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種子
邪惡之神的低語就像是魔鬼的蠱惑，這是眾多宗教文學、遊戲小說中的設定，但喬恩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真的碰到了這種事。
祂的低語，就像是活物一樣憑空鑽入了他的腦子。
但不知怎麼，喬恩並沒有從那陣陣低語中感受到類似精神控制之類的魔力，只是覺得它很嘈雜，像是不斷反覆的回聲，又像音樂中的重奏，只不過它有無數重，就彷彿有無數個聲音在你的腦子裏說話，聲高聲低，有的重疊有的錯開，這不禁讓他有種腦子將要炸開的錯覺。
至於那陣陣低語究竟說了什麼，事實上他根本聽不懂，只是本能地——或許是潛意識受到了影響，本能地認為那很重要。
明明感覺很重要的訊息又聽不懂，但它又不斷反覆，像無形的活物一樣不斷鑽到人腦子裏，將類似貓爪撓心的感覺放大數十倍，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
“停！”喬恩實在是無法忍受了，扶着額頭看向那三對巨大的眼睛：“能不能用特里爾語交流？這個世界的人類通用語，你應該也知道吧？”
“……”
那陣陣的低語戛然而止，灰白詭霧中那三對血紅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喬恩。
短暫的寂靜過後，喬恩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他能夠理解的聲音，不知是什麼語言，但卻可以被理解，彷彿是祂直接連接了他的思維，將意志傳達過來：吞下我的血、我的種子，你就能得到神的力量，享受悠久的生命……
這是祂的血？
喬恩驚訝地看着手中那顆海藍色的寶石。
雖然他已經猜到這顆寶石恐怕來歷不簡單，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祂的血，而且還是被祂稱之為『種子』的血——從阿朗索黑鐵雕像那邊獲取守衛職業的他，大概可以猜到『種子』指的是什麼。
“謝謝好意，但我覺得我並不需要你的神力。”
他委婉地拒絕。
且不說他的性格本來就不會接受這種可疑的饋贈，也不說阿朗索留下的那句格言，單看傑克·布朗的結局，就知道這份看似唾手可得的神力其實有多麼坑人。
他可不想像傑克·布朗那樣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看似得到了強大的力量，其實卻成為了可憐的傀儡。
“哼——！”
遍佈灰白詭霧的精神空間中響起了一聲像炸雷的沉哼，濃厚的詭霧也隨之劇烈翻湧，彷彿是祂在宣洩不悅的情緒。
看到這種情況，喬恩其實還挺擔心的。
雖然他覺得眼前這位神大概率是想要他做些什麼所以才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但誰也不能保證祂被激怒後會不會改變想法換一個“工具”。
而就在他滿心忐忑時，詭霧中那三對巨大的眼睛卻緩緩地合上，然後漸漸淡化，漸漸隱沒於濃霧之中。
“等等……”
喬恩下意識喊出聲，因為他還有好多疑問要詢問這位神。
然而對方卻根本不理睬他，隨着灰白詭霧逐漸退散，喬恩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科布斯街，回到了眾警員們之間。
這就是邪神的蠱惑？
好像並沒有什麼難以拒絕的魔力啊。
他有點不明白，不明白傑克·布朗為什麼會受到影響，甚至，就連迪倫也一度被它影響。
相較這位，他更加困惑那位神的想法——明明安排了這一切，最後將他的意識拉到了精神空間，結果卻只是在不施加任何精神影響、精神控制的情況下，要他吞下祂的血？
既然想這麼做，
那為什麼不強迫他？
祂不是神么？強迫一個人類有什麼辦不到的？
還是說，這位邪神其實是個有原則的神，必須要讓人類真正出於自願？
但看傑克·布朗剛才向貝爾斯道歉時所說的，他明顯不是自願的，而是受到了蠱惑。
這就讓人費解了，為什麼只對他“特殊照顧”？
難道是因為……
就在喬恩思考着這個問題時，他忽然聽到有人叫他：“喬恩？”
“嗯？”
喬恩抬起頭來，然後他就看到自己周圍圍了一圈人，阿利森署長、莫里斯隊長、黛娜、亞力克，還有第三組隊長豪利·博爾等等，最起碼有八九個人圍着他，表情非常凝重，帶着濃濃的警惕。
只見莫里斯隊長警惕地慢慢靠近喬恩，用罕見的柔和語氣輕聲緩緩說道：“喬恩，把你手中的那顆寶石……給我。”
喬恩頓時就明白了，估計這些人都以為他被這顆寶石給影響了。
不過要不要交出去呢？
倒不是他貪圖什麼，只是他已經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寶石，而是帕西菲海之神的一滴血，而且是飽含神力的一滴血，雖然不明白什麼原因這滴血並沒有像蠱惑傑克·布朗那樣影響他，但誰能保證這滴『神之血』不會影響莫里斯隊長或者其他什麼人呢？
