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轉職的第六十三天

第63章 轉職的第六十三天

謝謝

纏在許淵身上的觸手逐一鬆開,捲起的衣袖落下,遮住他手臂和小腿上深淺不一的紅痕。

祈秋退開和許淵的距離,凝視安靜仰望她的青年。

“倘若你有什麼不滿,等清醒之後再來找我算賬吧。”祈秋低低地說。

祈秋是個行動力驚人的副本永動機,她徹底看透自己凡進遊戲必熬夜通宵到天明的宿命,挽起袖子把睡覺的大祭司從被窩裏薅出來。

可恨,神都不睡你憑什麼睡,口口聲聲說虔誠,連陪主通宵打野的毅力都沒有,活該你上不了分,得不到主的愛重。

大祭司深夜被觸手拎起來,頭暈眼花看見黑袍里神秘的身影,困眼朦朧地呢喃:“您來接我了嗎,主?我刷個牙就跟您走,去往您的神國……”

“我降臨此處,是為了賜福予我的虔信之人。”祈秋語調平淡。

她與大祭司談事一直是淡漠而不近人情的語氣,理所當然的命令句,居高臨下的視角,不容置喙的決定。

沒有一點兒人情味,反倒讓大祭司適應的不得了。

他心中的神正是這樣從不講理、獨斷專行、鐵腕暴.政的存在!

“賜福?”大祭司難以置信地重複,激動到狂喜亂舞,“您終於要降下凈化的業火,焚燒卑劣的無信者與狂妄的異教徒了嗎?讚美吾神!”

看他那麼激動的樣子,祈秋特別想告訴他當年那場天降業火不是你的神的偉力,而是祂被碎屍萬斷的強有力證明。

算了,披着人家的馬甲作威作福,還是給祂留條底褲。

“我聆聽信徒的禱告,知曉他們困於霧中魔物許久。”祈秋說,“我自歸來,當以鮮血鋪路,屍骸為祭,回饋信徒的虔誠之心。”

大祭司徹底從深夜的睏倦中驚醒,痴獃地望着黑袍下的主:“您、您的意思是?”

祈秋:收拾一下,帶人去圍觀我清野怪。

大祭司胡亂穿好衣服,寂靜的教堂燃起一隻只蠟燭,燈火點燃了整座霧城。

夜間濃霧濕潤,常年不散的霧氣被人舉着火把驅逐開來,一道道人聲在猶豫與激動中竊語。

神歸來了,神聽到了他們日日的禱告,神決定討伐城外的魔物,將它們的屍骨作為恭迎祂降臨的血腥祭品。

“看那身黑袍!”有人遠遠瞧見走在最前面的背影,語氣狂熱,“和神像一模一樣!”

“主的觸手,好迷人。”少女臉頰泛紅。

“站在主身邊的人是誰?”有人好奇問許淵的身份。

“那是主的狂信徒。”修道士回答道,“他將與主一同討伐魔物。”

“我們躲遠一點,今晚會出大事。”同在教堂里的其他玩家混在人群中,彼此交流眼神,悄悄落到後頭。

身後龐大的人群嘈雜不休,白日安靜的霧城第一次如此熱鬧。

雖然議論紛紛,人們還是不太敢直視神明的模樣,因而沒看見夜色下主與狂信徒牽在一起的手。

“順利的話,天亮之前能結束一切。”祈秋輕聲說。

或許是黎明前夕,天色最暗的時候。

石牆上的薔薇逐漸衰敗,大祭司命令信徒們停在最後一道安全線內,遙遙注視祈秋和許淵的背影。

一條條觸手從黑袍下滑出,抽向霧中撲來的魔物。

一道道魔氣從魔物殘破的身體中冒出,蜂擁而至鑽入許淵的皮膚。

信徒們看不見這詭異的一幕,只看得見主輕描淡寫將恐怖的魔物逐一擊碎,主的狂信徒閣下揮刀斬開霧中一抹血雨。

他們自發雙手合握放在口鼻間祈禱,無形的祈禱聲在祈秋耳邊若隱若現,黑袍下一隻只誕生新的觸手。

一城不容二邪神,一個分乾淨信仰,另一個趕出教堂。

“我的工作結束了。”祈秋自言自語,她不再停留在信徒的視野內,帶許淵走向更深更黑的地方。

“接下來,只能靠你自己了。”

