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親事
柳州城，林府。
林青松陰沉的坐在椅子上，俊朗的五官一片扭曲：“你是說，他毫髮無損的回來了？”
站在他對面的人，低垂着的頭快要埋到了胸口，聽見他的話默了默，乾澀的回答：“……是”。
“廢物！”林青松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猶不解氣的站起來一腳踹在對面人的胸口上，“去，把林恩給我叫來。”
……
青竹苑裏，林青岩一身白衣慵懶的躺在躺椅上，身下的躺椅隨着他的重心改變前後搖動着，“我讓你查的事可都查清楚了？”
站在他面前不遠處的黑衣人，赫然是那日背他回來的林知。
林知面無表情的回道：“屬下都查清楚了，謝家是凌雲縣的大戶，謝老爺膝下共有三個子女，謝小姐年紀最長，閨名謝曉華，今年剛剛及笄，尚未議親，不過……”他停頓了片刻，語氣有些微的起伏，“據屬下的人打探到，謝小姐的繼母有意與風家結親，這事只有三兩個人知情。”
“哦？”林青岩挑了挑眉，“風家哪位公子？”
“大少爺，風雲之。”
“為何？”
“屬下不知。”
“去查！”
“是！”
林青岩頓了頓，又問道：“可有什麼其他的疑點？”
林知搖搖頭：“屬下並沒有發現什麼疑點，看情形確實很像是少爺自己掉進謝小姐院子裏去的。”
林青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繼續問道：“可查清楚是誰給我大哥通風報信了？”
“查清楚了，”林知說：“屬下已命人將他關押了起來，等候少爺發落。”
林青岩點點頭，“先關着吧，以後說不準還有用得着的地方。”想了想，又問道：“我大哥那邊呢，可有什麼動靜？”
“沒有，除了剛派人去接表小姐過府，沒有別的動靜，”林知有些猶豫，“要不要屬下去將人擋回來？”
“不必。”林青岩隨手捏了顆花生米丟嘴裏，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不用說，他也知道他那個大哥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是個愛裝模作樣的女人罷了，難道還指望他能為了她放棄整個林家？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自說自話的搖了搖頭，林青岩隨意的對林知擺擺手，“你下去吧。”
“屬下告退！”
……
四月芳菲，楊柳依依，本來是大好的好天氣，然而謝府里的氣氛卻有些凝重。
“爹爹當真要把女兒嫁進風家？”謝曉華抬起頭直直的望着坐在上首的謝老爺，一臉認真的問。
謝老爺尷尬的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華兒啊，風家與謝家乃是世交，又是門當戶對，確實是一門不可多得的好親事。”
小江氏淡定的抿了口茶水，完全不在意謝老爺的尷尬。
謝曉華仍舊固執的望着謝老爺，抿了抿唇：“就算女兒要嫁的那個男人小妾和小妾生的兒子女兒一大堆？”
謝老爺更尷尬了：“華兒啊，妾室不過是個玩意兒，等你將來過門了通通發賣了就是。”
謝曉華不退反進：“可是理由呢，爹爹是不是該給女兒一個理由。”
聞言，謝老爺眼神閃了閃，掩飾的端起手邊的茶盞喝了一口，他哪來的理由，不過是被小江氏一通枕頭風給吹得暈乎乎的答應了而已，等他第二天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可是這話他怎麼好意思跟女兒說出口。
“華兒，你怎麼能這麼跟你爹說話，快給你爹認錯。”小江氏像是才發現眼前的氣氛不對勁，放下手裏的茶盞，一副慈母樣的看着謝曉華。
謝曉華突然覺得很噁心，在原主的記憶里，小江氏既是她的姨母，又是繼母，自小到大待她也是情真意切，原來原主一直被她的表面功夫矇騙了。
而她前世活了十八歲，從小跟奶奶相依為命，後來奶奶又留下她走了，那些孤苦伶仃的年歲里看過了各種人情冷暖，像小江氏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行徑她見得多了。
想到這裏，謝曉華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委屈和更咽：“爹爹，女兒已經死過一次了。您難道忍心看女兒再死一次嗎？”
沒錯，這段時間她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得把她已經死過一次的事擺在明面上來，這樣一來，她性格上的差異才能有個更好的解釋。
謝老爺本來就不大滿意這門親事，奈何答應了小江氏，聽女兒這樣說更動搖了，遲疑着詢問到：“要不然這門親事還是作罷吧？”
“老爺！”小江氏不滿的嬌嗔了眼謝老爺，語氣卻很溫柔，“華兒是我姐姐留下的唯一的骨血，從小到大又是我親手帶大的，我難道還會害了她不成。”說著，還用手帕沾了沾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
