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相比於京北的乾燥,法國的冬天濕度很大。
陰森森的寒意像是能浸透骨頭,無論裹得多麼厚重,都無濟於事。
原本適應良好的雲檸,因着極度不適的氣候,生出了幾分怯意。
細數一下,元旦之前,她都沒有很好的理由回國。
畢竟當初是抱着真正獨立的雄心壯志出國,現在貿貿然的回國,顯得有些灰溜溜的。
難道的休息日,雲檸早上起來就昏昏沉沉的,連坐起來都渾身懶怠,果斷放棄了補課的計劃。
估計是她的身體都受不了這段時間的瘋狂補課,直接罷工生病,讓她不得不強行休息。
雲檸強撐着起床,頭重腳輕的去翻找藥箱。
獨立生活的好處,大概就是如果自己不乖乖吃藥,病死了都沒人知道。
雲檸吞下苦澀的藥片,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喝葯還要淳于清陪着她。
她自嘲的輕輕搖頭,真是矯情。
旁邊的房間門忽然打開,室友呂伊穿着靚麗的走了出來,每到休息日,她都會精心打扮一番去找男朋友。
難道看到雲檸在家,呂伊詫異的說:“你竟然在家,要一起出去玩嗎?”
雲檸有氣無力的點頭,虛弱的說:“不了。”
見雲檸臉色蒼白,呂伊也沒強求。
“你是不舒服嗎?那就好好休息吧。”
雲檸輕輕點頭,扯了扯唇角:“玩的開心。”
呂伊出門后,整個房子莫名顯得有些空蕩,濃烈的孤寂感襲來,裹得雲檸有些喘不過氣。
她拖着沉重的身體重新躺回床上,打開手機,和淳于清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早上的早安。
厚厚的窗帘拉着,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光,儘管是白天,房間內仍顯得有些幽暗。
昏蒙蒙的氣氛,氤氳着雲檸過高的體溫,無盡的孤獨感蔓延至整個房間。
人生病的時候,情緒總是格外脆弱,稍稍的風吹草動就足夠崩潰。
若是之前,雲檸一定會找淳于清哭訴。
可是現在,異國他鄉,一通哭訴的電話,除了徒增淳于清的擔心沒有任何好處。
雲檸無力的放下手機,半躺在床上,身上發出一層薄汗,破罐子破摔般的任由心中的思念蔓延,吞噬了所有的情緒。
衣服貼在身上,汗津津的黏膩感,十分不適,雲檸起床拉開了窗帘。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雲檸倏地閉上眼睛,寒氣像是透過玻璃吹來,雲檸臉頰一涼。
她抬手撫過臉頰,濕濕涼涼的觸感,才讓她意識到是眼淚。
這是她來法國之後第一次哭。
眼淚不爭氣的滾落,雲檸卻覺得她這場哭泣來的有些晚。
自從生病之後,雲檸就發現自己變得很愛哭,稍微有些情緒波動,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溢出來。
相比之下她來法國之後,就顯得格外堅強,儘管環境陌生,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也不同,她都盡全力的讓自己適應,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可能就是因為憋了一口氣。
通過強行讓自己適應,讓自己的強大,來展示自己真的長成了一個成熟的大人。
儘管方式是讓自己忙到麻木,以此來逃避思考有關國內的一切。
但是這場病,讓她這段時間堆積起來的,刻意忽視的思念,全都塌了下來,就如堤壩決堤般把她淹沒。
雲檸沉溺在無邊的情緒中無法自拔,任由自己一點點下沉,潰不成軍。
透明的玻璃四周矇著白色的寒氣,中間堪堪能看清的玻璃窗外,忽然飄起了雪花。
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預示着法國的第一場雪來臨。
也像是在告訴雲檸,又是一場無法和淳于清共賞的初雪。
病中的情緒被無限放大,雲檸甚至想訂最近一班機票回國,不去管自己是不是狼狽,也不想再堅守所謂的獨立。
她只是想見淳于清。
就在雲檸失控的邊緣,一陣電話鈴聲把她拉回了現實。
來電顯示上淳于清的名字,讓雲檸瞬間冷靜,她吸了吸鼻子,強行咽下哭腔才接通電話,但卻抑制不住濃濃的鼻音。
“淳于清。”
電話的另一邊有些嘈雜,淳于清像是在戶外打得電話。
聽到雲檸的聲音,淳于清沉沉的聲音,似乎裹着涼意:“生病了?”
