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龕之貓,恩澤女神
“那個丫頭去哪了?”背着簍子的穆遷問。
“不知曉,我給了她個瓜讓她吃,她和她小夥伴一起耍去了。”毛姑挑着擔從外面回來,就遇見了上門的穆遷。
“都到下午了,咋還不回,外頭日頭這麼毒。”穆遷有些擔心。
“以前她一個人這樣跑都么事,現在還帶了個小伴,應該也會么事的,你莫太操心。”毛姑安慰道。
“等她回來我非得好好說她不行。”穆遷搖搖頭,離開了毛姑家,往李赤腳那去了。
“真沒想到,原來裏面還連着外面。”走出洞窟的雅聲有些感嘆,“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不然為什麼第一次來這裏就敢往深處走?”雅聲叉腰問道,像是在責問樂府為什麼不告訴她,讓她在裏面擔驚受怕。
“我一開始也不確定,直到後面我感覺到了風才打算繼續走下去。”樂府搖搖頭,剛剛是真正的漆黑一片,連蝴蝶也不見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和未知的路途能讓任何人都感到恐懼,如果不是身旁還有個人壯膽,他也不會繼續走下去。
“原來這裏是個峽谷。”樂府仰頭望着天,峽谷寬度不斷延伸,不知延伸到哪裏,左右兩旁是陡峭無比的石壁,石壁上生長着數不清的藤蔓,攀爬至望不到的頂端。
就在他還在觀察四周的時候,雅聲已經往前跑去了,他只好跟上去。直到雅聲停在一處蕨叢中。
“這裏居然有一條小水道!”雅聲有些驚訝。
“你是怎麼找到的?”樂府有些好奇。
“我聽到的。”雅聲有些得意。
“你聽到的?!你的耳朵是小黃耳朵嗎”小黃是村裡李赤腳家的一條土狗,每次雅聲等李赤腳走銅鑼時就悄悄把小黃帶出來一起到野道樹蔭下,期待着下一個人到來。李赤腳是個土醫生,每次走一趟村裡或者去坊市行醫擺攤都會帶着一個銅鑼,走一會就敲一下,讓別人知道是他來了。
雅聲皺了皺眉,伸手捏住了樂府的耳朵,微微用力扭了扭,沒想到樂府身體隨着她的手一起轉動,樂府的頭撞在雅聲的胸口,雅聲后傾坐倒在蕨叢中,只是身下有個硬物壓得她屁股有些疼。
“都怪你呀。”雅聲拍着樂府的腿抱怨道。
樂府無言以對。
雅聲撐着下面的硬物站了起來,手上摸到的光滑和黏糊感讓她有些奇怪。
“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雅聲有些疑惑地,手向下摸去,但樂府馬上抓住了她的手,“別亂摸呀,要是有蛇怎麼辦。”
“如果有蛇我早就被咬啦。”雅聲嘀咕着,忽然叫道,“喏,這是什麼,好噁心!”看着手中青綠色的粘液,雅聲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她跑到水道邊搓着手。
“小心一點。”
樂府清理了這片蕨叢,一座破舊的神龕顯露了出來,兩人看着神龕外露出的石像和它頭頂的蟲子屍體,陷入了沉默。
或許是時間的原因,石像的小半部分已經陷入了泥土中,但奇怪的是,神龕卻是整個在土面之上,就好像這神龕是後來修建的,但誰又會來這樣一個峽谷建一個小神龕呢?
“咦——就是這個蟲,好醜啊!”雅聲突然指着石像腳下,那裏有一條黑綠色的蟲,身上有一顆顆的鼓包突起,足下還有許多毛刺,此時它正緩慢地爬向有遮掩的陰影。
樂府卻不在意,反而問道:“這供奉的是什麼呀?”
“我好像見過。”
“長得有點像小黃縮小版的樣子。”
“我記起來了,那是龍貓!”
“為什麼叫龍貓,它跟龍和貓沾邊嗎?”