魔氣聚攏,流淌的暗色紋路漫過許淵的側臉,一路向下,經過鎖骨,沒入看不見的領口。

難以名狀的污濁氣息在他周圍沉沉墜落。

棲息在石牆上的烏鴉,圓潤的黑眼睛中印出許淵的身影。

它的羽毛中鑽出一隻只米白的蛆蟲,烏鴉怪叫一聲,像得了癲癇似的搖晃腦袋。

它猛地揮動翅膀,一頭撞死在地上,只留下一團濺開的血花。

眼角小團的紅色沒能吸引祈秋的注意力,她謹慎地看着眼前低垂着頭的青年,觸手受驚般張牙舞爪圍繞在周圍,應激地揮開一切企圖接近的物體。

祈秋做完了她能做的一切,最後站在戰場上的人只剩許淵。

容納在這具軀殼內的兩道意識正在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祈秋一直很喜歡的明亮黑眸一時閃過不耐,一時閃過惡毒,停不下的注意力偶爾落在她身上,一時是懷念,一時是憤怒。

祈秋還是第一次見“許淵”對她露出憎恨的神色,憎恨中又顯出幾分得意,彷彿在說等着吧,等我拿到這具身體,我也要你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

天真,祈秋想,她擁有的一切只有她自己,誰能從她手裏奪走什麼?

她留在這裏,無非是作為最後的保險栓。

如果睜開眼的不是祈秋想像中的人,她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無論怎樣,你的命運只有死亡。”祈秋面無表情地說,“堂堂邪神,死不認命拖人陪葬的樣子可真難看。”

如果是出於報復她的心態,就更可笑了。

祈秋什麼損失都不會有。

不會有。

難以言說的煩躁纏上祈秋的心臟。

連信仰都被她輕易奪走的爛東西,怎麼敢用許淵的身體一而再再而三挑釁她?

“你最好乖乖被他吞噬。”祈秋呢喃,“相比我為你準備的死法,前者舒服得多。”

Q小姐的聲音彷彿離許淵很遠很遠。

他的腦袋脹得要命,邪神近千年的記憶如潮水洶湧激蕩,沖刷許淵的意識。

在記憶的厚度上,人與神沒有可比性。

許淵看到了許多東西,古老的回憶、神秘的儀式、烏雲間流淌的閃電與跪滿亡靈的河水。

最清晰鮮活的畫面是從天上高高砸落,肢體七零八碎滾了一地,祂滿心憤怒滿心不甘,醞釀邪惡隱秘的念頭。

‘你們怎麼敢破壞這一切?’

‘區區人類,竟妄想取代神明?’

竊竊私語聲在許淵腦內吵鬧不休,他彷彿設身處地的感受到邪神的怒火與不甘,充滿誘惑的聲音一遍遍響起:交給我,把一切都交給我——

太痛苦了,靈魂被記憶洗刷得脆如紙薄,快要失去自我的恐懼瘋狂預警,他即將眼睜睜看着另一個靈魂取代自己!

痛苦讓許淵幾乎失去思考的能力。他不明白,漠然看着他的Q小姐為什麼那樣平靜?是她做出了錯誤的決定,是她逼他承受這麼多的痛苦!明明只要殺了他就好,最簡單最乾脆的做法,她憑什麼擅作主張!

怨懟不受控制地爬上許淵的眼睛。

邪神發出一聲竊笑,看祈秋的眼神帶了點笑意,像極了平日裏的許淵。

‘不如讓她來選。’邪神狀若好心地提議,‘從開始到現在,一直一直是她替你做出選擇。她以為自己替你選擇的路非常正確,那麼,我們來看一看,她能不能正確到底。’

青年眼中的掙扎忽然結束了。

他像是鬆了一大口氣,脫力般喘息,身體不自覺向前倒去。

祈秋立刻接住了他,手指扶着許淵的側臉,抬起來看他的眼睛。

有些疲倦,又含了點笑意的眼睛。

“抱歉。”他呼出一口氣,“辛苦你,我回來了。”

“謝謝。”他說,“謝謝你讓我活下來。”

祈秋托在許淵側臉上的手指頓了頓,她垂下眼帘,低聲說:“不客氣。”

“總算結束了——你在做什麼?”青年輕鬆地開口,卻在某個瞬間語調急轉落下,變得陰冷。

數不清的觸手纏住他的身體,撫在側臉上的手滑到鎖骨,虎口掐住他的咽喉。

“做什麼?”祈秋自言自語,“當然是殺了你。”

她看向許淵,像在看全然陌生的敵人。

“怎麼,你覺得自己很聰明嗎?”祈秋的手向內用力,手臂暴起青筋,“覺得自己演得很像?覺得自己毫無破綻?”