雲檸垂下濕漉漉的眼睫,把所有的委屈都忍了下去:“沒有。”
窗外的雪花仍在飄,雲檸悵然輕喚了句:“淳于清。”
他低沉的聲音帶着電流傳來,像是被電波熨燙過一般酥欲性感。
“嗯?”
他回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雲檸彷彿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就像他一直都在她身旁。
雲檸望着窗外喃喃道:“法國下雪了,京北下雪了嗎?”
淳于清:“下了。”
雲檸:“那我們看的是同一場雪嗎?”
淳于清頓了下,輕飄飄的回:“是。”
已經消退的水汽再次盈了上來,鼻子像是被什麼堵住,雲檸再次輕喚:“淳于清。”
“我在。”
聽到淳于清的回答,雲檸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帶着哭腔道:“我想你了。”
淳于清像是走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聽筒里沒有了嘈雜,只有淳于清的腳步聲和淺淺的呼吸。
隨着腳步聲消失,淳于清淡然的聲音響起。
“那就開門。”
雲檸瞬間愣住,原本持續下沉的心臟忽的回升,腦海中所有悲戚的思緒全都炸開。
甚至來不及思慮,雲檸完全遵從本心的跑去開門。
大門打開,那個在心底想念了無數次,最熟悉的人,就站在門前。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攜着冷風,冒雪而來,寬闊的肩頭、髮絲,甚至是睫毛上,都是雪花凝結的水滴。
鏡片后的黑眸中,膩着一抹理不清的柔情,足以融化一切寒意。
涼涼的聲線透着些微啞,訴說著滾燙的情誼。
“我也想你,想念了太久,只有見面可以緩解。”
原本就迸發出的情愫,早已收不住,雲檸不顧衣衫單薄,擁進淳于清懷裏。
微涼的觸感擋住不一顆炙熱的心。
從她開門時,淳于清就注意到了她熏紅的眼眶,和臉頰上不同尋常的緋紅。
他低頭抵住雲檸的額頭,果然察覺到過高的溫度,和灼燙的氣息。
不等他發問,雲檸用臉頰輕輕蹭了蹭他的胸膛,鼻音軟糯,十分乖巧的說:“我吃過葯了。”
淳于清從善如流的把她抱起來,往房間走。
“那就好好休息。”
雲檸摟着淳于清的脖頸,視線瞟到他滾動的喉結,幽幽的說:“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浪漫?”
她的氣息有意無意的拂過淳于清的喉結,如願看到它重重的滑了一下。
淳于清的聲音卻除了有些黯啞,依舊平靜:“除了你,也沒人有機會這麼說。”
雲檸盯着淳于清的喉結,莫名想再做點什麼,淳于清卻已經把她放到床上,只是呼吸明顯重了幾分。
“乖乖睡覺。”
--
雲檸睡得格外踏實,一覺醒來天色已經昏暗,她抬手撫了撫額頭,高溫也已經褪去了大半,只有些高燒后的餘溫。
她坐起身掃視了一圈,並沒有看到淳于清,只聞到一縷飯香。
心中被充盈的幸福填滿,雲檸下床走了出去,果然看到淳于清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她坐到餐桌旁,一邊乖巧等開飯,一邊欣賞着淳于清優越的背影。
因為繫着圍裙,男人的勁瘦的腰線十分明顯,雲檸忽然有些後悔買深藍色的圍裙,如果是粉色的,視覺衝擊力會更強吧。
淳于清端着一碗粥放到雲檸面前,語氣淡淡的:“這個廚房,看起來也不常用,你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
“我上課很忙的。”
雲檸心虛的低下頭,攪動着碗裏的粥:“而且學校有食堂。”
淳于清輕笑了聲,抬手揉了下雲檸的發頂,轉身去端菜。
難得的中餐,讓雲檸好吃到想落淚,畢竟法式中餐不是一般的難吃。
風捲殘雲的吃完飯,雲檸乖乖的吃藥,想來明天就能徹底退燒了。
客廳里放着電影,雲檸縮在淳于清懷裏,感受着難得的安逸和幸福。
這個下午,應該是她來法國幾個月裏,最開心的下午。
淳于清的手機忽然震了下,雲檸以為是他的工作,隨意的瞄了一眼,才發現是酒店信息。
此時她才注意到天色已晚,雲檸蹙眉問:“你要去住酒店?不陪我嗎?”
