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轉職的第六十七天
丘比特
窗外的光滅了,林間星月高懸。
壁爐中的柴火冒出點點火星,彈到李羅英手臂上,疼得她無比清醒。
新來的客人沉默坐下,幾道露骨的視線上下打量她的身影,都被阻攔在猩紅斗篷之外。
李羅英:替大佬把可疑打在公屏上。
場上最可疑之人的頭銜本牢牢戴在法官身上,祈秋一來,連法官都顯得純善了兩分。
不不不,這一定是大佬的反向思路!她看起來最像會拿到狼人牌的人,反而讓人心生疑惑:真的會提示得這麼明顯嗎?是套路還是反套路?她是不是預判了我們的預判?
真真假假虛虛浮浮,還未發牌就讓人大腦打結,不愧是她!
一道道心思各異的視線聚集在祈秋身上,她誰也沒理,單獨瞥了眼李羅英,又用餘光掃了眼身側的許淵。
平時第一次,祈秋被人做了籠子。
她以為自己會來到一個岩漿沸騰危機四伏的副本,李羅英抓着掉落的碎石對她大喊:救——命——
就在祈秋扒開林間樹枝走向獵人小屋時,腦補的也是一群困在被詛咒的森林裏在惡靈嘴裏哇哇大哭的玩家。
誰想她踏進屋內,九個玩家加一個NPC看祈秋的眼神高度統一:人齊了,開團!
不,不是所有人,他們中有個格外幸災樂禍惡趣味滿滿的傢伙,笑眯眯地給祈秋看他身側唯一的空位。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和她遠稱不上熟悉的李羅英會突然發來場外求助,都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法官數了數人頭,滿意地站回房間中央。
“十位村民集聚在這裏。”他一個個環視玩家,慢慢地說:“帶槍的獵人、惶恐的村民、隱藏的狼,還有一位智者和一位愛神。”
狼人殺是這個規則嗎?祈秋疑惑,女巫去哪兒了?
她以前就職的無限逃生遊戲也有狼人殺副本,玩家太少湊不夠人數開團的時候祈秋常常一人分飾多角,又當法官又當女巫又當預言家又當狼,自己查自己,自己殺自己,自己毒自己,自己宣佈自己的死訊,玩得好累。
可惡,無限求生遊戲居然奢侈到能補夠人數才開團,現在NPC的就業環境也太優渥了。
法官皺了皺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打了個寒顫。
他接著說:“村民們聚集在獵人的小屋,商量了整整一個白天,依然找不出狡猾的狼。”
“村民們決定睡去,可狼群無法在夜色中安眠。”
“誰也不知道,隱藏在村民中的三隻狼中有一位狼王,狼王每晚都要選中獵物帶去狼群聚集的樹林,餵食它的族人。”
規則一:十位居民中有三隻狼偽裝,其中一隻是狼王。狼王每晚會指定一位村民去狼群聚集的樹林中夜巡,該村民即使由狼或狼王偽裝,它的同類依然將之視為食物。
“村民們不知道狼王的存在,卻知道唯有獻祭食物才能換取平安的夜晚。他們決定每晚睡覺前投票選出今晚巡夜的人選。十分血腥的做法,人總會為生存降低底線。”
“‘如果選中去巡夜的人正巧是狼就好了’村民期盼着,‘認不出同類的狼群啊,請撕開同伴的血肉,歸還我們的安寧。’”
規則二:每人每天有一次投票權,被投票最多的村民夜晚必須去樹林巡夜。由於狼王的存在,如果被投票者平票或無人投票,則當晚僅有被狼王選中的村民巡夜。
“隱居在村莊的智者憂心狼的狡詐和村民的愚蠢,每晚投票前他將指定一位村民經受誠實之神的考驗。但他忘記了,誠實之神是位頑童,智者無法預料祂的問題。”
規則三:十位村民中隱藏着一位智者,他每晚會隨機得到一個誠實之神賜予的問題。智者能指定任意村民如實回答該問題,但無法要求同個村民回答兩次。
“獵人只在去夜巡時帶着他的槍。無論是狼王選擇他夜巡抑或是村民投票選出,不甘心獨自赴死的獵人都可以選擇開槍,帶走一位村民共赴黃泉路。”
“他帶走的是狼自然皆大歡喜,但若是帶走普通村民或智者的小命,也只好怪世事無常。”
規則四:被選中巡夜的獵人有一次開槍權,無條件送人去死。
“最後的最後,有一位愛神藏在村民中。祂熱愛射箭,熱愛紅線,在危機四伏的夜裏渴望看見一對墜入愛河的愛侶。”
“愛神可不管人與狼的區別,祂只管射出金箭,只願守護親手繫上的紅線。人類與人類相愛祂便站在人類這頭,狼與狼相戀祂便也做一隻沐月的野獸。”
“若是忌諱中的忌諱、異端中的異端,愛神誤使人與狼私定終身,祂便要殺凈一切說不允許的人和狼,只留被紅線牽引的愛侶。”
規則五:愛神會為除自己之外任意兩位村民牽紅線。被選為情侶的村民若是同個陣營則愛神屬於該陣營,若情侶屬於不同陣營,則情侶和愛神一起組成第三方陣營同時與普通村民、狼群敵對。
“愛神是隨性的神明,祂往往在不知道情侶身份時便莽撞地射出金箭。被金箭射中的情侶可以看到彼此的紅線,卻既不知愛人的身份,也不知愛神是誰。”
規則六:情侶和愛神,三者身份不互通。
法官宣佈的規則與普通狼人殺很像,又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一群人皺着眉把規則含在嘴裏反覆咀嚼。
“時間不早了。”法官拍拍手,中斷眾人的思緒,“深夜即將降臨,飢餓的狼群在林間吵鬧不息,恐懼的村民決定商議巡夜的人選。”
“誰都不願意去死,誰都想推人去死。唯獨愛神對死亡的鬧劇全無興趣,悄悄拉開金箭的弓弦。”
法官微微一笑,問隱藏在人群中的愛神:“請告訴我,誰與誰在今夜結為伴侶?”
