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朋友
灰黑灰黑的世界,只有眼前像是播放老舊電影的熒幕一樣播放着黑白色的默劇。
芬妮的世界持續這樣很久了,一開始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後來慢慢能看見悉心照料自己的父母,聽到他們的聲音,其他的都是無聲的黑白默劇。
直到某一天,眼前一小塊黑白的熒幕被染上淡淡的紅色,世界出現了變化。
那是在看到山林間一幢房屋二樓窗戶的時候開始出現的變化,當時黑白畫面顯示出來的慘白色人形是從未見過的滲人慘白,卻讓她的心臟久違的產生了渴望的悸動。
自那以後,黑白的世界慢慢開始泛出微紅,並且越來越紅。
視線里一片刺目的深紅色,除了還能依稀看出是父母的模糊影像,聽到父母的模糊聲音,看到最清晰的就是那個慘白色的人。
每當看到他的時候,內心就會出現一些聲音,帶給她一種渴望的感覺。
直到她看到了另一個更加醒目的慘白人形,帶給了她更加強烈的渴望。
那股渴望驅動着她,不由自主的開始想要去接近。
她有種預感,當她觸碰到那個身影時,她將獲得救贖。
……
“芬妮?”
仰躺在地面上長發披散的女孩,渾身不自然的扭曲着。
慘白的臉色和露出來的慘白膚色像是和站在她身後的已經摘下木雕面具露出慘白疤臉的怪物是同一個種族,徐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當他意外在山林中看到疤臉怪物的時候,正準備讓它幫忙一起找。
下移的視線,似乎告訴他,已經找到了。
可是徐文卻有點不太確定,甚至感到有些驚慌。
芬妮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是疤臉做的。
疤臉已經開始顯露最原始的怪物本性了嗎?
該怎麼和芬妮的父母交代,徐文頭疼的閉上了眼睛。剛剛還跟人父母說是想要幫助芬妮,讓她能更快康復。
現在算是怎麼一回事,要帶着屍體回去說不好意思,第一次帶你女兒出來玩也是最後一次了,說完把屍體遞給他們?
徐文凌亂了,原來剛剛才開始的美夢是個誤會嗎?
“呵呃~”
像是憋了很久的氣突然開始深吸一口大氣,從喉管直接發出的聲音一樣。
躺在地上的芬妮扭曲的身體各個部位顫顫巍巍的開始一點一點扭轉回正常的姿態,當身體不再扭曲后,她睜開了眼睛慢慢坐了起來。
她仰頭看着徐文,疑惑的輕聲說道:“史蒂文?”
聽到聲音的徐文,詫異的睜開眼,看看依舊膚色慘白的芬妮,再看看她身後的疤臉,他更困惑了。
“你……發生了什麼?”徐文遲疑的問道,他不確定芬妮現在是什麼情況,她自己知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他也沒法問疤臉,因為疤臉雖然能懂他的意思,可現在不會說話,他不懂它的意思。
果然。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找到了……朋友。”
芬妮聲音顯得很虛弱,聲音輕到像是在自言自語。而且好像很久沒怎麼說話一樣,語調遲疑又彆扭。
說著,她回過頭,看到了明顯不是正常人身形的疤臉。似乎是發現找到的重要事物還在,露出一副安心的表情。
她站起來,回過身。竟然抱住了疤臉,開心的笑了起來。
不過在徐文看來,這個笑不是很正常,有點神經的癲狂感,卻是無聲的那種笑。
他渾身不自在,兩個都無法正常交流,雖然人沒事了,可慘白的膚色卻成了大問題。
萬一被認為是某種傳染病就不好了,可他也是第一次見一個正常的人會變成這樣。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把她帶回去,不帶回去也不行,這會已經很晚了,還有一大幫孩子在等着,別一會又丟了哪個孩子。
心亂如麻的徐文看着芬妮還擁抱着疤臉,複雜的說道:“芬妮,我們該回去了。”
可惜,不出意料的沒有得到回應。
感覺麻煩的徐文不得不示意疤臉,讓它先消失。
芬妮感覺被推開了,她環顧四周也沒有看到疤臉。
在這一瞬間,她就像斷了電的娃娃一樣恢復到了之前的狀態。
她無神的看着前方,跟着恢復的還有她的膚色。
看着芬妮慘白的膚色逐漸消散,露出原本的顏色,徐文的眼角跳了跳。
原來是有關係嗎?怎麼做到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帶着滿腦子的疑惑,徐文不打算和現在的芬妮說什麼,直接拉住了芬妮的手準備帶她回去。
徐文牽着芬妮剛沒走出幾步,就感覺到被人抱住了腰。
他回頭低下來一看,芬妮的膚色重新變成了慘白色,一臉驚喜陶醉的怪異笑容抬頭看着他。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轉身推開芬妮,看着她跟變身似的變回了原樣,不過這次變化的還有她的頭髮,也縮短了回去,好像剛才頭髮長長過一樣。
