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蹄胖好吃,軍鞋卻不好對付!
五香幫馬臘接過銀子,放在他掌心,甜甜地:“軍爺軍爺nainai,咱們每人做小號十雙,中號大號各二十雙,錯不了!”
劉都統點點頭說:“三位小師傅,那就拜託你們了!”
劉夫人:“三位記住,五天若做不好,軍法可不饒人呀!”
三個小皮匠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
劉都統抓起夫人的手:“你怎麼老是嚇唬人?走吧一一”
等他們走遠,馬臘歡呼起來:“五兩銀子,五兩銀子!我說有年糕吃,有蹄胖啃,兆頭好着呢!哇哈,我去買蹄胖啦!”
五香笑咪咪地:“我去買花,紅黃藍白各sè鮮花,買它一大把,哇,美死人了!等軍爺nainai來了,我會送紿她一隻繡花荷包!”
陳促小聲地:“美死你們了!喂,想沒想過,這一百五十雙軍鞋做不好,軍法處置,可是要掉腦袋的喲!”
五香小嘴一撅:“哼,掉腦袋?我看那軍爺nainai,連螞蟻也不肯踩死一隻,她會砍我五香的腦袋?只會一一,砍你的豬腦袋!”
馬臘哈哈大笑,高聲道:“陳促陳促,你這豬腦袋瘦得像猴腦袋,還酸不拉嘰的,砍下來也沒人欣賞!”
陳促皺起眉,一臉正經說:“誰跟你們開玩笑!忘記自己的臭名了嗎?來做鞋的,都把你們叫做臭皮匠!”
馬臘立刻反擊:“也把你叫做臭皮匠!”
五香:“好啦,吵什麼吵?受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次認真一點,各人把五十雙軍鞋對付掉不就完了?”
陳促:“能對付掉就好啦!你們倆,連鞋樣都剪不好!”
馬臘:“你釘鞋釘,十個有六個掉!縫的針腳,比我好不了多少,我那是狗啃的,你那就是豬嚼的!”
五香笑咪咪地:“別誇我的針線了!”
陳促眉頭擰得更緊,嘆口氣說:“誇你?你釘的鞋釘,十個倒有八個掉!”
五香一扭身站起來:“我不喜歡吵架,我去買花啦!馬臘哥,再晚一點,你也買不上蹄胖啦!”
馬臘驚跳起來,飛快地收拾鞋攤:“對對,咱們走,讓陳促在這兒酸不拉嘰皺眉頭!”
陳促望着他們的背影,仍皺着眉頭,自言自語道:“我也是臭皮匠!臭皮匠接到大生意,那可怎麼辦呢?”
街角無人處,赤腳大仙一雙又一雙試着鞋,六雙鞋眨眼無影無蹤,他嘆口氣:“天上rénjian難覓,去找找東海龍王吧!”
天一黑下來,小小江城除了市集附近有些光亮,到處都是黑漆漆的。
離市集不遠,老皮匠留紿三個小皮匠的木屋隔成四間,外間炊飲盥洗,裏邊三小間住人,姑娘五香居中,兩小伙一左一右護衛着。
五香正在自己屋裏邊哼小曲邊綉荷包,突然,她嗅了幾下:“真香,馬臘的蹄胖煮好了!”
陳促悄悄進來,眼珠滴溜溜轉着,輕聲問道:“五香,五香,聞到紅燒蹄胖的香味了嗎?”
五香放下荷包,笑道:“怎麼沒聞到?口水都快把繡的荷包打濕啦!”
陳促:“想不想吃?”
五香嘆了口氣:“想有什麼用?賣肉的都回家了,那肉鋪里只剩下一排黃銅鉤,你想掛上去當排骨呀?”
陳促有點生氣,大聲說:“別學馬臘專挑嚇人的話說!我來教你,怎麼讓他乖乖地把蹄胖端到你面前!”
五香頭連連搖着,說:“你有什麼餿主意酸主意!你去騙來請我吃吧!”
陳促眼珠打轉,瞥見放在一邊的荷包,忙拿起來,笑着忸怩作態:“馬臘,你瞧這荷包上繡的花,喜歡不喜歡?”
五香白了他一眼,說:“呸,這是送給軍爺nainai的,你別亂打主意,馬臘也不會上你的當。”
陳促仍不死心,勸道:“借給我試一試。”
五香:“給我放下!陳促,咱們從小一起長大,雖不是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師父一直告誡你別欺負馬臘老實,老實人起火來,你可吃不消喲!”
