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收線后,戚柏嶼開了一段路還是沒忍住給媽媽宋瀾打了電話。
“林女士今天跟您怎麼說靳璨的?”他開門見山就問。
宋瀾猝不及防愣了兩秒才道:“就說小璨從小被家裏慣壞了,脾氣有點沖,想你多讓着他點,說她和你靳叔叔都怕他受委屈。還說他媽媽走的早,在家連兩個弟弟都是讓着他的。”
戚柏嶼冷笑:“這不擺明了明褒暗貶,您不會沒聽出來吧?”
宋瀾立馬笑了:“問這話你是有多瞧不起你媽我呀?”
“哦,您聽出來了?”戚柏嶼的口氣頓時軟了,“那……別信就是了。”
“知道知道,人是你自個兒選的,媽媽知道你和小璨是有感情的,旁人的話媽媽怎麼會信呢?媽媽當然相信你。”
戚柏嶼頓時被說得耳根發燙。
宋瀾突然想起什麼,“對了,這個點你不是跟小璨在吃飯嗎?怎麼還有空給我打電話?”
戚柏嶼:“……”
“哦,我、我那什麼,出來上個洗手間。”
嗶嗶嗶——
後面的車狂按了一頓喇叭。
媽的,什麼時候綠燈的?
宋瀾:“……兒子,你那什麼餐廳啊,上廁所還得到外面啊?”
戚柏嶼:“……露天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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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璨裹挾一身玫瑰香進了玫瑰園。
鍾伯聽到開門聲就立馬從廚房跑出來:“少爺來了。”
他的言語有點緊張,目光上下打量着靳璨。
靳璨失笑:“鍾伯,這麼盯着我做什麼?我沒事。”
“哦哦。”鍾伯鬆了口氣,忙領着人往餐廳走,“我燉了您最喜歡的菌菇雞湯,我給您盛。”
靳璨進門就聞到了:“好香啊。”
“那多喝點。”鍾伯又給他盛了飯,“上班累了吧?看您好像又瘦了。”
靳璨笑:“我每個月都來,你都說我瘦了,我瘦成皮包骨頭都不夠你說的。”
“別瞎說。”鍾伯慈愛看着他,“吃完早點上樓睡覺,被子我今天剛曬過。”
鍾伯是玫瑰園的老管家,在這裏幹了三十多年了。他年輕時結過婚,後來離婚了,也沒生孩子,就一直守着玫瑰園。徐家老先生和老太太雖然已經過世,但少爺每個月都要來住幾天。
外人都道少爺從小是外婆家長大,過來這邊是念舊,只有鍾伯知道,他幾乎每次往這邊來都是身體不舒服,少爺只是要強,不想讓靳家的人看到他軟弱的一面。
靳璨喝了大半碗湯,看鐘伯還盯着自己在看:“鍾伯,我真沒事,今天在附近打球,就順道過來了。”
鍾伯立馬展顏:“知道知道。”
外公外婆過世后,沒能接鍾伯去靳家一直是靳璨的遺憾。原因無他,林艷雪跟那對雙胞胎不同意。
那時他也還小,但現在不一樣了。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靳璨問。
鍾伯連連點頭:“都好了都好了,不用操心我。您跟戚總的婚禮準備得怎麼樣?一定很氣派吧?”
靳璨笑:“那當然啦,靳家跟戚家怎麼也是北城有頭有臉的,到時候你就看着我風風光光地結婚。”
鍾伯的眼睛有點紅:“我前幾天告訴了老先生老太太,他們都很高興,燭火晃了好幾下呢!”
靳璨是不信這些的,看鐘伯高興的樣子,他跟着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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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璨乾脆在玫瑰園住了兩天,正好不必回去看雙胞胎的臭臉。
婚禮這天早上,靳璨是被信息吵醒的。
一堆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在祝他新婚快樂。
他們的同學群更是消息不斷,幾乎所有人都在說要來圍觀這場世紀婚禮,生怕婚禮直接被靳璨和戚柏嶼給炸了。
【老子幾天幾夜沒睡著了,靳美人跟嶼哥要結婚的事就跟做夢似的】
【誰他媽不是】
【你們說他倆不會想放大招搞垮市場吧?】
靳璨蹙眉,這是什麼腦殘會說出來的話?
