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江雪瑞在娘家呆了一天,顧風檐他們回去后給沈卓帶了信,翌日還沒到下午,沈卓就早早去了岳父岳母家把人接了回來。
這天沈卓依舊要去縣裏上工,一早起來吃過朝食,磨磨蹭蹭地反覆叮囑了江雪瑞「夜裏關好門」,「一個人小心些」,「害怕就去找顧風檐」等等一系列話才走了。
就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似的,江雪瑞老不愛聽,但也都是乖順地點頭。
送走了沈卓,時辰還早,江雪瑞便打算給顧風檐寫一份從他小爹爹哪裏問來的花露水配方去。
人帶上了院門,還沒轉身,就聽見院坎下頭有腳步聲,卻見是他大嫂余氏滿臉堆笑地往上走。
“瑞哥兒怎地起來這樣早,也不多睡會兒?”余氏輕車熟路地進了院子,目光逡巡一圈,又發問了,“沈卓又去縣裏了?”
江雪瑞看余氏滿臉的笑,不禁毛骨悚然,渾身起雞皮疙瘩……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
可到底還是沈卓的大嫂,江雪瑞還是以禮待之。
“縣裏趙家有活要做,沈卓一早就去了……大嫂找他有事嗎?”他陪着余氏坐下來。
余氏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唉,這老二也是,三天兩頭往縣裏跑,留着夫郎一個人在家,一個哥兒家的倒是難為你了。以後要是害怕嫌悶,只管來找嫂子。”
江雪瑞又聽她這麼一說,腦子裏驀地閃過兩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大嫂還是直說吧,究竟是啥事兒?”他不自然地咳了咳,將兩句大不敬之語拋在腦後。
余氏見他沒有要走過場的意思也就不裝了。
“我聽說你給霍家幫工呢?可有這回事?”她四下里看了一圈,壓低聲音問。
江雪瑞心裏咯噔一下,看着余氏,“是有這麼回事……大嫂問這個做什麼?”
余氏心裏竊喜,表面上卻裝出一副憂慮的樣子。
“這霍家小子倒是個有本事的,”她邊盤算着怎麼套話,邊道,“也是老天幫他,村裡這麼些人,都是地里刨食的,偏生叫霍家尋到了個賺錢的法子……”
江雪瑞聽的雲裏霧裏,“大嫂說的是。”
余氏得到他的回應,目光轉了兩圈,才最終進入主題,“唉,這年頭能賺到錢就是王道,你既然在霍家小子手底下做活,就好好乾,以後有了孩子多少也能減輕一下二小子的負擔……”
提起孩子,江雪瑞面頰上染上一絲紅暈,他也想和沈卓有個孩子,這樣他不在的時候也能有孩子陪他……長的像沈卓的小崽肯定可愛。
江雪瑞絞着手指,垂眸羞赧不語。
余氏繼續說道:“你和二小子都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不像大嫂跟你大哥,手笨,除了種地也不會別的。家裏孩子也難拉扯大,更何況以後大小子還要念學堂……”
貧賤夫妻百事哀,說著,余氏擠出兩滴眼淚。
江雪瑞心軟,見余氏傷心,便將以前種種拋之腦後,忙安慰,“大嫂也別急,大小子年紀還小,總能想到辦法的。”
余氏見時機成熟了,才說出了心裏真正的想法,“大嫂這些天倒是琢磨出了個賺錢的法子,想問問你。”
“大嫂說便是。”江雪瑞道。
余氏四下目光轉了一圈,壓低聲音道:“你平時跟着霍家小子幫忙,有沒有瞧見他們是怎麼炮製藥材的?”
江雪瑞疑惑,“大嫂問這個做什麼?”
余氏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你怎麼這麼木呢,村裡藥材這麼多,你將那技術偷學過來,不也就能自己做生意了……都是一個村的,憑什麼錢都叫霍家小子賺了?!”
總算是明白了余氏的用意,江雪瑞驀地心冷,對余氏的憐憫消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勸大嫂還是不能動這個心思了,霍家收購藥材一天就需要花費一兩貫錢,大嫂以為這個生意是好做的?更何況我根本不知道霍家是怎麼炮製藥材的。”
就知道余氏突然對他他噓寒問暖,准不是什麼好事。
竟是將主意打到霍家的生意上了。
江雪瑞越想越氣,直接對余氏下了逐客令,“話已經給大嫂說到了,我也沒時間陪你,請回去吧。”
余氏愣了又愣……這瑞哥兒平時任她捏扁搓圓的,完全一個包子。
如今倒敢忤逆她了!
“你敢給我擺臉子了,好啊!”余氏騰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指着江雪瑞,橫眉倒豎,“看你是二小子夫郎,才跟你商量這事……不過是問你兩句,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余氏罵罵咧咧,越罵越難聽,最後把沈卓,沈定山,故去的沈家二老挨個罵過一遍……
江雪瑞忍無可忍,把手裏將要收起來的筲箕一下子摜在地上,“大嫂!你別欺人太甚了!一家人我也不想鬧得太難看,趁我還沒拿掃帚趕人,大嫂最好給我往出滾!”
