹有名字了嗎?”
陳宿聞說:“現在才三個多月,怕是還沒想好吧?”
“有的。”喬晚安說,“她叫小月亮。”
“真好聽!可是為什麼不叫小太陽呢,小太陽更溫暖呀。”
喬晚安垂眸,低聲道:“大概是……”
他不配擁有吧。
細細想來,楚晏、何熙冉、喬晨曦……他們都可以是太陽,因為他們都是活在光亮里的,只有他是黑夜裏黯淡隕落的一粒微塵,他們的光也從來照不到他身上。
在他的世界裏,只有一片死寂與黑暗,能照亮他黑暗中的光,也只有那遙遙天邊的一抹清月。
靜棹孤舟,卧月而眠,才能得一夕安寢。
而此舟已逝,他只剩下他的月亮了。
田田沒聽清他的話,正要再問,陳宿聞已經岔開了話題,“既然哥哥有小妹妹了,那要不我們陪哥哥去公園走走透透氣吧?”
田田很懂事,連聲說好。
喬晚安餘光里瞥了眼不遠處車子裏的兩個人,裝作沒看見,跟着陳宿聞上了車。
公園裏很清靜,或有悠閑地在涼亭下吹奏樂器的老者,或是在廣場堆雪拍照的小情侶。
垂楊柳蕭,柔條千鬢。湖面倒是沒有結冰,船隻泛遊,細槳蕩漾着劃開波光一片。
喬晚安給田田買了好些零食,小丫頭也很自覺的沒有讓他抱,乖乖跟在他們身邊吃東西。
喬晚安走了不久就有些累了,陳宿聞提議道:“你現在能坐船嗎?要不我們去船上坐坐?”
“好啊。”喬晚安說。
他們去找了租借船的商家,喬晚安和田田坐在一起,陳宿聞就在那頭悠閑地划著槳。
陳宿聞看着被甩在岸邊準備登船的兩個人,“跟的這麼緊,你確定能走得了嗎?”
“走不了也總要試一試吧,”喬晚安說,“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後繼續受到他的折磨。”
他似乎已經篤定了,楚晏絕不會善待他的孩子。
陳宿聞跟楚晏沒有直接接觸,但他對喬晚安的話自是深信不疑。
“抱歉了,為了讓他放鬆警惕不得不讓田田也跟着出來。”
喬晚安揉了揉田田的頭髮。
田田似懂非懂,“哥哥,你要走了嗎?”
喬晚安說:“是的,哥哥要暫時離開一會兒。”
“那田田什麼時候還能見到你?”
喬晚安搖搖頭,“不知道呢,但是等我安定好以後,我會和田田聯繫的好嗎?”
田田有點難過,但她還是伸出手,“漂亮哥哥不能騙我,拉勾勾。”
喬晚安溫聲說好,“拉勾勾,我一定會來看你的。”
他轉頭對陳宿聞道:“謝謝你學長。”
“段霄樺已經跟這邊聯繫過了,楚晏如果遷怒你,他也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陳宿聞苦笑,“我不怕遷怒,晚安,你……多保重。”
喬晚安點點頭,“你也是。”
兩個男人怕被發現,遠遠跟在喬晚安的船後面,湖面有幾處拐點,喬晚安的船拐入一個彎,很快就不見了,兩人趕緊追上去,卻被橫出一艘船給撞了。
“誒誒,不好意思,我這朋友不太會划船。”
兩人不想多事,趕緊繞開他們,誰知撞船那兩人笨手笨腳的,船一直圍着他們打轉,怎麼也繞不開。
“哎呀!都跟你說了不是這麼划的!笨死了!
那兩人吵着嚷着繞了半天,等他們轉過拐點,再看那船上,已經沒有了喬晚安的身影。
兩人這才意識到自己中計了,畢竟之前喬晚安一直表現得很安分,從來沒有表現出要跑的跡象。
兩人頂着滿頭冷汗,給楚晏打電話,“楚總……夫人跑了。”
陳宿聞看着慌忙划船上岸的兩人,沉默地嘆了口氣,“田田,我們也回去吧。”
田田興緻不太高的樣子,“哥哥,你不是喜歡漂亮哥哥嗎,為什麼不把他留下來?這樣他就可以陪田田玩了。”
陳宿聞摸了摸她的腦袋,“喬哥哥在這裏會有壞人傷害他,哥哥……哥哥沒用,保護不了他。”
陳宿聞說的是實話,他骨子的懦弱與保守,使他無法去很好地保護喬晚安。
從前因為喬晚安太過優秀,他不敢表白,後來喬晚安在家裏人那裏受了委屈,他也沒能去幫他一把。
重逢后他在楚晏那邊受盡欺負,自己也只敢勸他離婚,暗地裏並不磊落地想要挖牆角,卻從來沒敢去質問喬晚安那個有錢有勢的丈夫,從未對喬晚安有過實質性的幫助。
即使後來他工作受挫,得知那個人是楚晏后,他仍舊不敢找他麻煩,更不敢聯繫喬晚安,怕他再受楚晏猜忌是一方面,其中也有原因是怕楚晏再報復他。
他只是個沒背景沒身份的普通家庭,家裏有父母贍養,工作對他也很重要,他不敢跟楚晏叫板,更不敢賭上一切去維護喬晚安。
他總是看上去對喬晚安好,卻從來沒有真正去拉他一把。
喬晚安於他而言,是年少時的白月光,藏在心底的情詩,他忘不了,卻只是繼續把感情埋藏在心裏,並沒有在他離開后執着地去找他。
而多年後相遇,不過是回憶起從前,心臟猛烈跳動那一瞬,他便順其自然地給自己那份青澀暗戀扣上了苦戀多年的帽子。
他所謂的愛只是給喬晚安增添了許多負擔,反倒是喬晚安,一直在包容他,幫助他,也沒有戳穿他的懦弱。
這哪裏是愛,不過是青春遺憾,心有不甘。
現在他不由得慶幸,還好喬晚安沒有喜歡上他這樣的人,還好他當時沒有選擇自己。
因為他是個懦夫,他也不夠愛他,他護不了他的。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之前遇見的那位姓白的先生,雖然只有匆匆一面,卻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看向喬晚安的眼神很複雜,面對面的時候,總是一副笑嘻嘻不正經的模樣。
可在喬晚安看不見的視野里,他又突然安靜下來,目光沉靜地看着他,愛意濃烈卻又不敢放肆,生怕被他窺探出一點端倪。
他像是時刻在跟自己拉鋸撕扯,瘋狂又貪婪,隱忍又克制。
最後理智戰勝感情,他的眼裏卻始終印刻着一個人的身影,只是,他沒敢教那個人知道,隱藏的很好。
那種眼神讓人心驚,又讓人覺得難過。
而後他對上了陳宿聞的目光,他好像知道自己看穿了他的心思,於是他輕輕笑了一下,對他豎起食指。
情已動千遍,未敢執一言。
他猜想那人想說的是:噓,不要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