外間,馬臘正興緻勃勃將蹄胖盛入青瓷大碗,自言自語:“青瓷碗,你今rì的身價可高呀!大碗吃肉,只差大碗喝酒。不不不,今天不能喝酒,要趕做那五十雙軍鞋呢!”說著雙手端起青瓷碗。
五香房內,陳促仍不肯放下荷包:“好,我保持沉默,一言不,打死不開口。但這荷包借我用一下,到外邊去晃晃…”
五香頓時站起來:“招搖撞騙,不行!”
陳促嘆口氣將荷包丟下,說:“那咱們只能讓鼻子享享福啦!”說完誇張地吸着鼻子。
此時,馬臘卻雙手端着青瓷大碗推過門來:“哎,怎麼見我燒了蹄胖,一個個都躲起來了?師父不是叫咱們有福同享嗎?”
五香眉開眼笑:“有福同享,有福同享!好啦,我今天不光鼻子有福,嘴巴更有福啦!
馬臘寬厚地說:“是,是,陳促,你去拿筷子,咱們一起快些趁熱吃!”
陳促剛轉身,突然回過來:“有福同享,還有下一句,馬臘你可沒說出來。”
馬臘仍心無城府:“有難同當嘛!今rì咱們沒苦沒難,只管大碗吃肉。”
五香笑咪咪地拿出幾個銅子:“大碗吃肉,大碗喝酒,陳促,你們倆今天可要喝個痛快!”
陳促接過錢愣在那裏。馬臘搖搖手:“今天不喝酒,下回再喝,過會兒我還有事。”
陳促似乎悟到什麼:“馬臘,你是求我幫忙剪鞋樣吧?行,這肉也不能白吃。”他大大咧咧坐下來,“馬臘,這筷子,就請你去拿過來吧!”
馬臘火了,放下碗,一屁股坐下:“誰說我要你幫忙剪鞋樣?對着剛燒出來的蹄胖,就冒酸氣!五香,我也讓你吃得明白:我那五十雙軍鞋,不用你動一針一線!”
五香快白了陳促一眼,笑咪咪地用一根長針挑起—塊蹄胖:“我偏要動針!吃,馬臘哥!”—邊送到他嘴邊。
馬臘只得張開嘴。五香笑咪咪地又挑起一塊蹄胖,送到陳促嘴邊:“酸哥,你也吃!”
馬臘與陳促—邊嚼一邊瞪視着對方。五香為自己挑起一小塊放到嘴邊:“你們呀,一個酸一個辣,不是我經常灑點五香粉,怎麼受得了呀!”
陳促和馬臘臉上漸漸有了笑意。
江城另一繁華地段有一處花木蓊鬱的宅園,主人是被人稱為嚴霸王的一位惡霸。
這天夜裏,嚴霸王的心腹家人嚴丁順着花牆一路往花廳走去。花叢中突然竄出一隻大白鵝,伸頸要啄他。嚴丁停下來,笑着喚道:“嚴白嚴白,我是嚴丁呀,不認識我了?”
叫“嚴白”的大白鵝頓時勾起長脖,輕輕哼叫着。
嚴丁笑道:“這就對了!你對老爺忠心耿耿,咱們彼此彼此嘛!好,你守着這院子,我去花廳見老爺。”
花廳內,江城縣官溫錫榮指着身邊兩條黑狗,勸說著:“妹夫呀,老百姓都叫你嚴霸王,可你的院子卻讓一隻大白鵝看護,太書生氣了!這一公一母兩條黑狗,凶着哪,人見人怕,就像兩尊門神!”
嚴霸王指了下坐在一邊的妻妾:“舅老爺的好意,妹夫豈不領情,但瞧瞧你這些妹妹姐姐,她們戰戰兢兢陪着坐到現在,只怕有人早己嚇得尿了褲子啦!哈哈哈哈!我還敢把它們收下嗎?”
溫縣官捋須沉思了下,點點頭:“那等下了崽子,我差人給你抱兩隻來?”
嚴霸王:“這倒是個辦法。從小養大,不對自己人亂叫亂咬。”
此時,嚴丁急急進了花廳,說:“老爺老爺,那三個臭皮匠非但沒餓死,今rì還得了—樁大生意,每人拿到五兩銀子定金!”
嚴霸王一拍桌子:“哪有這樣的好事?!他們的臭名聲,不是早就讓你播散得滿城都知道了嗎?”
嚴丁點頭道:“老爺,今兒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位軍爺,帶着軍爺nainai,稀里糊塗向三個臭皮匠訂做一百五十雙軍鞋。”
溫縣官馬上說:“聽說諸葛亮帶兵要過激流江,怕是他們要做軍鞋。”
嚴霸王一捶桌子:“嘿,早就該把老皮匠那破棚子一把火燒了!我嚴霸王怎麼像楚霸王一般心軟,居然讓這三個兔崽子活到現在!嚴丁,還不叫人去把他們收拾了?”
