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向
眾人一愣。
姬無光反應最快,縱身一躍,手中軟鞭呼嘯而上。
眾殺手也迅速調轉馬頭,揮舞兵器,圍殺上來。
牧東風靜如處子,一動未動。
姬無光鞭梢眼見就要打到牧東風的臉上,說時遲,那時快,牧東風一個閃身,刀芒乍現,后發先至,姬無光的右胳膊瞬間不翼而飛。
所有人一下傻在當地。
姬無光一招落敗,讓你聞風喪膽的日月無光竟然連一招都沒擋住。其他殺手心驚膽寒,他們知道衝上去就是白白送死。
姬無光疼的牙齒打顫,冷汗頻出,咬牙道:“當家的快走!”言畢,飛身再上,左手瑩瑩藍光,鬼手似的抓向牧東風的咽喉。
修日月眉頭一皺,一夾馬腹,催馬逃走,轉瞬不見。
所有人更是傻了眼。
牧東風搖了搖頭,嘆道:“痴情女,負心漢。”錯步向前,避開咽喉,刀背橫敲向姬無光頸部。
姬無光頃刻間昏倒在地。
眾殺手一看形勢不對,撥馬要跑。
牧東風大喝一聲:“下馬!”
聲如春雷,振聾發聵。春雷動,春驚眠土。人如蛟龍,上下翻飛,旋風斬噴薄而出。
丁三、牛二一骨碌從馬上滾了下來,其他沒有下馬的殺手腦袋轉瞬都搬了家。
人仰馬翻,亂作一團。
牧東風撿起粗布,裹起驚蟄刀,眼睛看向跪在地上、身如篩糠的丁三牛二,沉聲道:“你倆聽着,救活這個女的,一起去追殺逃走的修日月,否則驚蟄刀誓殺你二人!”
丁三頻頻磕頭,襠下濕了一地。
牧東風丟出一瓶東西,道:“給她止血。”而後轉身大步而去。
丁三眼見牧東風遠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哭腔問道:“我們怎麼辦?”
牛二眼睛閃過一抹狠色,道:“按他說的,先救二當家的,回頭去找大當家的,殺了他。”
丁三抹了一把不知道是淚還是汗,恨聲道:“嗯!殺,殺…”
經過兩人的止血包紮施救,姬無光緩緩睜開了眼。
眼瞅着一地的屍體,她咬牙出聲:“大當家走了?”
丁三切齒道:“丟下我們,走了。”
姬無光試着起身,皺眉道:“牧東風為什麼放過了我們?”
“他讓我倆救活你,去追殺大當家的。”
“可我拖住牧東風的目的就是讓大當家的脫身。”姬無光一愣。
牛二恨聲道:“那是你蠢。大當家的眼裏只有自己,根本沒有我們。我們他媽的連條狗都不如。”
姬無光冷眼觀之。
“你看什麼看?我說錯了嗎?最該死的就是修日月,你這個蠢婆子,替人擋槍還以為應該,你活該現在這樣…”牛二歇斯底里起來。
“噗!”一聲,牛二的脖子被抖起的軟鞭一下刺穿。
姬無光啐了一口唾沫,恨聲道:“輪得到你來教訓老娘。”
眼光看向丁三,丁三瞬間一哆嗦。
丁三不知是該站着還是坐下,反正牛二脖子裏湧出的血提醒他一不留神下一個就是自己。
“大當家的朝哪個方向走的?”姬無光問。
“楓葉城。”
“好!我們也去楓葉城。你來背我。”
丁三剛還在腿肚子抽筋,馬上蹲下身背起姬無光,健步如飛。
生死面前,一切都不是事。
在進楓葉城之前,馬揚塵和黑子商量了半天,沒用。
黑子執意要跟胭脂一起,任憑怎麼規勸也不行。
馬揚塵一狠心,把韁繩甩給卓青煙,道:“借你玩兩天,三天後還。”
卓青煙嘴角帶笑:“東城四方衚衕,萬馬堂一問便知。”
進城送走一人二馬,馬揚塵一肚子委屈,只能找個地方去吃東西。
受了委屈的人,總是喜歡去吃東西,可能吃東西就是最好的發泄。
半閑居自是首選。
半閑居,江湖人來楓葉城必到之地。這裏魚龍混雜,這裏遍地消息。
半閑居,可以說是江湖風向標。
一進半閑居,馬揚塵就覺得不對勁。
零散的幾個客人,都像是剛開業的酒樓找來的托兒。
馬揚塵選了個靠窗的座,要了兩個熱菜兩個涼菜,一壺竹葉青,自斟自酌起來。
零散的幾個客人,小聲嘀咕着,把音量控制在正好被人聽到,假的有點不像話,就差在腦門上寫上“我是賣消息的。”
有人說:“聽說了嗎?向陽山莊的江湖追殺令十幾個組織接了,就連日月無光的殺手都出動了。”
有人接:“日月無光算個屁,四川唐門、披風社、揚州天一閣、豐都雙鬼都已經進入青州境內,這次牧東風插翅難逃。”
又有人說:“逃?牧東風什麼人?你們太小看西北驚雷、大漠孤煙了,向陽山莊厲害不?還不是一樣得請外援。”
馬揚塵不再偷聽,直接招手店小二,問道:“牧東風的消息有嗎?”