芬妮這次沒有低着頭,而是直直的看着他。
徐文不禁撓了撓頭,感覺事情超出了預料,好像稍不留神就會朝着難以預料的方向發展的樣子。
他保持着和芬妮的距離,後退了一步。
芬妮看着他,眼睛也不眨的跟着前進了一步。
他沉吟了一下,轉過身往回走,看着芬妮也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有種招招手她就會抱上來的感覺。
看來他也被芬妮認可為朋友了,不過她對朋友的定義貌似不太正常。
暫時拋開理不清的頭緒,回到了之前的空地。
空地上的孩子們依然聊的如火如荼不知疲倦的樣子,徐文掃了一眼,都在。
孩子們並沒有對徐文的離開和回來有過多的關注,倒是威廉稍微問了一嘴,不過也沒有特別在意的樣子。
稍微再呆了一會後,徐文就開始讓威廉組織孩子們滅火,確認火完全滅掉后,就帶着孩子們回去了。
等到了房子吃完芬妮父母準備的宵夜,送回每個孩子后他回到了房間,房間裏疤臉已經在了。
然而即使到了天明,徐文都沒能從疤臉那搞清楚狀況,唯一知道的是芬妮可能已經不完全是人類了。
隨後的日子裏徐文盡量避免接觸甚至出現在芬妮的視線中,因為只要讓芬妮發現了他,就一定會一直盯着他看。
但是她的父母還是發現了這個情況,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女兒有改變總比沒有改變強。
有一天,芬妮的父母找到徐文。表示會讓他們的女兒留在這個小鎮上一段時間的學,看看能不能對女兒的病情產生更多的幫助。
他們希望在這段時間徐文能幫忙照顧一下,他們還有自己的工作,但也不希望耽誤女兒的調養。
也是第一次,他們向徐文講述了芬妮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那時候芬妮還和正常的小女孩一樣,是個活潑可愛、單純善良的女孩。
直到她在放學和同學一起回家的路上,幾個女孩遭遇了綁架。
芬妮是被牽連進去的,幾個小女孩直到幾天後,綁架的人被抓才被發現,活着的只有芬妮。
芬妮的父母講完芬妮的遭遇,留下了聯繫方式和一筆錢之後就離開了小鎮。
然後芬妮就搬到了徐文住的樓下的房間,住在范莉絲的隔壁,范莉絲也沒換地方,好像還會住一段時間。
大概由於位置原因,後面也沒有旅客再過來說想要暫居的。
房屋左邊的那一棟,就這樣回到了從前的安靜。
時間,也不知不覺來到了學校開學的前一天。
徐文的面前放着一本學生手冊和校園簡章,是這個小鎮唯一一所初中和高中同在一起的學校。
這是他跟弗倫通過電話后,經過臨時調整的,原因當然是為了照顧芬妮。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最緊要的兩個問題就是和芬妮的溝通還有接觸的問題,原本他是想拒絕芬妮父母的提議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被信任的拜託,他好像無法拒絕。
所以尷尬的狀況就出現了,無論想要跟芬妮說什麼,只要他是在芬妮的視線內,沒有她父母的阻止,就只會看着他,像個幽靈一樣跟着他,模仿和他一樣的動作。
而且不用直接接觸,現在是稍微距離靠近一點,超過某個他還不清楚的界限,芬妮就會開始變身。
這是在芬妮的父母離開后,他開始接手照顧的時候才發現的。
也是幸好房間還有門這個東西存在,否則他都不知道用什麼方式隔絕芬妮的視線。
經過偷偷觀察,在他離開芬妮的視線后,沒有父母在身邊的她,就會變成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會在房間裏待一整天。
偶爾會抬頭茫然的四處尋找什麼,更多的時候是一動不動。
平時不出門倒也還好,不主動靠近,芬妮也不會主動縮短相互之間的距離,吃飯的時候讓她跟着模仿就行了。
可其他時候就成了無法解決的大問題,何況馬上就要上學了,這個問題還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就是讓范莉絲幫忙也不行,芬妮的眼裏根本沒有她。
實在不行,只能跟弗倫先說下,暫時幫兩個人都請一段時間的假。
他也需要跟芬妮父母的說下這個情況,沒辦法,幾天都是這樣,長時間肯定不行。
突然,徐文在窗戶外發現了芬妮,她圍着房子在茫然的轉着圈。
這是他第二次發現芬妮會單獨行動,第一次的時候好像是因為疤臉。
對了,疤臉。
徐文對疤臉是有感應的,這會它正化成一團難以看清的稀薄灰霧飄在房子上空。
有一種可能在徐文心底浮現,他覺得可以試一試。
他控制着左手食指指骨的生長,血肉皮膚為生長的指骨讓路。
隨着他的意念,長出的指骨自行脫落。
大概一個指甲的長度,細長的圓錐形。
受自身控制的東西,自身的一部分是不是也能起到控制的作用?
這樣想着,徐文拿着指骨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