筲箕里裝的是些散黃豆,打算泡了磨豆花的,此刻卻嘩啦啦散了一地。
正罵的起勁,余氏被這突然的一聲怒吼嚇得一激靈,登時愣了……這包子今日怎麼了?竟然敢回嘴了。
很快她反應過來,要繼續罵。
“出去!”江雪瑞陰沉着臉,指着門口,聲音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余氏支吾半天,屁都沒放出來。
“好啊!小賤蹄子,你給我等好,總有你哭的時候!”她撂下一句狠話,邊罵罵咧咧邊走。
出去時還被滿地的黃豆滑了個仰八叉。
……
下午霍家一家子正忙着,江雪瑞打發了余氏,草草寫了一份花露水方子去了霍家。
想來想去的,還是把早上余氏來找他時說的話拉着霍端夫夫二人說了一遍。
“她怎麼說還是我和沈卓的大嫂,我知她這人絕不肯善罷甘休的,你們萬萬當心。”末了,他才拿出花露水方子給顧風檐,“上回你們走得急,我問了小爹爹,將這方子寫一份來。”
顧風檐接過了,道:“你大嫂的事我知道了,謝謝瑞哥兒提醒,還有這方子。”
上回招工時他和霍端拒絕了余氏趙氏,她們兩個被拂了面子自然要使些壞來找事情的……對於余氏的小算盤,顧風檐並不覺意外。
何況他和霍端平時炮製藥材都是關起門來進行的,梁先生更不必說……河清村境內,除了他們,只怕是沒有第二個人能做起來這門生意。
顧風檐很放心,但也跑到灶房把這事給霍端說了。
倆人這會兒也正忙着炒製藥材。
灶堂里柴禾嘩嘩燃燒,霍端聽完,笑了笑,“我們且等她要做什麼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顧少不必擔心。”
顧風檐根本沒放在心上,便應了……他倒是還挺好奇,余氏究竟會想出什麼法子來使壞。
正六月份天氣,熱得厲害,顧風檐和霍端這日趁早起了床,正在洗臉。
幾天下來,兩個村子裏收購的藥材已經堆滿了不大的院子幾乎要無處下腳了,他們得趁着天還涼快,把藥材收拾了送到縣裏去賣掉。
算算日子也該去看看東福樓的生意如何了。
顧風檐洗了臉,就轉去了灶房準備做點簡單飯和霍端吃。
昨天下午的米飯還剩了點兒,他又去後院摘了點兒青菜,簡單做了個蔬菜蛋炒飯。想着太幹了,昨日收來了一批金銀花,倒是正好用來泡茶,裝在竹制的水瓶里路上喝起來也方便。
他叫了霍端去吃飯,便到堂屋裏去抓來一把金銀花來在池子裏舀了水洗。
霍端擠到他旁邊洗手,順帶着也幫忙洗金銀花。
花朵有黃有白,應它的名字,小小地一朵清香撲鼻。
“成了,霍總先去吃飯,我來泡水。”洗完,顧風檐叫霍端去吃飯,自己又燒了一壺水泡好了金銀花,端着去了桌上。
霍端倒了杯,正欲喝,卻瞧見顧風檐手臂手掌紅了一大片,密密麻麻地全是疹子。
“顧少手怎麼了?”他放下杯子,問道。
分明記得昨晚上睡覺前那雙臂還瑩白四玉,一夜過去怎地就長了疹子。
“啊?”顧風檐垂眸一看,才發現自己雙臂上密密麻麻,針尖似的紅疹到處都是……整塊皮膚幾乎沒有一處是好的。
“這是什麼?”他吃驚道,突然感覺到一陣鑽心地疼癢感從手臂上竄上來。
霍端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抓着他手臂蹙眉細看,“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長的?”
顧風檐想用手去撓,被霍端一把打開。他強忍着痛苦,迷茫搖頭,“早上起來洗臉那會兒還好好的。”
“你別撓。”霍端心疼壞了,用手輕輕給他磨蹭,跟隔靴搔癢似的。他蹙眉,語氣嚴肅“顧少是不是對什麼過敏?最後接觸的東西是什麼?”
顧風檐瞧他擔心的都快瘋了,登時好了許多,“沒有啊,我身體倍兒棒,沒對什麼過敏過。最後碰的東西嘛……”
他認真想了想,“就是剛才泡茶時洗了金銀花,我總不能對金銀花過敏吧……霍總不也跟着一起洗了,你就沒事。”
說完,他目光猛地看向霍端的手,一驚……霍端的手臂上雖不如他那麼明顯,卻也都是一塊一塊的紅疹子。
霍端也發現了。
倆人登時反應過來,拿過泡金銀花茶的壺掀開一看。
這哪兒是什麼金銀花啊。
顧風檐臉唰地一白,瞅着差點被霍端喝掉的那杯冷汗流了一背。
“怎麼了顧少?”霍端不如顧風檐熟悉藥草,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顧風檐把壺裏倒了個乾淨,霍端的杯子也被他推到,裏面淡色的水順着桌子往地上滴。
滴答滴答。
顧風檐頗有幾分鬼門關僥倖逃脫的幸運感,鬆了口氣,“這不是金銀花,是斷腸草!”
斷腸草與金銀花長得極為相似,混在一起若是不細心根本分不出來。
金銀花清熱解毒,而斷腸草卻有劇毒,誤食會致死!
霍端若是喝了那杯斷腸草泡的水,後果可想而知。
有人故意的,顧風檐一陣后怕。
作者有話說:
粗長不起來了,我不行,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