店小二打量着,道:“有!這個數。”伸了三個手指比劃了下。
“三十兩?”馬揚塵一驚。
店小二搖頭:“三百兩。”
馬揚塵猛抬手,劍出鞘,劍尖離店小二的喉嚨只有半寸。“我只有三兩,不說腦袋搬家。”
店小二眼睛不眨,大氣不喘,笑了笑道:“公子開玩笑了,您好像忘了這是什麼地方?”
“啊哦!”馬揚塵收劍入鞘,道:“半閑居。”
店小二不屑地哼了一聲,道:“半閑居既然敢正大光明開店,明碼標價買賣消息,就不怕有人逞強鬥狠。”
馬揚塵隨手甩出一張三百兩的銀票,同德票號,匯通天下。
店小二彎腰拿起,直起身吆喝道:“貴賓一位,樓上請!”
馬揚塵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徑直上樓,到樓梯口回頭問道:“小哥怎麼稱呼?”
店小二呲牙回道:“小泥鰍。”
“五小福?怪不得。恕我眼拙了。”
“公子好走!”
樓上雅間接待馬揚塵的是個胖子,直接開門見山:“我叫小螃蟹,這是牧東風的所有資料以及他最近的行程,準確率百分之七十五。”說著,把一捲紙筒遞給馬揚塵。
“只有七成五的把握?”馬揚塵略有不滿。
“七成五對於我們這行來說,已經是良心消息了,不過既然公子有疑問,我私下做主,送您一條消息。公子同行的朋友有危險,萬馬堂鏢局現在龍潭虎穴。”
馬揚塵一怔:“你是說卓青煙?”
“沒錯。”小螃蟹接着道:“萬馬堂總鏢頭卓不凡一個月前就已失蹤,生死未知。卓青煙現在回鏢局,凶多吉少。”
馬揚塵二話不說,騰身躍起,從二樓飛身而下,往楓葉城東疾馳而去。
楓葉城不大,不到半個時辰,已遠遠望到萬馬堂鏢局的大門。
門口有人進進出出,沒有發現異常。
馬揚塵沒有直接過去,而是選了鏢局對面的一座酒樓。
來到二樓窗口,斜對着鏢局大門,能夠很清晰地觀察到鏢局內部的一舉一動。
剛坐下沒多久,樓下走上一人。
布衣,布鞋,胡茬臉,芸芸眾生像,臉不驚艷,身卻挺拔,尤其雙目炯炯有神,懷中抱刀,刀裹粗布,直刀無鞘。
看到來人,馬揚塵嘆了口氣。
布衣大漢近前坐下,喊了一聲:“小二,上酒。”
馬揚塵搖搖頭,道:“商量個事。”
布衣大漢點頭:“可以。”
“你能不能把你的消息買過去,不收你多,成本價三百兩。”馬揚塵心疼得要死。
早知道他自己找上門,何必去半閑居花那個錢。
牧東風笑道:“不買。”
馬揚塵一囧:“不買消息,你找我幹啥?”
“喝酒。”
“你知道我是誰啊?找我喝酒?”
牧東風接過小二送上來的酒,仰脖喝了一大口,哈哈笑道:“師叔嘛!怎能不認識?”
馬揚塵臉一紅,道:“沒賺你便宜,你的確得喊師叔。”
“我知道,所以師叔請師侄喝酒天經地義。”
“請你喝酒可以,你得告訴我向陽山莊的事怎麼回事?”馬揚塵道。
牧東風臉色一暗,端起酒壺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壺,痛苦的神情出現在飽經滄桑的臉上。
馬揚塵沒有催促,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
牧東風拿起一根筷子,邊敲打桌面,邊哼起小曲:“一盞離愁,孤單窗前自鬢頭,奄奄門后,人未走,月圓寂寞,舊地重遊,夜半清醒淚,燭火空留,一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
馬揚塵搖頭嘆息:“愛情讓你頹廢。”
牧東風依舊哼唱:“君去后,酒暖思誰瘦,水向東流,三春如夢向誰偷。花開卻錯,誰家琵琶東風破。歲月流離,不解時候,仍記總角幼,琴幽幽,人幽幽,琵琶一曲東風破,楓染紅塵誰看透。籬笆古道曾走,荒煙漫草年頭,分飛后。”
馬揚塵正色道:“我知道了。你與沈竹君勞燕分飛,徒自傷悲。”
牧東風點頭:“我始終想不明白,沈竹君為什麼不辭而別?”
“霓裳劍呢?”馬揚塵單刀直進。
“在卓不凡手上。我把霓裳劍託付給了我最值得信任的朋友,繼而趕赴向陽山莊找人。”牧東風道:“來楓葉城就是為了取回神劍。”
“糟了。”馬揚塵騰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