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傑森
“這個答案你不能知道。”
錢發發恍惚了一陣,卻是陡然嚴肅道,這是她第一次在沒有監視器的情況中表露出肅然,而且,她用得還是“不能”二字,顯然與洛子有關的情報,哪怕是最淺層的,在發發看來都已經犯了莫大的忌諱。
“那行,你告訴有關“術”的情報也一樣。”看着這副模樣的發發,白漱面上露出了一絲玩味的微笑。
“閉嘴!白漱,現在的你還沒有資格接觸到這一層面。”
你不覺得自己已經說了很多嗎,白漱臉上的微笑愈發的燦爛,往日極端惹人厭的發發此刻在他眼中竟有些可愛:“那換個問法,有關妖血的傳說……”
“鋥——”不待他說完,也不知發發從哪裏摸出,一柄冰藍色的長劍陡然出鞘,灰銀的金鐵包裹着劍身,寒冷的冰線順着劍芯慢慢延展,彰顯着不同尋常的鋒利與黯然,那一抹寒光已經臨近白漱的咽喉,其上逸散的陣陣寒氣,讓他的頸動脈有一剎被凍結的凝滯之感。
深藍色的瞳孔閃爍着異樣的冷芒,與那柄異色的長劍隱有照應,發發麵色複雜地開口道:“停下,白漱……”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
白漱沒有說話,只是這麼靜靜地看着發發,那雙純色墨黑的瞳孔似乎從來沒有過聚焦,如妖,如海,如淵,漸漸地吞噬了發發的整個視野。
最先敗下陣來的自然是發發,她惱怒地把長劍收了回去,不開心地一跺腳,嘴裏大聲地喊着“不管你啦”,隨後背上那三疊棺槨,負氣一般地埋下頭,一溜煙地跑了個沒影。
……
那也是次級金屬嗎,但總感覺不太一樣,白漱看着消失逐漸在晨霧,眼神微微眯起,能被派遣到外城擔任秘官的,起碼都是從“學院”畢業的高材生,這一類學生的畢業要求之一就是在序列九地帶完美生存三個月以上,實力自然不會太差。
知道的,當然也不會少……白漱沉吟着,錢發發的反應其實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妖血應該是真實存在的,五族之流或許已經掌握,但在沒能真正擁有資格之前,哪怕是內城中人都將其奉為大忌,若不是自己與錢發發關係還不錯,換做其他秘官,恐怕剛才的兩句問話就足以要了他的腦袋。
資格嗎……妖血的適應性?行走在序列六地帶之後的硬實力?還是說其他的什麼……這些的一切對於白漱而言都是未知的領域。
“算了算了,去換換心情吧。”白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下一刻,他整個的精神面貌為之一變,隨即從搖椅上一躍而起,眼中罕見地露出精芒,只見白漱小心翼翼地從案板上抬起那唯一一副留下的,品質最佳的純黑楠木棺槨,幾次擺正後才堪堪背上,隨後如同腳下升煙一般,步履輕盈地,朝着三十二城之外悠然地走去。
整個內城被劃分為六個板塊,最中間的是“學院”的所在地,他是建立在一座煙波萬頃的湖心島之上,以一座青銅鐘塔為地標建築的巨大學區,“學院”是內城最為核心的地帶,是先進技術的提供和研究者,但他們所進行的研究其實主要以復原為主,“破碎”發生之後的五百年,人類所掌握的技術大部分都湮滅在的歷史塵埃之中,直到現在也遠未能完全恢復。
可或許這一切都只是擺在明面上的表層,最起碼單單“妖血”和“術”的存在,學院就隱瞞起碼了百年以上。
其他五區,則全部都是五族的自留地,在內城,房產和地段並沒有買賣的說法,對內城所有的居民而言,五區一切地段的所有權只歸於各自所屬的氏族,哪怕是在內城紮根百餘年甚至數百年的大小家族和集團會社,都只能在各區“租”下自己的活動場所,且每隔一段時間必須上繳租賃費用,一旦無力承擔,輕則降低居民等級,重則更是直接驅逐內城。
