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貴人並非善 世仁捨身戰（二）

舒雪今天本應輪班休息，可她依然早早來到科室，換上工作服后，沒與同事小姐妹打招呼，便匆匆出來乘電梯去往大樓頂層。電梯門才一開，舒雪便睜大了眼睛，在這裏工作多年，她並沒有機會或者說有好奇心上來看看，畢竟病房對於每天工作在這裏的醫護人員來說，並無太大的吸引力，甚至是一下班后，便想儘快逃離的地方。這會兒，舒雪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驚訝於自己平日裏一直工作的地方，竟然真有這樣一處，如外國電影裏那般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診療場所。只見這裏，無論從環境，設施，以及醫護人員有序淡定的工作狀態，都與樓下的嘈雜、忙亂、人們緊張而忙碌的情形，有着天壤之別。同在一幢大樓，這裏彷彿是不同時空的兩個世界，這讓平時習慣了來到醫院后，便要面對無休止的病人的呻吟、呼叫，紅色儀器報警燈不停閃爍，護士醫生緊張的不斷來往穿梭的舒雪，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恍惚間看到自己身上的護士工作服，才反應過來，自己還身處於工作的醫院當中，並非是穿越到了某個電影的拍攝現場。前台護士站的護士見舒雪身着本院工作服，但面孔又有些陌生，便禮貌的起身詢問，舒雪這時才收回如劉姥姥進大觀園般的驚訝表情，微笑的說自己是樓下ICU室的護士，來找這裏的謝欣護士，向她要ICU室儀器本地維護工作人員的聯繫方式。前台護士小姐甜美的聲音在樓道間迴響：“請特護區的謝欣到護士站，請特護區的謝欣到護士站！”，不一會兒，與舒雪相熟的那名護士便從一病房中出來，朝着舒雪這邊盈盈走來。舒雪的乖巧與善解人意在醫院是出了名的，因而她的人緣也是出奇的好，與她交往相熟的護士姐姐們也願意憐縱這個小妹妹，還沒等謝欣開口詢問，舒雪便一把挽住她的胳膊，撒嬌似得靠在謝欣身上，說道：“欣姐姐，我想死你了！”知道她脾氣秉性的謝欣，也沒去掙脫，只是把舒雪拉到一旁，沒好氣的說道：“快說，啥事，我這正上班呢，要撒嬌賣萌也不挑個時間！”早就想好借口的舒雪，依然是一臉邀寵的諂笑樣子：“我們ICU室有台體征儀讀數出了些問題，想找設備方來看一下，我知道你有聯繫方式，就自告奮勇來找你要電話啦！”謝欣嘴上嫌棄着，可臉上卻滿是溺寵：“姑娘你到是不嫌累，這事，你打個電話問我，不就解決了，還要親自勞神跑這一趟？”“人家這不時想你了嘛！再說，自從你調到這裏后，我也沒空上來找你，一直聽說我們院裏這個特護區的高大上，不同凡響，今天見了，果然名不虛傳！”舒雪拉着謝欣的手臂一直沒鬆開，眼睛卻四處環視着，口中發出讚歎。“聯繫電話我一會兒找來給你！”謝欣說著伸頭查看了一下自己負責的那間病房，見沒有異樣，便拉着舒雪，“走吧，趁現在沒事，我帶你轉轉，難說以後你也會被調來！先熟悉熟悉環境，別總一驚一乍的！”舒雪拖油瓶般掛在謝欣身上，一邊聽着謝欣的輕聲介紹，一邊好奇的打量這裏的。“這裏整層樓就有四間病房，但房號中為了避諱“四字”，因而房號設為1、2、3、5，我就是負責2號病房護理。病房每間均是套房結構，裏面生活、醫療設施一應俱全，每間都有專門醫生護士團隊負責，專門護理人員。這層樓里，就設有獨立的手術室，可進行目前已知的所有手術，樓頂有直升機停機坪，也可隨時轉運病人到醫療技術更強的醫院或接送其它醫院專家來此會診、手術！”見到聽着自己介紹，臉上露出驚愕表情的舒雪，謝欣又是疼愛，又是憐惜：“你好好表現，醫院有熟人關係的話，也多托託人家，如果有辦法能調到這來，不光工作強度比你現在要小得多，待遇卻是要強許多！”正說著話，謝欣手腕上帶着的一個手環，忽然不停閃亮起來，併發出嗡嗡的震動聲，這應該是與她所負責病房的呼叫鈴相連，她低頭查看后便一邊朝自己負責的病房跑去，一邊回頭對舒雪說：“你別亂跑，你要的聯繫電話我一會兒給你！”看着急匆匆離開的謝欣的背影，舒雪從衣兜里拿出了之前早已準備好的筆記本與鋼筆，四下張望，見並沒有人注意她，舒雪輕輕整理了下自己頭上的護士帽與身上的護士服，走到剛剛謝欣帶自己參觀時便留心到的5號病房門口，她輕輕用手指叩了叩門，只是稍微的停頓，房間內傳來一個低沉溫和的男性聲音：“請進！”