祈秋眼底染上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赤紅:“我是不是該好好誇一誇你?難為你如此費心。”

被掐住咽喉的青年收斂了笑意,陰冷之氣更重。

“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好心給你說明清楚。”祈秋加上一隻手,雙手覆在一起扼住青年的咽喉。

“你的演技不錯,真的不錯,是我願意承認的不錯。”祈秋的手指一點點收緊,“每一句台詞都是我想聽的話。許淵是該對我道歉,讓我大老遠跑來辛苦一趟,他也該對我道謝,是我想辦法讓他活了下來。”

“但他不會這麼說。”祈秋壓低聲音,在青年耳邊咬牙切齒地說,“他會用不識好歹的聲音對我抱怨!抱怨為什麼不幹脆給他一槍,你好我好大家好!抱怨我聽不懂人話,抱怨我給他找麻煩,抱怨完又換上一張嬉皮笑臉,像只欠打的貓要我給他玩觸手,煩人地挑釁我,直到我忍無可忍如他所願和他打成一團。”

“真無聊。”祈秋突然泄了氣,像是厭倦般地說,“同一個身體,換個靈魂竟能無聊成這副樣子。”

“殺了你。”她平靜到不起一絲波瀾地說,“有遺言嗎?十個字以內我聽聽看。”

“有。”許淵從牙齒縫擠出幾個字,“煩勞您松個手,別只逮着我的小細脖子虐待。我之前就發現了,你這人打架的時候好喜歡掐人脖子。”

他的語氣比之前更惡劣,卻沒有令人心寒的陰冷。

“超過十個字了。”祈秋剛隨口說完,愣了一愣,低頭看向在她掌中幾乎窒息的青年。

‘鬆手,這位姐姐,高抬貴手。’他的眼睛裏明明白白寫着一行字。

明亮的黑眼睛含着些怨念,像是有一肚子話想抱怨,又憤憤被人關住了峽口。

“許淵?”祈秋試探性喊了一聲。

許淵眼睛撇下看了眼祈秋牢牢掐住他脖子的手,一副再不鬆手我就張嘴咬人的模樣。

祈秋像被燙到一樣鬆開手,纏在許淵身上的觸手刷地縮回斗篷底下藏得嚴嚴實實。

“咳、咳咳!”許淵彎着腰連聲咳嗽,脖子上青紫的勒痕格外顯目。

他的身體已經被強化成邪神的等級,硬是被祈秋留下印跡,可想而知她下手有多狠。

“好不容易吞噬了那個老東西的意識,卻差點死在隊友手裏。”許淵小聲抽氣,“上輪副本開槍打我,這輪副本掐我脖子。Q小姐,你是不是虐待我上癮?”

祈秋啞口無言,她低頭整理褶皺的袖口,聲音很低的哦了一聲。

“你醒了啊……有什麼抱怨的話就說吧。”她低聲說,“沒聽你的話殺了你,你不高興也正常。想和我打一場得等你適應了新身體才行。”她猶豫片刻,又說,“如果要玩觸手,也行,僅限這個副本。”

可能在旁觀者看來,是祈秋努力讓許淵活了下來,他不該抱怨,只該感恩和道謝。

不是這樣的,是祈秋擅自替他做出了選擇,在明知道和邪神爭奪身體有多難多痛苦的情況下命令他走上這條路。

她甚至又傷害了他一次。

“真沒誠意。”許淵嘟囔,“一點實質性的補償都不打算給。想藉機敲詐問出你的真名八成也沒戲,說到底只是個名字而已瞞得那麼嚴實做什麼……算了,把手給我。”

祈秋不明所以地把手遞給他。

許淵閉着眼握住祈秋的手,側臉貼在她掌心輕輕蹭了蹭。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他笑起來,“謝謝你一路都沒放開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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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無限流BOSS轉職成為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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