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在做天在看 善惡自有斷
秋夜已深,都市裏繁華的各色燈光迷幻耀眼,讓人們忘卻時間,盡情歡愉的同時,也把夜空中的點點星光盡數掩去,顯出一片空寂無聊的無盡黑色來。市內一家三甲醫院的西南角處,一幢三層小樓,樓內亮起的橘黃色燈光,此時卻帶給人以溫暖安定的感覺,其中一間辦公室房內,八目相對的四人,都試圖從對方的眼中獲取更多的信息,事關謊言、欺騙、還是信任!野蜂自顧自找了房間中唯一的那把椅子,側身坐了下去,但似乎這又扯動到了傷處,她不禁輕哼了一聲,萬一森他們三人見她如此毫無防備心的落座,便也把心中警惕放了下來,萬一森一屁股坐到了剛剛躺過的床沿邊,尹世仁則斜靠在了辦公桌上,保持着能夠隨時應變的距離,舒雪卻因為同是為女子,且對方面相姣好,而野蜂又剛剛才救了一森,心中好感頓生,她走到野蜂面前,指指她的手臂,試探的問道:“能讓我看看嗎?”野蜂略一遲疑,便點點頭,將手伸了過去,舒雪將自己的雙手輕輕放置到了野蜂的小臂處,她身上的那道光暈再次耀眼閃動,流轉起來,野蜂眼中並沒有過多的驚異,只是靜靜看着舒雪,臉上難得顯出平靜溫暖之色,而舒雪則一臉認真的不停換手施救,不知是發現了什麼,她輕輕咦了一聲,在似乎用勁試了幾次后,最終還是皺着眉頭放開了手。野蜂用力甩了甩了手臂,之前傷處腫脹疼痛,即便是吃了止痛藥仍舊無法緩解,而此時已然是完好如初,活動自如,並且自感體力充沛,精神力也更加專註,一改剛才的疲憊之態,她面露驚喜之色,低聲對舒雪說了句謝謝,可見到舒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奇的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舒雪思索了一下才回答道:“你身上外傷,我很容易處理,可我發現,你體內有着剛剛與一森傷口處一樣的那道黑氣,只是不如一森的霸氣陰毒,而是隱隱約約,似有似無,卻又難以琢磨!”野蜂聽聞,只是慘然一笑,說道:“這也是我想請你們幫忙的原因之一!”
“我本名葉風,我還有個孿生姐姐,叫葉露,我倆自小跟爺爺奶奶在一個小縣城裏一起長大,據他們說,我們的父母在外打工,可直到我和姐姐初中畢業,都沒有見過他們。初中畢業后我們沒再繼續讀高中,而是進了一家縣辦的技工學校,邊上課邊在企業實習,直到有天我和姐姐一同回宿舍的路上,遇到幾個人,說是來招工的,可以帶我們走出這個小地方,去到外面的大世界,見更大的世面,掙更多的錢,在回家說服了爺爺奶奶后,我和姐姐跟着那伙人走了,同行的還有一些和我們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後來才知道,他們是在邊境開賭場的,這次是回內地四處招募年輕漂亮的女孩去賭場做服務員。在賭場上班的日子,從開始的新鮮刺激到後來的枯燥乏味,每天接觸的都是社會上的各色人等,三教九流,他們或是來賭桌上尋找一夜暴富的美夢,或者只是為排解寂寞空虛而一擲千金,其中有目露凶光的,有色眼迷離的,也有文質彬彬的。我和姐姐雖說是孿生姐妹,可性格卻是迥然不同,葉露她溫柔軟弱,善解人意,對於這樣的環境,我比她更容易適應,也更容易生存,所以但凡有人敢欺負她,或者動手動腳,我總是第一上前去教訓那人,有時不惜以命相搏,雖然為此沒少受到賭場老大和一些黑幫混混們的懲罰和騷擾,不過,這樣也在當地的賭場裏,樹起了葉家姐妹不好惹的名頭,最後竟也相安無事了。有一年,由於賭場業績特別好,據說大老闆要親自來給我們開慶功會和發紅包,於是,我和姐姐在那時第一次見到了周醒龍。周醒龍開始並沒有太注意到我們,直到在慶功會上安排姐姐給他倒茶水時,不知什麼原因,周醒龍就一直盯着姐姐看,後來開完會,他就要求手下人把姐姐調去位於省城的公司總部,而姐姐執意要求把我也一起帶走,這樣,我就和姐姐一起來到了這家以玉礦石生意為主業的公司集團總部。