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她也是一樣

第一百零七章她也是一樣

山林中晨風起,吹散清冷的霧氣,飛鳥啼囀。

一名白衣女子站在山巒之上眺望着遠處的岱宗,衣裙被這風撩動,晶瑩如珠的露水滴落,隱約天邊出現一絲金線將天幕拉開。

楚蘇看着遠處的岱宗,眼前閃過與他在這裏拜天地的場景。

她回來了,她以為哥哥的死會讓她就這樣恨尚子政一輩子,可事實卻是不管尚子政如何的傷害她,她始終放不下他。

甚至在臨死的那一刻,她還在後悔自己以前的固執,在哥哥離世之前她有那麼多機會。

她本可以跟子政和好,可以好好的跟他在一起的,如果他們少一些猜疑,也許事情就不會走到這一步,如今她依然恨他,可同樣也愛着他!

子政的父王確實讓自己擁有了一個如同囚犯一般的童年,但這跟子政又有什麼關係,他不能選擇自己的父王不是嗎?

他要統一九洲結束百年的戰亂,那是為了天下所有的百姓,而不是某一個國家。

事實也證明,他是一名合格的君王,他將天下治理得很好。

統一律法,文字;開通運河,官道,治理水災,開墾田地……九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祥和,男有分,女有歸,人人安居樂業……

儘管這是由無數人鮮血和六國的毀滅而換來的,可不得不否認,九洲結束了百年的戰亂,天下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定!

站在這崖上,她才徹底明白子政的那個願望,她才知道為什麼滅掉六國的是西戎。

每一個國家都想着自己增加自己的領土權勢或是獨霸九洲,只有西戎會想到那些飽受戰亂,低微到塵埃里的平民百姓。

或許這一刻她才真正的懂了子政,這一刻她也終於是明白了,她恨不了他,因為他是為了天下百姓……

楚蘇的眼睛有些濕潤了,看着岩石旁的那棵樹,她手中拿起了自己繡的紅綢踏了上去。

這是她最後一次回西戎了,之後她便要去地獄岩,經此一別,不知何事能相見,或許子政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不管如何,她今日只為祈福,她只期盼子政和扶蘇可以平安長樂,一生無憂。

這麼想着她踏上了岩石往懸崖而去,面色平靜,風吹動着她的白髮,衣裙在風中飄動。

突然一隻手猛地將她拉住了她,楚蘇回頭兩人四目相對,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眼前的男子,戴着銀色面具,墨發披於身後,身着白衣披風,那如潭水深邃,卻又帶着些許眷戀與堅定的眸,是她這輩子都逃不掉的溫柔……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身形嬌弱,白髮蒼蒼,那張在夢中縈繞了千百回的臉,如此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子政眼睛有些泛紅,他的手不由得緊了些,兩人似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言說。

他本是要南巡,可始終沒有她的消息,整顆心都為她懸着,南巡的隊伍到了這個地方,他想起了曾經……

可是眼前這一幕讓他有些害怕,她要跳崖!一顆心怎能同時經歷失而復得的喜悅與再次失去的悲痛!

子政用力一拉,楚蘇被迫向他撲去,子政穩穩地將她接住,緊緊地抱住她。

“要死,也應該死在我的懷裏!”子政冷聲說道。

楚蘇看着子政,眼睛有些濕潤,她伸手環住子政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口,語氣很輕卻還是透露出欣喜“我一直都在等你…”

子政聽到這話,只覺得心裏一暖,下巴抵她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死!我等你為楚啟報仇……”

“仇我一定會報,可在此之前”楚蘇平靜地說“想就這樣再抱你一次”

子政沒看着她,楚蘇靠在他的胸膛閉上了眼睛“一次就好,讓我就這樣靠着你,抱着你……”

太陽漸漸升起,晨林盡染,霞帔在天空鋪展開來,兩人在山崖之上這樣相依相偎着。

“你有多恨我?”楚蘇輕聲問道。

“你希望我有多恨你?”子政反問道。

“你心懷天下,一定不會記得那麼深刻的”天邊漸漸升起的那一輪金日。

“你錯了,因為是你,所以我會記得特別深刻”

楚蘇聽罷睜開眼睛,離開他的胸膛,她伸出手撫上他受過傷的地方,悲痛地說“這裏挨過四刀,每一刀都是因為我”

子政握住楚蘇的手,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左胸處“這四刀之下是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楚蘇難過地抬頭看向子政,子政繼續說道“難道你不知道內傷,永遠比外傷更難癒合嗎?”

子政目不轉睛地盯着楚蘇,用不容質疑的語氣說“我不會再放過你了楚蘇,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別想離開!

你的命從進入西戎的那一刻就是我的,就算是死,你也休想用跳崖這種方式!”

“不,我沒有想過跳崖”楚蘇想起剛剛那一幕,知道他誤會了,她拿起手中的紅綢“我只是來祈福”

子政認真地看着楚蘇“為誰?”