嚴丁陪着笑,勸道:“老爺,舅老爺不是說了嗎,是諸葛亮的手下讓三個臭皮匠做鞋的,咱們要動手,也得先忍一忍,等諸葛亮走了再說。”
嚴霸王:“忍個屁,再忍下去,屁就變屎了!那破棚子一直礙着我將江城的買賣變成一統天下!”
溫縣官:“妹夫,那三個小王八蛋都有臭皮匠的名聲,我看,這—百五十雙軍鞋的買賣,是瞎貓拖着死耗子,吃屎吃到豆瓣醬,真做砸了,軍法也不是聾子兼瞎子的耳朵—一瞎擺設!”
嚴丁馬上笑道:“舅老爺說得對,那三個臭皮匠雖然住在一間屋子裏,但各干各的,手藝沒長進。這次各拿了五兩銀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名堂。只要他們真惹惱了諸葛亮,咱們再…”
嚴霸王重重捶了下桌子:“這次非斬草除根不可!”
兩條黑狗受驚狂叫起來。
那邊五香房裏,她正拿着大剪刀,吃力剪着一隻鞋樣。鞋樣邊緣明顯高低不平,她搖頭嘆氣,把它放在一邊,自言自語:“十雙小號剪好了,還有二十雙中號,二十雙大號。”
馬臘房裏,他己在縫製,望着手中的軍鞋傻乎乎地笑:“剪得不怎麼樣,縫得更不怎麼樣,釘得牢一點,可能也過得了關。”
陳促房裏,窗前已剪好五十雙鞋樣,得意地里望着:“五香不求我,馬臘也不求我,看你們怎麼交待得了!”
突然,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起來:“哎喲,馬臘受得了二十軍棍,五香可受不了呀!”他開了門,來到五香房門外,靜聽了一會,又折身來到馬臘房門外靜聽,終於一咬牙,又回到自己房裏。
諸葛亮在江城的臨時行營是一處帶花園假山的民宅。
諸葛亮的書房兼卧室安在迴廊邊的一間磚房中。
諸葛亮輕撫瑤琴,哼唱着他作的《梁甫吟》:“步出齊城門,追望yīn陽里。里中有三墳,壘壘正相似。問是誰家冢,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理。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謀?國相齊晏子。”
書童佇立在旁,等他吟完,輕聲問:“丞相,你怎麼又吟唱梁甫吟了?我聽過多次,總是不懂這裏邊的深意,你能為我點撥一下嗎?”
諸葛亮笑道:“俗話說,相府丫頭七品官,你跟隨我多年,磨墨遞文,也該略知經緯。今天該你說說,本相為何經常要吟這詩文。”
書童挺了挺胸,清清嗓子,說道:“丞相要考我,我就斗膽說。《梁甫吟》是丞相年輕時所作,那時你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更欣賞善用智慧的人。晏子貌不驚人,手無縛雞之力,卻利用兩隻桃子除掉三個心腹之患。丞相輔助先帝創業后,無暇再作書文,就常常借這《梁甫吟》排遣心中鬱悶。”
諸葛亮微笑:“說得有理。孔子曰,學而時習之,年輕時塗了些小詩,竟再也不求上進,今rì竟被你揭了短,哈哈,揭得好,揭得好!”
書童搖了下頭,說:“丞相rì理萬機,當然無暇去作詩文。眼前藤索橋的事,也讓丞相大費神思呀!”
諸葛亮笑道:“眾人拾柴火焰高。不是你也為我想出改建鐵索橋的主意嗎?”
這時,劉都統在門外:“丞相,劉都統求見。”
諸葛亮:“請進。”
劉都統進門:“啟稟丞相,鍛造鐵索的事已安排妥當。將士們的軍鞋也己去定做一百五十雙,只是…”說著他的目光注意起諸葛亮腳下。
諸葛亮:“什麼事?”
劉都統:“只是沒想到替丞相也定做雙布鞋。”
諸葛亮笑道:“一定是劉夫人睡到半夜,想起來了,逼着你非過來請罪不可,對不對?”
劉都統傻笑道:“丞相料事如神。卑職正在打呼嚕,突然耳朵一陣疼痛,睜眼-看,我那凶老婆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諸葛亮示意他別說下去,劉夫人卻已閃進來:“像雌老虎,對不對?我看你這耳朵真該擰下來炒大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