一時間,屋內安靜得只有柴火噼啪的聲音。
每個人的目光都在不停地看向其他人,祈秋從順時針看起,依次是眼鏡男、女白領、李羅英、一個矮個子男人、頂着七彩殺馬特髮型的男人、她自己、許淵、同款殺馬特髮型的女人、一個光頭男人,最後是位中年婦女。
“看屁看!”殺馬特男不自在地說,他和殺馬特女的情侶髮型太過顯著,“不巧,我們今早剛分的手。”
“是不巧,居然還在同個副本碰見。”殺馬特女冷笑,她和前男友之間剛好隔着祈秋和許淵,吵架都得仰起脖子才看得見對方的臉。
一對剛分手的情侶夾着一對交往但沒完全交往的情侶,願稱之為地獄四角修羅場。
抱歉了殺馬特情侶。李羅英在心裏默默地說:我欣賞你們腦袋的配色,但有個媒我非做不可!
只有李羅英能看見的兩隻金箭懸停在法官頭頂,隨着她心裏的默念,箭頭逐一調轉方向。
鋒利的金箭戳穿猩紅斗篷覆蓋的身軀,一條鮮紅欲滴的線纏繞在祈秋和許淵身上,顯眼到李羅英幾乎不敢看。
“愛神已經射出了金箭。”法官說,“作為村民領袖的智者與狼群領袖的狼王開始了他們的行動。”
如果說愛神行動時眾人還是一臉狐疑,法官話音剛落,小矮子男人幾乎立刻變了臉色。
“你看起來很慌啊。”光頭男咄咄逼人,“拿到了什麼好身份?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滾你媽,你怎麼不說?”矮個子男人冷笑,“又跳又帶節奏,想當暴民?”
“你變臉變得大夥都瞧見了!”光頭男四處開炮,“別激動,我隨口一問,你看場上有個新來的連臉都不露,不比你可疑?”
“妹子?是個妹子吧?”光頭男一臉我是為你好,“別黑漆漆把自己遮死了,臉露出來給大家看看唄。”
他圖窮匕見,其他人雖不幫腔,臉上也都帶上理所當然的表情。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任何事。”兜帽下女聲沙啞,漆黑的槍管露出斗篷下擺,槍口明晃晃指向光頭男。
槍的出現完全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這類武器在狼人殺中是某個強力身份的專屬。
“獵人?”殺馬特男嘀嘀咕咕,“靠,真給發槍啊!”
“規則說獵人只有巡夜時可以開槍。”女白領鎮靜地說,“既然她是獵人,露不露臉就無所謂了。”
“有槍就是獵人了?我不信,藏頭露尾的人不可信。”光頭男四處看看,“有沒有人要和她對跳獵人?有就現在站出來,之後再跳獵人的都按狼算。”
“不敢不敢。”眼鏡男搖頭,坐在他身側的中年婦女擺擺手,其他人都不吭聲,只有許淵誇了一句斗篷的顏色好看。
“小紅帽的斗篷,和獵人與狼的故事很配。”他誇。
祈秋看了他一眼,堅韌的紅線綁在他們的手腕上,如盤旋的赤蛇。
不到獵人行動的場合,法官對此不發一言,他只是說:“狼王和它的狼同伴已經知道了彼此的身份,開始選擇獻給狼群的祭品。”
氣氛又是一凝,如積雨的烏雲壓在人們頭頂。
“我想問一下。”女白領蒼白着臉舉手,“事先說好我不是狼,否則我也不會問:只有狼王有選人的權力?它要是把狼同伴推去巡夜給自己做好身份,它的同伴也不能反抗?”
“是的。”法官點頭,“狼王擁有一票決定權,它可以命令它的從屬假裝村民巡夜。”
等於說,狼王能指定場上任何人去死。
光頭男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矮個子男人愈發揣揣不安。
許淵悠哉悠哉地撐着臉,誰看他他就對誰笑,硬是把對他風情萬種撩頭髮的殺馬特女笑得毛骨悚然,竟懷念起傻狗前男友的正常。
祈秋的臉色依然無人能看清,她的獵.槍緊挨着大腿,威懾力十足。
法官宣佈:“狼王選好了今晚巡夜的人選。”
‘別怕,咱們是一夥的,我肯定不讓自己人送死。’
漆黑的意識空間裏,三隻狼首人身的怪物聚在一起。
戴着王冠的狼告知法官今夜的人選,先寬慰了狼群一句,隨即讚歎地誇獎自己的狼同伴:
‘沒想到你帶了槍,順勢跳獵人跳得實在太漂亮了。’
作者有話說:
祈秋:馬甲自帶武器罷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