我自小調皮好動,上樹掏鳥窩,下地攆貓狗,與男孩子一起打架也是家常便飯,時常在我受傷后,並因為不小心導致了發炎甚至化膿的傷口,姐姐用手指沾些她口中唾沫,塗抹在傷處后,總能神奇般的痊癒。隨着年紀的增長,我的身手越發敏捷,姐姐的解毒能力也越來越強,有次甚至在我被毒蛇咬傷導致昏迷后,姐姐仍舊用老辦法把我給救了回來。身體上這種奇怪的異常能力,成了我和姐姐共同的秘密,就是爺爺奶奶我們也沒有告訴。但其實周醒龍在第一次見到姐姐時,就已經發現了她身上的與眾不同,他把姐姐直接安排做了自己的總經理秘書,為他處理日常工作事物,並常常帶姐姐出去應酬各種酒局,在一次有意安排下,周醒龍性侵了姐姐,並以此為由,讓姐姐做他的情人。我事後知道了,準備去找他算賬,可姐姐攔下了我,說這就是她的命,她認這個命!並讓我保護好自己,還說周醒龍這人我們姐妹惹不起。後來,周醒龍好幾次也想對我下手,被姐姐攔住,並以死相要挾,才讓他作罷。哼哼,他要敢動我,我閹了他!”一直淡淡講述的野蜂,說到這裏,語氣忽然變得憤恨卻又有些無奈。野蜂看向一森說道:“我是從姐姐那兒才了解到,當然這些也是她後來從周醒龍口中得知的,我身體的異常能力,被他們稱作‘異體者’,今天在廢車場見到你后,發現你和我一樣,只是我屬敏捷型,強於瞬移、追蹤、潛殺,而你,則結合了力量、技巧、自愈能力更像一種複合型!姐姐卻與周醒龍同屬‘異能者’,只是他們的一毒一治,屬性完全相反,並相生相剋”,在周醒龍第一次看到姐姐,就發現了她身上的這個秘密,而這也正是周醒龍一直在尋找的異能,他身上所具有的‘蛇涎’,哦,就是今天在你傷口處纏繞如黑色小蛇般的那股黑氣,它不光能毒殺對手,攻擊敵人,特別是對‘異體者’有奇效,你傷口無法自愈,就是拜它所賜!但同時,‘蛇涎’也會時常對他自身產生反噬,每每發作,便渾身起滿膿瘡,奇癢難耐,而姐姐的‘花露’,則能最有效的緩解他發作時的痛苦。得到姐姐,他是如獲至寶,不再畏手畏腳,想盡辦法快速提升自已的異能能力;而我,則成了他陰毒手段下的最佳攻擊者,那把匕首‘血刃’,可破‘異體者’的防禦,加持‘蛇涎’后是更是無葯可解,而我的瞬移擊殺,幾乎無人能從他手中逃脫。為了控制我們姐妹,他不給我們單獨見面的機會,姐姐就成了他威脅我的人質,我則被他將‘蛇涎’毒氣化后,威逼我大量吸入體內,現在這股黑氣在我五臟六腑不停遊走,有如跗骨之蛆,每隔半月,便會發作一次,只有憑他給我的,從姐姐那獲取的少量‘花露’才能壓制,這樣一來,姐姐也因擔心周醒龍會對我不利,而只能選擇屈從於他。近來,隨着他的異能快速提升,‘蛇涎’對他的反噬也越發頻繁,於是他也加大了對‘花露’的需求,他甚至每天逼迫姐姐長時間呆在汗蒸房中,大量出汗,從而收集他所需‘花露’,幾次在他監視下見到姐姐,發現她變得憔悴不堪,人也消瘦了很多,我擔心再這樣下去,我倆遲早命喪他手。”野蜂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轉眼看向舒雪:“你的能力也屬‘異能者’吧,只是與我姐姐和周醒龍她們並不一樣,你能在我身體內查覺到‘蛇涎’的存在,已是很了不起,如果你的能力等級能超過周醒龍的話,說不定就能直接驅散它!”說著,野蜂又看向了尹世仁,直覺告訴她,眼前這三人一定都有自己的異能,只是不知這個表情有些冷漠的年輕人屬於什麼類型的異者。尹世仁見她看向自己,滿眼的疑問表情,他卻只是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並沒有回應。
