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和解
回過神來,聽得院子裏忙亂起來,一個美艷婦人掀簾進來,看着許蘊之懵懂的神色,心中又漫上來許多不忍,握住許蘊之的手,道:“涵兒,你受苦了。”涵兒,是她的小字,意為包涵萬物,涵養無量,本來是為了讓她多一些包容心,卻不想養的女兒有些心氣高傲,眼中不見俗務,受了委屈也不與人相爭,只道是涵養他人,不降身份,夏卿梅又急又惱,偏又沒法子改過來,只能日日自責是自己沒有教養好。如今又吃了大虧,便希望她能迴轉心意,好好的為自己辯駁一下。
涵養,是留給君子的。
許蘊之看見母親,心中酸澀,前世沒能為她們求情,讓家人流落苦寒之地,竟在流放路上被枕邊人下了殺手,如今重來一世,還能好好改錯,心中不免感激,居然輕聲哭了出來:“母親,蘊之不孝,讓母親擔憂了……”夏卿梅撫着許蘊之的脊背,心中很是震撼,自己這個女兒最是堅強的性子,受了委屈不曾辯駁,私下裏與她哭訴也是不成的,想來也是幼時的原因,倔強固執,大小事務便要做全,人前不能自降身份辯駁,人後也不能哭,此刻哭了出來,倒是讓她有些無措。
許蘊之因着心中的愧疚,發泄出來之後看着夏卿梅有些愣怔,便知道是自己此番太過反常了,便止住了哭泣,擦了眼淚輕哼一聲,扭過頭去看床里的帳幔,頗有幾分傲嬌的小女兒情態。
夏卿梅見她此番,心中稍微安定了些,到底還是個小女孩,偶有時候綳不住內心委屈,哭一哭倒也無事,眼下看來倒也不如從前一般強撐冷漠,有了幾分鮮活的少女氣息,夏卿梅心道得慢慢來,好歹得讓孩子知道向家裏人訴苦,否則以後嫁了人,夫君未必懂她心意,鬧得后宅不寧就不好了。
“來,把這葯喝了,如今溫度正正好。”夏卿梅端過葯碗,一大碗黑沉沉的葯汁,她看了都覺得十分苦澀,許蘊之轉過身,佯作賭氣般接過葯碗一口喝完,苦澀在舌根處漫開,許蘊之心道這也太苦了,面色卻不顯,只輕微皺了皺眉,將碗丟給春柳,道:“好苦!下次不喝了!”
夏卿梅連忙用帕子拭去她嘴角的葯汁,從床頭的小柜子裏取出一罐蜜果脯來,塞了兩顆到許蘊之嘴裏,見許蘊之雖然眉頭一皺,到底沒像往常一樣吐出來說不吃,心下安定了幾分,這孩子,終究還是得慢慢轉變,於是便不提此事,只道:“涵兒,你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再為你找個大夫來瞧瞧,可別落下了病症。”
“沒事,母親。我只是有些頭痛,想來是與四妹妹玩鬧的時候撞到了頭。”許蘊之捏着被角道。這話聽着是一如既往的大度涵養不與人計較,可看她的情態,似乎又是忍着委屈說的違心話,夏卿梅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怕晚些老夫人知道她醒過來了,要擇個日子去問話,許蘊之這般怕是又要惹老夫人不喜。
縱使女兒有自己的心氣,可若是太高了也不好,夏卿梅當即道:“若是受了委屈,娘給你撐腰。你是娘的心肝寶貝,斷不能叫人欺負了去,還要替人說好話遮掩。”頓了頓,又覺得自己過於嚴厲,看着許蘊之捏着的被角,已經皺成一團,又道:“娘自小教育你做人要大度包容,是要你接人待物多一分寬容之心,斷不是要你受了委屈獨自吞,娘也有錯,生下了你之後隨你父親回京,當時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也要你收着委屈過日子,可到底是你大伯母心善,多年來不曾為難,一家人的親情血脈割捨不斷,卻讓你從小這般自言大度不與人計較,非我本意。教你涵養,是要你對君子之流,不論身份高低貴賤,都能禮待幾分,寬容他人,若是人欺凌到你頭上,卻不必如此包涵他人了。”
夏卿梅小心翼翼的觀察許蘊之,見她聞言轉頭,眼中滿是淚花,心下軟的不行,怕是說的太多讓她心中羞惱,連道:“沒有怪涵兒以往做的不對,只是近來心有所感……”卻被許蘊之打斷,:“我知道了,母親。”
原來,是這樣的意思。
上輩子自然沒有這樣的對話,許蘊之醒來便是說自己摔下去了,不關旁人的事,連來看望的母親和哥哥也都拒之門外,這般倔強的態度讓夏卿梅更是心痛,連一句開解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在老夫人那裏倔着不肯多說一句,受罰回來更是冷淡了許多。
夏卿梅見她如此,恐又說的太多起了反效果,便不多言其他,只讓她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