而看到他面露猶豫，莫里斯幾人臉色微變。
“喬恩，把它給我。”莫里斯隊長再次柔和地說道，彷彿是不想刺激到喬恩。
“不要做傻事，孩子。”阿利森署長低聲勸道。
“喬恩。”
黛娜和亞力克也紛紛開口。
見這幾人這幅表情，喬恩立刻明白自己再不解釋可能就要被圍攻了，連忙舉起雙手解釋道：“我沒事……別別，我真的沒事。”
“你沒事？”莫里斯一臉懷疑。
喬恩連連搖頭道：“我真的沒事，我剛才猶豫是擔心隊長你受到影響……”
話音剛落，就見博爾隊長懷疑地問道：“那你就不擔心自己受到影響？”
呃？
這個問題問得好，喬恩都被問住了，可他又不敢把之前在精神空間的經歷告訴幾人，一臉尷尬地找補：“這個……我忘了。”
黛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站在她身邊的亞力克也收起了戒備：“直覺告訴我，這小子確實沒什麼事……”
莫里斯微微點了點頭，但出於小心，他還是開口要求道：“既然你沒有受到影響，把它給我……等等，先放地上。”
“哦。”
喬恩配合地將手中的『神之血』放在地上。
“看來確實沒受到影響。”
從遠處走來的貝爾斯看到這一幕說道：“如果他真的受到了影響，是絕對不會放下的。”
“萬一他在欺騙我們呢？”博爾隊長懷疑道。
“就算有欺騙的可能，他也不可能真的放下寶石。”貝爾斯搖搖頭說道：“迪倫之前就這樣向布朗要求過……”
“好吧。”博爾隊長被說服了，但還是對喬恩做出了要求：“退後三步，沒問題吧，夥計？”
喬恩舉着雙手做了一個表達“如您所願”含義的手勢，連着退了三步。
眾人這才確信他確實沒有受到影響。
“奇怪，你怎麼沒有受到影響呢？”博爾隊長好奇地圍在喬恩身邊打量。
這時，被喬恩放置在地上的那顆『神之血』寶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褪去了光澤，變成了一顆暗淡無光的灰珍珠。
“我說呢，原來是能量耗盡了。”亞力克恍然大悟。
眾人也紛紛釋然，不再好奇喬恩為什麼沒有受到影響。
但出於謹慎，阿利森署長還是對眾人說道：“還是小心點好，所有人先別碰它，我去聯繫署里，讓人拿一個專門收納這些東西的箱子。”
眾人紛紛點頭，誰也沒有靠近，喬恩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能量耗盡？
瞥了一眼那顆彷彿已褪去所有光澤的『神之血』，喬恩並不這樣認為。
要知道那位神剛剛可是通過這滴神之血直接把拉到了一個奇特的精神空間，與他做了一番短暫的交流，怎麼可能突然就能量耗盡了？
與其說能量耗盡，喬恩更相信是祂感知到了這邊發生的事，“幫”了他一把，就像祂之前騙過TST9-03那樣。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萊爾德親自來到了這邊，手中捧着一個奇特透明箱子，除了框架是金屬，上下左右前後的箱面好像都是透明的玻璃。
只見他帶着護鏡，帶着手套，用一把長鑷子小心地夾起『神之血』，然後打開封印箱的上蓋，將『神之血』放到箱內。-
神奇的是，『神之血』被放入箱內后並沒有沉底，而是懸浮在那小小的空間中。
在蓋上蓋子，扣上保險鎖后，萊爾德鬆了口氣說道：“沒問題了，就算它有恢復能量的可能性，也影響不到外面的人了。”
“真的？”喬恩一臉好奇。
“當然。”萊爾德笑着解釋道：“你別看這好像是一個箱子，實際它內側是另外一個空間，就像‘背包空間’那樣……”
也許是覺得喬恩可能聽得懂，他滔滔不絕地向喬恩解釋封印箱的原理，但事實上喬恩根本聽不懂。
簡而言之，繼靈能鐐銬之後，他又看到了另一件帕瓦工業的黑科技，連他原世界的科技都做不到的黑科技。
“好了，隊長和副隊把犧牲的夥計們先帶回警局，其他人今天就到這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格曼，你把這東西鎖到地下室去。”
“是！”
隨着阿利森署長下達了今晚最後的指令，眾疲倦的警員們也就各自解散回家休息了。
而喬恩也和扛着傑克·布朗半截屍體的貝爾斯一起回到了海蛇尾旅店。
因為太過疲倦，他和貝爾斯先生打了聲招呼就回到了三樓自己的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
這時他就感覺褲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擱地他難受，伸手一摸，他驚地整個人都清醒了。
“這東西……”
他表情複雜地從褲袋中摸出一顆海藍色的寶石，正是那顆『神之血』。
此時他的耳邊，若有若無地再次響起了那位神低沉而緩慢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