“為什麼?鎮上的人都叫它龍貓,我們就跟着這樣叫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雅聲解釋道。
“你看過我記的一個關於神像的手記嗎。”樂府忽然想起了手記里的一個記錄,那個旅人是一個有着雪白頭髮,溫文爾雅,相貌精緻的男子,而讓人記憶深刻的便是他明亮的如同清泉的雙眼。
“嗯?還有這種記錄嗎,我還沒有看到,你給我講一下。”雅聲來了興趣,一臉期待地看着樂府,樂府沉思回憶。
傳說在大旱年間,萬里荒土,無疆森林日漸枯死,某天,森林在烈日下燃燒了起來,很快便火光衝天,無疆森林的無疆河都枯竭了,人們看着燒起的大火,無可奈何,賴以生存的水源和食物日漸減少甚至正在毀滅。
為了躲避這場災難,他們連夜搬走,只剩一個年輕的女子和一個滿歲小孩留了下來,他們是兄妹。兩人的父母為了小孩,三天前到森林深處找尋食物,他們在這場災難中生死未卜。
年輕女子跪地祈求,只要能讓父母活着,她願意付出一切,天空降下一艘水流化成的舟,載她來到銀河,讓她成為一顆星星。
不久后,天空開始陰沉下來,雲層雷電交錯,天空出現漩渦雲,洪流般的雨水降下,燃燒了幾日的森林在水流的傾注下,竟也毫無頹勢。但一日後,火終歸抵不過水,森林冒出濃濃黑煙,又在雨水下被沖刷,村民回來后,見到屋子中只剩下一個啼哭小孩,和一塊刻着字的扁木—我的雙眼會成為永不枯竭的水源。
之後,村子為女孩建立了雕像,供奉在神龕中,每到雨季前後,就供奉祈願,他們親切地稱呼她為恩澤女神——綠蕪。
“好可憐啊,祈願真的能得到回應嗎。”雅聲有些感嘆。
樂府搖搖頭,“如果祈願有用,那麼別人的一切努力都毫無意義,否定了努力的過程,那麼就沒有人願意為了目標而奮鬥。”
樂府蹲在地上,看着微笑的龍貓,雙手合起微微拜了一下。希望我的旅程能遇見有意思的事情,能遇見一起前行的夥伴。
“你不是說祈願沒用嗎?”雅聲疑惑地看着樂府。
“只祈願當然沒用,只要能在祈願中明白自己的追求就好了。”樂府站起身走到一邊。
雅聲也學着模樣來到石像前蹲了下去,看着眯起眼睛的龍貓,合起了雙手。希望我能一直幸運,希望家人平安。
“走吧,該回去了。”雅聲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兩人結伴回到了村中。
夜晚,毛姑家中忽然傳來響動,一下驚動了毛姑和她家人,幾人舉着燈和鋤頭來到廚房。
“是你,你醒來了!”率先開口的便是毛姑,看到頭上還包着蠶布的青年人,毛姑放下了鋤頭。
“對不起,我太餓了,想找你們但太晚了,就胡亂摸索,想吃些剩的東西,沒想到撞翻了凳子。”
“沒關係,阿姐,做些東西給他吧。”
毛姑等人來到飯桌,詢問了青年的來歷。
青年叫韋恩,是德瓦德王國的士兵,本來幾隻小隊護送王子向坎施泰求援,坎施泰位於德瓦德的東南方1300多公里,但在途中遭遇了艾利奧希士兵的圍剿,艾利奧希毗鄰德瓦德,位於其東北。他們只好分頭逃離,找機會前往坎施泰求援。
“沒想到是艾利奧希發動了戰爭。”毛姑嘆氣道,“前幾年我還去過小鎮,教堂貼滿了艾利奧希的聖母飛升日介紹,還有小修女宣揚它們聖母的憐憫慈悲。”
“他們確實將自己宣傳的很好。”韋恩忿忿地說道。
“那你之後要怎麼辦?”毛姑接着問道。
“能否再收留我幾日,我將腿養好就會立馬離開。”韋恩一臉懇求。
毛姑等人面面相覷,最後將目光轉向一個沉默不語的男人身上,男人明炬般的目光看向青年,眉頭思索:“韋恩,你叫韋恩。”
“菜好了,只做了一點小菜,你別嫌棄。”毛阿姐打破了沉悶的場面,把紅薯玉米面主食端了過來。
“吃吧,孩子。”毛姑看着有些拘謹的青年,和藹地說道。
韋恩這才動手,卻頗為斯文,好像仍然放不開手腳。
等到韋恩吃的差不多了,男人開口道:“我們可以收留你,但請你這期間不要出去,離開后也不要對外村的人宣揚。”
“我明白了。”韋恩點點頭。
第二天,樂府來到了毛姑家中。
“請問李鶴鋤在嗎?”樂府站在打開的大門,頭向里張望,屋子裏空蕩蕩的。“請問李鶴鋤在嗎?”樂府又喊了一聲,還是沒人回答,就在樂府想要離開的時候,裏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你是那天昏迷的那個人。”沒等韋恩開口,樂府就認出了他。
“李叔出去了,你找他有什麼事嗎?”韋恩看到這個比他小一些的青年,不禁有些高興,一個人真是無聊,能有個說話的伴最好不過。
“我來要一些苞谷種子和肥料,既然他不在,那我一會兒再來吧。”樂府說道。韋恩卻叫住了樂府,“村子裏的年輕人只有你和那個女孩嗎?”
樂府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目前和我見到的只有雅聲。“
“你不是村子的人嗎?”韋恩有些驚訝,只見樂府搖搖頭,“那你是因為什麼來到這裏?”
“我是旅者,途經此地。”樂府語氣有些上揚,顯然有些高興。
“真的么,或許你是歷史上最年輕的旅者了。”韋恩顯然有些驚嘆,“你去過哪些地方。”
樂府頓時窘迫了起來,他有些尷尬:“我剛出門,這是我去的第一個地方。”說完這話,樂府打算在沒有見識過足夠多的地方前,再也不誇口自己是個旅者了。
韋恩聽完不禁莞爾,樂府這個樣子就像是一個和家人吵架想要浪跡天涯的小孩一般。
“對了,你呢,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樂府問道。韋恩又解釋了一遍,樂府不禁感嘆,又問,“那艾利奧希為什麼發動戰爭?”
韋恩有些怨氣:“因為我們在和它接壤的邊境發現了油田,他們想要搶奪那塊地盤。”
“你接下來要去哪?”韋恩問道。
“或許我會去布爾部落。”樂府想了想。
“那你什麼時候會走呢?”韋恩有些急切。
樂府搖搖頭想了想,遲疑地道:“或許幾天之後吧。”
韋恩卻驚喜不已:“請你一定要帶上我。”布爾部落恰恰坐落在途徑坎施泰的路途中,距離這裏也有600多公里,韋恩已經在空閑時研究清楚他所在的方位。這裏距離坎施泰仍有1100多公里,位於艾利奧希下方,附近只有稀少的村莊,他所在的村子名叫木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