淳于清揚眉看着她沒有說話。
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對望,雲檸抬手圈住了他的腰,嬌氣的說:“我不管,你就要陪我,我都生病了。”
淳于清的眸光微動,緊繃的下頜線緩緩放鬆,微不可查的輕嘆,無奈的笑應着:“好,我陪你。”
話音剛落,房門忽然打開,呂伊走進來正好看到沙發上相擁的兩人。
“你們。”
雲檸蹭的站了起來,尷尬的笑着:“這是我未婚夫。”
說著把淳于清也拉了起來。
“只是我室友呂伊,也是個留學生。”
淳于清微微頷首,淡淡道:“你好。”
呂伊被“未婚夫”三個字驚得瞪大眼睛,獃獃的點頭回應:“你好。”
淳于清識趣的退回房間,呂伊連忙把雲檸拉到一旁。
“你都有未婚夫了?”
雲檸淡定的點頭,語氣商量的問:“他從國內飛來看我,能不能在這裏住一晚。”
呂伊猛地咽了咽口水,才從雲檸十九歲就有未婚夫的震驚中緩過來,點頭道:“可以啊,不過——”
呂伊頓了下,臉上忽然露出奸笑:“你有沒有那個?”
雲檸茫然道:“什麼那個?”
呂伊在空中花了一個四方塊。
“哎呀,就是那個啊。”
雲檸:???
見雲檸依舊不懂,呂伊大手一揮:“一看你就沒有,我去給你拿。”
等呂伊從房間裏出來,遞過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時,雲檸才知道她說的竟然是避/孕/套!
雲檸下意識去接的手猛地收回,臉頰瞬間漲紅,結結巴巴的說:“我……不用。”
“拿着吧,就當我送你的。”
呂伊強行塞進了雲檸的手裏,貼心的囑咐道:“一定要做好防護措施。”
說完,呂伊就沖她拋了個媚眼,轉身回房。
雲檸局促拿着那個盒子,莫名覺得有些燙手。
她掃視了一圈客廳,想着隨便塞到那裏,淳于清就突然打開房門。
雲檸來不及反應,只能連忙把手背到了身後,尷尬的笑着:“你洗完澡了?”
淳于清眼神輕眯,微微側首,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你藏的什麼。”
雲檸渾身緊繃,咽了咽口水,緊張的神色,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沒藏什麼呀。”
淳于清的唇角極淡的抿着,穩步走了過來,從雲檸身後拿走了盒子。
看到上面標識的剎那,淳于清揚着眉尾,唇角的弧度加深,彷彿在說‘原來是饞我的身子’。
雲檸臉頰燒的滾燙,差點以為自己有發高燒了,無地自容的鑽進浴室。
洗漱完之後,雲檸的體溫才稍稍降下來了一些。
淳于清半靠在床上看着手機,似乎是在處理工作。
雲檸掃視了一圈,都沒有看到那個盒子,納悶的問:“你放哪了?”
淳于清抬眼,放下手機,枕着手臂側首問她:“你真的要用?”
雲檸牙齦一緊,拉起被子坐了進去,略顯慌亂的說:“我才沒有。”
淳于清抬手關燈,把雲檸裹進了懷裏,低聲道:“睡覺。”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安靜的只有一深一淺兩道呼吸聲,雲檸微微側首,弱弱的輕喊:“淳于清。”
“嗯?”
雲檸咬了咬下唇,藉著黑暗的掩飾,才能說出口:“別人說,男人對自己喜歡的人都是有欲/望的,你……”
“我也是個正常男人。”
淳于清開口打斷了她,聲音有些沉重的渾濁,忽然湊近輕吻了下雲檸的耳廓,灼燙的氣息點燃的雲檸的肌膚。
“以後你就會知道,我是在保護你。”
他的聲音離的很近,如鋼琴的低音區般低沉性感,像是在說著什麼獨屬於她的情話。
空氣的溫度都在不住的上升,遣惓曖昧溢滿整個屋子。
雲檸的腦子又開始有些發懵,和生病時的懵不同,此時是朦朧的羞赧,裹着濃情蜜意。
她微微吸氣,還想問什麼,淳于清又吻了下她的耳廓。
蜻蜓點水的吻,卻像是帶着纏綿悱惻的情愫,耳邊一聲重過一聲的呼吸,實在算不上清白。
彷彿是在表達對雲檸問題的不滿,因為他不是沒有欲/望,而是在拼盡全力的剋制。
雲檸的理智,被淳于清隱忍的深情一點點蠶食。
讓她只能聽到他緊繃又沙啞的嗓音,徐徐傳來。
“睡吧,大冬天的,別逼我洗冷水澡。”
--------------------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說我寫的是小甜餅吧(驕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