【話說,他們倆誰上誰下啊?】
靳璨:“……”
那不是廢話么?
【廢話,肯定嶼哥在上面啊】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么?】
靳璨:“…………”
靳璨這些年在群里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他剛想回復,戚柏嶼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什麼事?”
戚柏嶼緘默兩秒:“你聲音怎麼了?”
靳璨揉着頭髮坐起來:“沒睡醒而已,怎麼?”
“什麼怎麼?今天婚禮,你不是忘了吧?我在路口。”
靳璨當然沒往,他只是沒想到戚柏嶼會親自來接他。
收拾了出去,老遠就看到了戚柏嶼,他今天沒開那輛SUV,身邊停了輛黑色豪車。
頎長身姿在人來人往中顯得尤為出挑,他隨意倚在車身上,嘴裏叼着煙,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戚柏嶼扭頭見了靳璨,他愜意吸了一口,順手掐煙,又拉開了車後座。
靳璨這才發現今天是他司機開的車,他彎腰鑽上車。
車剛開出去就聽戚柏嶼問:“你黑眼圈怎麼這麼重?”
靳璨往椅子上靠:“讓化妝師稍微遮一遮就行,問題不大。”
戚柏嶼不依不饒:“你昨晚幹什麼了?”
“看了幾份文件。”靳璨扭頭看他,嗤的笑,“戚總的眼睛也挺紅,怎麼好意思質問我。”
“我那是……”太興奮了沒睡着!
而且,他剛才是質問嗎??
他那是關心啊!
聽不出來嗎?
後來戚柏嶼悄悄問了司機。
司機尷尬撓撓頭:“您那語氣確實挺像訓斥下屬的。”
像嗎?
他改還不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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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璨剛進化妝間就見靳瑜在哭,靳瓊已經換了伴郎服,彎腰扶着椅子在安慰他。化妝師站在一側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靳總您來了?”化妝師看見靳璨,立馬道,“您看小瑜先生哭成這樣也沒法上妝啊。”
靳璨徑直上前:“不想化就起來。”
靳瑜立馬從椅子上跳起來,邊哭邊道:“誰愛化誰化去!”
“小瑜!”靳瓊去拉他沒拉住,那一個哭哭啼啼朝外面走去。
靳璨順手解開西服扣子坐下,不慌不忙道:“電話是戚太太打的,事兒是你媽應的,你現在走出這個門,丟的是誰的臉,自己想。”
靳瑜猛地收住了步子,哭得更厲害了:“靳璨你別欺人太甚!”
靳璨沒看靳瑜一眼,從鏡中看向靳瓊,淡淡道:“給你弟弟拿紙巾。”語畢,他示意化妝師給自己上妝。
靳瑜到底沒有走成。
雙胞胎在後面沙發上說了好久的話,最後靳瑜止住了哭,就是眼睛腫得不成樣子。
靳瑜喜歡戚柏嶼這件事,靳璨其實很早就知道了。
他們大四的時候,靳瑜正好是大一新生,他在學校時就喜歡戚柏嶼。
不過這麼些年,他居然都沒弄到戚柏嶼的聯繫方式,這令靳璨十分不解。
嗯?
靳璨的薄唇微抿,這算不算他搶到了一樣靳瑜喜歡的東西?
從小到大,雙胞胎從他手裏搶走的東西他都數不清了。
大到他早已不再奢望的父愛,小到一支限量版的鋼筆、一張簽名光碟……
“靳總的皮膚好白啊,一會兒給您打點腮紅提下色吧。”化妝師拿着一堆色卡在靳璨臉上比對着,“妝容自然些,您覺得呢?”