這還只是很小的一個方面,可以這麼講,整個內城只有兩種人,一到四等的居民,和五姓五族成員,前者說好聽點是基石,說到底,也不過是平民屬臣,和君王類似的關係罷了。
對於這些,白漱其實並不在意,人類到現在為止,所能深入到邊緣地帶的極限,只到了那序列六和序列五的接壤之處,那還是一城的城主,外城最強的拾荒人,花費一條右臂和一隻左眼的代價才勉強達到的地帶,但即使到了那裏也從未發現過除了“城市”以外任何的人類蹤跡,可以說末世之間,這冰冷的鋼鐵城市是所有人類的唯一歸宿,哪怕爾虞我詐,哪怕步履薄冰,他也給了所有人一個僥倖活下去的機會。
“就是不知道……這種僥倖,還能持續多久……”
抹上幾根胡茬,貼上疤痕,將藍玉色的髮夾摘下,白漱再一次地變成了那個痞帥痞帥的負棺,內城之外,三十六城如一個個集鎮圍繞着“城牆”依次建立,最外圍有着一圈公用的柏油道,可供給各城的人來往通行,當然基本二十城之後的集鎮都直接把這條公用道圈着自用了,畢竟恐怕他們一整個城鎮加起來,都不如這一條普普通通的柏油道路值錢。
白漱此刻便行走在這馬路上,這副讓拾荒人避之若浼的打扮倒也沒怎麼引起注意,負棺的身份在拾荒者中雖然極為有名,但在普通人中,恐怕還不如街頭的賣情色產品的小販來得耳熟能詳。
此處距離邊緣地帶已是極近,褐色的沙塵混着略帶腥味的狂風席捲而來,腳下皆是顆顆滾動的沙塵觸感,能見度本來就低,路上也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再……適合埋伏不過,身後,原本分散行走的數人突然聚集起來,前方也緩步走來三個呈品字型陣勢的白帽漢子,雙方逼近,白漱卻好似充耳不聞一般,低着頭,自顧自地走着,隱約間他似乎嗅到一股熟悉的鐵鏽味,一個帶着髒兮兮白色頭套的鐵塔般的身影在腦海中很快浮現……
“傑森……”
外城明文規定的法律基本沒有幾個人遵守,人人都按照這各城之間的潛規則行事,其中有着三道鐵則,其中之一便是在各自的城市之內如果沒有當地的蛇頭允許,外來的拾荒者是嚴禁隨意進入,但眼前的柏油馬路是公用地帶,那就全然沒有類似的限制,
換言之雖然傑森不被允許進入三十二城範圍內,但只要白漱出了自家城門,他就可以在規則下隨意地虐殺白漱,暗殺,圍剿,陷阱,都會被看做拾荒人這個特殊群體的內鬥,不予追究責任。
當然前提是他有這個能力。
伴隨着幾聲驚呼,滾滾沙塵之中,白漱倒映的黑影卻是逐漸淡去,跟蹤的幾人瞬間臉色大變,幾步沖入他消失的地方,來回尋找了幾圈,也未見其蹤影,彷彿在眼睛一睜一閉之間,他就已經隨着沙塵彌散分解,再也尋不得任何蹤跡。
傑森從暗處走出,全身如塊壘般的肌肉忍不住地顫抖,這已經不是首次了,前面的數次伏擊,白漱都可以在雙反還未交手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生天,這一次就是自己親自前來,也沒看穿他這戲法的手段何在,難道,真如那傳言所說,他成功突破了序列六的邊界,成為了蛇頭中服下妖血並且存活的第四人?
不,我絕不允許……那是我的……我的!!
“大……大哥?”
“大哥你怎麼樣了?”
“不,不要!傑森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羅里吧嗦的好煩啊雜種們……!面具下,他的雙眼被越來越多的血絲佔據,背後沉重的大斧隱現一絲實質般的煞氣,在他周圍,他那七個手下見此情形,早已是止不住的戰慄,下一刻,伴隨着一聲壓抑的低吼,只見傑森手起斧落,凌厲的勁風如切割羽簾一般撕開滾滾塵沙,將那七灘血漬繪製而成的鬼臉圖映照的格外猙獰妖異,他似着了魔一般緩緩伸出猩紅的舌頭,舔舐着斧刃上濺落的血珠,而那雙隱匿在黑暗之中的雙眼,也終於徹底變成了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