謝老爺又為難的看向謝曉華：“你母親說得對……”
謝曉華有些無奈，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這個便宜爹這麼牆頭草呢？老實說，她並不是排斥嫁人，她也知道，作為一個女人，又是古代這種封建社會，嫁人是女人唯一的出路，可是那也不能隨便什麼一個人就嫁了吧，更何況還是那種種馬一樣的男人？正準備再接再厲，眼尾一掃卻見她名義上的妹妹謝曉玉和他爹的獨苗苗謝曉宇相攜着走了進來。
謝曉玉一看到謝曉華就像往常那樣高高昂着頭，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就直直的越過她上前對着謝老爺嬌滴滴的喊了聲“爹”，又對着小江氏喊了聲“娘”。
謝曉宇對着謝曉華倒是沒什麼多餘的表情，見了謝老爺和小江氏既不行禮問安，也不叫人，大喇喇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才不情不願的開口：“爹娘，兒子沒錢了，你們讓賬房給我撥點。”
謝老爺想說什麼，被小江氏瞪了一眼，未出口的話便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小江氏歷來是一看見她這雙兒女就心生歡喜，拉過謝曉玉白嫩嫩的雙手拍了拍，謝曉玉順勢就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小江氏又滿臉憐愛的望着謝曉宇柔聲道：“你要銀子直接去賬房支不就得了，哪用得着還巴巴的跑來跟爹娘請示。”
謝曉宇嘟囔道：“這可是娘說的”。
小江氏笑到：“自然是娘說的”。
謝老爺咳了咳嗓子，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宇兒啊，爹前兩天給你請的那個夫子怎麼樣啊？”
謝華宇翻了翻白眼：“不怎麼樣。”
謝曉玉捂着嘴咯咯直笑：“他除了吃喝玩樂，其他什麼也不會，爹你還左一個夫子右一個夫子的給他請進府里來，白白浪費銀子不說，難道還指望他中狀元嗎？”
小江氏聞言輕輕拍了謝曉玉一下：“別胡說八道，你弟弟聰明着呢。”
謝曉宇還是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這些話他早就聽膩了，再說了，他覺得光會吃喝玩樂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謝曉華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幕幕父慈子孝的溫馨場面，覺得有些百無聊賴，於是朝謝老爺福了福身，“既然爹爹不得空，那女兒就先回去了。”
謝老爺這才又看向她，眼裏有顯而易見的心虛，“華兒啊，這件事要不然你再考慮考慮？”
“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小江氏不待她說話，就接過了話茬：“老爺你是關心則亂，那麼好的親事，錯過了可就可惜了。”說完又滿眼慈愛的看向謝曉華：“華兒啊，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提前知會你，也是讓你心裏能夠有個譜，換了一般人家那還不是盲婚啞嫁了事，你可要分得清利害呀。”
謝曉華心裏冷冷一笑，提前知會她還不是怕她又像上次那樣想不開尋短見，到時候跟風家沒法交代，一邊拿父母之命來壓她，一邊又用盲婚啞嫁來威脅她，還想讓她感恩，真當她是傻的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難怪小江氏這麼多年來能一直籠絡住謝父的心，讓他連一房姨娘都沒抬過，果然是不單單靠容貌就行的。
不欲讓她看出什麼來，謝曉華低垂着眼瞼半分情緒不露：“女兒知道了。”
小江氏滿意的點點頭，“那你下去吧，過兩日風家過來提親我再派人去叫你。”
謝曉華福了福身，轉身揚長而去。
回到她自己的院子裏后，一直跟在她後面沒出聲的紅櫻見她還沉着一張臉，不由低聲安慰道：“小姐你別急，一定會有辦法的，”說著一邊倒了杯茶水遞過去一邊扁了嘴小聲埋怨起來：“也不知道夫人是怎麼了，非要小姐嫁給那個浪蕩的風大少爺，明明以前夫人對小姐那麼好的。”
謝曉華一言不發的接過茶水飲了一口，聽見她的抱怨，不屑的撇了撇嘴，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人家自然樂意扮個慈母，對她沒什麼損失不說還能博個好名聲。
那麼現在又是因為什麼不願意扮這個慈母了呢？謝曉華眼神閃了閃，不論是為了什麼，她都要把原因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