靳璨這才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昨晚熬夜了,他這是有點蒼白,連帶看着整個人白得有點過分了。靳璨其實一點也不喜歡,他更喜歡小麥色,整個人看起來健康強壯。
“喂,你們幹什麼?我揍不死你們,讓你們欺負人!讓你們欺負人!”
記憶中的少年揮舞着拳頭打跑了幾個不懷好意的小混混,然後張開雙臂朝趴在牆頭的靳璨道,“你跳下來,哥接着你。”
原本倚在牆邊的梯子被剛才的小混混們拖走了,靳璨不敢跳。
少年露着小麥色的上身,秀着滿身肌肉:“看見沒?我這麼壯,肯定能接住你的!”他又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堆磚,“那可比你重多了,你才多少分量。”
“阿璨,阿璨!”
“嗯?”靳璨回過神,見廖在陽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後面沙發上的雙胞胎不見了。
化妝師解釋說雙胞胎去隔壁戚柏嶼的化妝間化妝了。
“發什麼愣?”廖在陽湊過來,壓低聲音問,“你別是這個時候想悔婚了?”
靳璨擰眉:“麻煩說點跟你年齡相符的話。”他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後來他特意把自己晒黑過,可惜工作一忙就又白回來了。
廖在陽拉了把椅子坐下:“那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那次其實到最後他也沒跳,因為少年發現他穿了小裙子,怕他走光,捂着眼睛說非禮勿視。
靳璨這一生,有太多不由自主的事,穿裙子絕對算得上他的人生一大污點。
媽媽是獨女,她走後,外婆就瘋了。
靳璨因為早產身體弱,外婆聽人說男孩當女孩養會好養活,於是她就逼着他穿裙子、戴假髮。他不穿,她就發瘋。
外婆走的那年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竟然還有點隱隱地高興,感覺自己解脫了。
外婆走後很多年,靳璨才明白這世上再不會有人能像外婆那樣愛他了。
他下意識調整了下姿勢,強迫自己不繼續想這些,每回想起來,他都難受得喘不上氣。
就連這些年他處處跟戚柏嶼針鋒相對,除了急於證明自己,大約也有嫉妒作祟。
嫉妒戚柏嶼的隨心所欲。
畢業后第一年他的確回了星宇集團,但他只待了半年就出來了,和程青一起開了個遊戲公司,這兩年幹得風生水起。
靳璨不是沒有這個能力,但他不能離開JK,不想給雙胞胎騰地兒。
戚柏嶼不一樣,他在外面怎麼悠哉都沒有人跟他搶星宇。
老天爺其實是有偏愛的。
從化妝間出來,靳璨抽了支煙出來點上,剛抽了口就聽隔壁化妝間傳來靳瑜叫“學長”的聲音。
靳璨推開化妝間的門,化妝師在給靳瓊化妝,戚柏嶼坐在沙發上,靳瑜跟在他身邊不停和他講話。靳瑜在家就很會撒嬌,眼下面對戚柏嶼更是奶得不行。
要不是答應了靳璨讓靳瑜當伴郎,戚柏嶼早就想把人丟出去了,嘰嘰喳喳說得他腦殼疼。
“學長你放心,等下我一定會幫你擋酒的,為了你,多少我都能喝的!”靳瑜拍着胸脯保證。
戚柏嶼剛想說不必,結果抬頭就見靳璨走了進來。
他驀地一愣,靳璨這臉色是……生氣了?
他看靳璨朝他伸手過來,這是要揍他了?
戚柏嶼的心一沉,正想着是要受着還是躲開,靳璨的手只是簡單地按上他肩膀。沙發輕陷,靳璨單膝跪上沙發,另一手捏住戚柏嶼的下顎,俯身就吻了過來。
老天偏愛就偏愛,沒事的,靳璨,想要的緊緊拽住就行了。
包括從靳瑜手裏搶來的戚柏嶼。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