楚蘇沒有回答,轉身走上了岩石將手中的兩根紅綢系樹枝上,回頭看向子政。

他看向那兩根紅綢,想要問,可是想到兩人才剛剛和好,他不願意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問題讓他們再次出現爭吵。

楚蘇看了一眼子政又看向紅綢喃喃道“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一定會”

就在這時,突然楚蘇一陣錐心之痛,眼前忽然閃現出她與齊蒙子政逃亡的畫面。

一個蒙面用劍男子與齊蒙打得難分難捨,子政被一個身披黑袍會術數的男子打得奄奄一息,接着他拿起長劍要刺向子政……

楚蘇只覺得全身發軟,眼看就要倒下,子政忙扶住她將她從岩石上抱了下來“怎麼了?”

楚蘇看着子政輕輕靠在他的身上“我好累”

“累了,就好好休息,我抱你回去”說完子政抱着她就要回到身後的茅屋裏。

“不”楚蘇的手撫上子政的臉頰,面色虛弱,撒嬌似地說“日出好美,我想要你陪着我一起看”

子政看着懷裏的楚蘇想起了她對楚啟撒嬌時的樣子,他知道雖然她很要強,其實喜歡撒嬌,哪怕只是這片刻的和諧,他也不願再爭吵,只見他與她額頭相抵,默不作聲。

兩人坐在岩石上,楚蘇靠在子政的肩頭,漸漸地天邊的日出越來越模糊,她睡了過去。

子政將楚蘇抱起往草屋而去,他打算去叫跟隨南巡的醫師為楚蘇檢查一下身體,剛轉身便看到羅梵天帶着緒良便進入了房間。

羅梵天有些詫異地看向子政“是你!?”

緒良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眼熟“隰華?”

“你們來幹什麼?”子政毫不客氣地看向兩人。

羅梵天剛想說話可看到床上的楚蘇唇色發黑,忙上前為楚蘇把脈,他臉色驟然冷下去,接着他吹了一個口哨。

忽熱一隻紅色巨大的蟒蛇從窗戶爬了進來,子政忙抽出長劍。

緒良厲聲呵斥“別動它!”子政收回長劍,蟒蛇爬到床沿處。

羅梵天點住了楚蘇幾個穴道,隨後看向珊瑚“看你的了”

珊瑚猛地咬上楚蘇的胳臂,接着楚蘇的唇色開始恢復。

“這是怎麼回事?”子政問道。

“美人毒的第三階段蠱毒發作了,珊瑚的蛇毒可以暫時克制。”

“暫時克制?”子政有些不悅“連你也不能解這毒?”

“美人毒是來自南楚王族的秘制毒藥,毒藥進入人體,會發作三次,當三次全部發作完,人便會立即變成白骨!”羅梵天無奈地解釋道。

“連你也沒有辦法救她?”子政面色凝重。

羅梵天搖了搖頭“所有的解藥加在一起又是一種毒藥,同樣是中了美人毒的人服用所謂的解藥,只會立即死亡。如今已經到了第三階段,美人毒里的蠱毒,會讓她越來越虛弱,最後化成白骨。”

緒良憤恨地說道:“都是那個暴君害得!”

子政沒有說話,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床上的楚蘇,她受了太多的苦了。

珊瑚鬆開口,羅梵天為楚蘇包紮好傷口“以前若是隨和珠在還有一線生機,可現在……”

“隨和珠?”子政開口問道。

緒良看着床上的楚蘇有些失落“姑姑把它給了暴君!”

子政聽到這兒有些不解“暴君?”

“西戎王,尚子政!”緒良激動地說著。

“那是姑姑的母后留給姑姑續命用的,是蓬歸墟境的神物。

我記得暴君有一次受了重傷,眼看就要死了,姑姑不惜冒着小產的風險強行從體內取出了隨和珠。

她本來可以好好的活着的!她本來可以不用遭受這些的!都是那個暴君害的”

子政聽到這兒震驚地看着床上的楚蘇,她為何這麼傻?原以為這份感情只有自己一個在付出,這一刻才發現,原來她跟他一樣,什麼都做,只是什麼都不說。

他與她怎麼會這麼像?在愛對方這一點上,他們似乎都不善言辭,卻愛得深刻徹底……

子政來到床旁看着楚蘇眼中被淚水縈繞,久久沒有說話………

“行了,別說了,這是你姑姑的選擇!”羅梵天看了一眼隰華,阻止緒良繼續說下去。

“不管如何,我都不會讓姑姑再回到那個人身邊!剩下的日子我會陪在姑姑身邊,一刻也不離開!”

羅梵天聽罷心一沉,他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緒良對楚蘇的依賴已經變成了另一種東西。

梵天看了看隰華對緒良說道:“她已經沒有大礙了,緒良你跟我出來,我有話問你”

梵天面色凝重走出了草屋,緒良跟在他身後“怎麼了?”

看在你是姑姑的朋友的份兒上我一直對你以禮相待,我也煩請你不要管我的事情!”

“待姑姑醒后,我便會帶姑姑離開”緒良說道。

羅梵天大驚呵斥“絕不可以,我絕對不會答應!”

緒良有些不悅“我與姑姑的事情與你有何干係?”

“怎麼會與我無關!?”羅梵天激動地說道“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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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蘇兮隰有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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