舒雪推門而入，雖然心中已有預期，但她仍被房間內的寬敞的空間，溫馨舒適的裝飾引得一愣神，這裏沒有一般醫院病房給人的冰冷、枯燥、甚至是那種說不出的，似乎是有意迴避，卻又無處不在的淡淡死亡氣息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和、溫暖、給人以安靜祥和的有如居家般的氛圍。一個滿頭銀髮的老者，坐在靠窗沙發的一角，他的右手手肘斜倚沙發扶手上，左手抬着一本書，雙腿交叉成一個舒適的姿勢正認真得讀看着，此時，窗外的陽光並不刺眼，斜斜的透過光潔的玻璃照射進來，均勻的灑落在老者的頭上，肩上，閃閃發亮。這樣的景象，如若不是事先知道此地為何處，想來不會有人認為自己正身處於醫院病房，而對面則是一個身體有恙，正接收救治的病人，到像是一位超脫了俗世紛擾，靜享人生下半程的寬心老人正準備開始一天的讀書計劃。看到走進來的舒雪，老者從帶着的老花鏡片下，抬眼看了看，便摘下眼鏡，放到身前的茶几上，面帶笑容的挺直了腰，欠了欠身。老者大約六十歲上下，眉目端正，氣質儒雅，但神色卻有些萎靡不振，原本白凈的皮膚上，出現許多他這個年紀也不並多見的老人斑，一身寬鬆的家居服把他原本高大的身材盡數掩住，讓人更覺消瘦，有那麼一瞬間，舒雪似乎在老者身上周圍看到一道紫色氣蘊，這與尹世仁的很是相像，可還沒等她細看，卻又消失不見了，“估計是外面陽光照射，引起的幻覺吧！”舒雪心想。“小護士姑娘，你是那個科室的，好像之前沒見過你呀！有什麼事呀？”老者和氣對舒雪說道，聲音音色沉厚磁性，很是悅耳好聽。“呂老您好，我是醫院ICU室的護士，我姓舒，因為最近我們醫院在做科室評先競賽，要求各部室相互交叉對患者滿意度進行問卷調查，不知您是否方便配合我完成這項工作，當然，這也不光只是為醫院科室評先進所做，您的意見和建議也是我們進一步做好工作，更好為患者服務的調查依據！”舒雪一臉認真的看着對方說，“呵呵，當然可以，正好，我看書看得也有些煩了，參加下你們的調查，也換換腦子，難說我的意見會被你們採納也說不定！來，請坐。”老者面帶笑容的指了指自己右手邊的單人沙發，“謝謝您的支持！”舒雪乖巧順從的坐到了老者身旁，用手將自己的短髮向耳後撩了撩，煞有介事的翻開了手中的筆記本，把鋼筆筆帽反套在筆端后，才輕聲問道：“請問您的全名、年齡、職業？”，老者微笑着將身體向沙發里靠了靠：“我叫呂修才，剛過的六十一歲生日，我生病前在一所大學裏教書。”“啊，您是大學教授呀，那我就叫您呂老師吧！”舒雪不加掩飾的臉露仰慕之色，這讓呂修才很是受用，輕鬆自然的等着下面的提問，“您是何時？因為生什麼病來我院接受治療的？”聽到這個問題，呂修才眉頭皺了皺，神情明顯有了些不悅，但仍然語調和氣的說道：“哦，我大概是10月初住院的，嗯，是來做了個小手術。”舒雪一邊用筆不停記錄著，一邊輕輕點着頭，聽到呂修才這含糊其詞的回答，她停住了手中的筆，一臉抱歉的看向對方：“對不起，呂老師，你能說的詳細一些嗎？因為如果我們調查資料記錄不夠詳實，後期不會被院方採信的！”呂修才聽聞，認真看了舒雪一眼，略一沉吟：“噢，是這樣的，我的腎臟不好，最近剛做了換腎手術，現在一直在這裏休養康復。”舒雪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一邊心中暗暗着急，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並不充裕，謝欣或其它人隨時可能進來找到自己，而且她剛才幾次的努力，發覺自己都無法利用讀心觸及到對方的思緒，眼前這人的思緒，就像是一......一條滿身黏滑的活魚，舒雪幾次想要抓住，卻無從着力，每次都讓它從手掌間滑走。“一定是我太緊張了！”舒雪越是這樣想，就越讓她難以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必須儘快得到想要的關鍵信息：這人到底與誰有關？為何能入住此地？這事背後有何內幕？”舒雪輕咬了一下筆帽，假裝隨意的問道：“您是自主選擇住到這裏，還是家人，嗯......或是朋友送您來這裏住的？您可能也知道，這個病區的條件應該是本市，甚至本省醫院裏最頂級的，每一天的費用都很高，您是自費還是公費？”呂修才聽到舒雪的這個提問，之前一直隱忍的怒氣已然展現在了臉上，他冷哼了一聲：“這問題也是你們為評選先進科室進行的調查？”舒雪一怔，見對方已是面露不滿，眼中也多了些狐疑之色，她卻知道，機會來了，而且時不我待，便伸出的自己右手輕扶到呂修才放在沙發的手臂上，看那樣子，是想要安撫下對方情緒的樣子，表達一下自己的歉意，就在舒雪的手觸碰到呂修才的瞬間，呂修才眼中，忽然精光乍現，之前萎靡不振的神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陰森攝人的寒光逼視，舒雪還來不及發出驚呼，便驟然發現一道紫氣自呂修才的身後湧出，瞬間在空手幻化成一雙大手，直直朝舒雪抓來，舒雪一臉驚恐，根本不及躲閃，便被那氣化而成的大手抓了個正着，那手本就非實體，無視於她身體的阻攔，直接便穿體而入，沒有任何的停頓，只在一息間，大手又破體而出，但此時手中卻抓着一個不停掙扎的“舒雪”，並朝着呂修才身後忽然出現的一個混沌黑氣不停旋繞的洞中，拖拽而去，“舒雪”奮力掙扎，不停扭動，但卻無濟於事，她有些絕望的回頭望去，只見到一個目光獃滯的舒雪，手中仍舊握着紙筆，正安靜而無助的坐在沙發一角，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