房間裏一片寂靜,聽完野蜂一段奇異的經歷與遭遇后,萬一森、尹世仁、舒雪各自陷入某種思緒當中,或驚異,或懷疑,或同情。野蜂看着沉默不語的三人,她有些氣惱,自己的誠心交底並沒有換來對方的響應,她帶着有些挑釁的意味對萬一森說:“你今天的傷雖是周醒龍命令的,可也是我出手所致,所以我救你,就算扯平了,兩不相欠,不過,今天你問周醒龍有關劉衛醫生和姓孫護士的事,我是知道的,如果你們同意,就用這事來換你們出手,幫我和我姐擺脫周醒龍的控制,完事後各走各的,互不相干!”聽到這話,萬一森他們三人都同時抬頭看向野蜂,之前並非不為野蜂和她姐姐的遭遇所觸動,而是震驚於她所描述的事件,都一時無法從其中緩過勁來,當聽說她知道劉衛醫生和孫姐事情時,那份熟悉感一下把他們拉了回來。萬一森騰得從床沿邊上站了起來,神情變得有些激動,急切的問道:“啊,他們的事你知道,是怎麼回事?”,見到他們這副表情后,野蜂淡淡一笑,反而不緊不慢的研究起自己的指甲來了,她低頭擺弄着,口中揶揄道:“我一人剛剛說了那麼多,可直到現在,你們就連真名都沒有告訴我!這種合作,不算有誠意吧?”被野蜂這句話一懟,萬一森真感到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將自己與舒雪、世仁介紹給了野蜂,野蜂則瞥了一眼尹世仁,問道:“他的異能是什麼?”萬一森一愣,可當他用徵詢的眼光看向尹世仁時,只見他面無表情,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只好自己解釋道:“你還記得周醒龍當時問我,是如何知道何冬的事嗎?世仁他可以與逝者交流!何冬出事後,自感冤屈,才找到世仁幫忙,想要回他應得的那部分錢。不過,周醒龍對我說的原因,與何冬說的有不少出入,我現在也不知道誰說得是真話了!”野蜂見萬一森一臉誠懇,也就收斂了剛才心中的不滿,正色道:“何冬我認識,他確實是在周醒龍公司下面的一個賭場小負責人,公司有規定,工作人員不允許在自家場子參賭,可這小子自持是這家賭場老員工,上下關係通達,時常自己下場下注,在贏了幾次后,信心大增,真把自己當了賭神,可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那能不濕鞋,他不光輸了本錢,還欠下不少賭債。據說,是他自己求上周醒龍,願意賣腎還債,而公司也同意給他一些補償,並且不對他違反公司規定給予處罰!”聽到這,萬一森有些疑惑的問道:“我查看過車輛行駛錄像,當時,是周醒龍親自開車,把何冬接去進行這次手術的,依照周醒龍的身份,他為何要親自參與這事,難道是那個腎源的受益方有什麼特殊身份嗎?而且還是採用這種法律上不允許的方式?”野蜂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這裏的原由。舒雪在一旁忍不住插嘴問道:“葉...野蜂,那劉醫生和孫姐他們為何願意來做這個手術,這種事一旦被查出來,是會毀了他們的職業呀?”野蜂有些輕蔑的哼了一聲,說道:“據我所知,他倆可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他們是好像是什麼‘器官組織’的工作人員。”“OPO(器官獲取組織)”萬一森插話說道。“對對,就是這個組織,他倆利用這個身份,在許多沒有死者家屬簽字確認的情況下,私自摘取屍體的器官拿去獲利,這種事不知怎麼也落到了周醒龍的耳目里,他這個人,對於別人的黑料,總是有極大的興趣,認為一個人的黑暗面,便是他可以加以控制利用、利誘的最大資源,這次何冬的這個私自進行的活體腎移植手術,便是他找人威脅劉衛和孫艷燕,逼迫他們參與進來的。至於他們後來被警察帶走調查,跟何冬這次手術沒有關係,應該是他們之前私摘器官的事敗露導致的。何冬最後因此死掉,是怪他自己的命不好,公司本無意抵賴承諾給他的錢,只是他忽然這樣死了,也怕再惹事上身,才最終選擇不予理睬的。”野蜂說這話時,尹世仁也同時口中念念有詞,看來是正在與何冬交談着什麼。而聽到這些的萬一森和舒雪,更是一臉震驚,這與他們眼中劉醫生和孫姐的形象相差甚遠,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表達對此事的看法。
關於醫生私摘屍體器官的事,一森其實早有耳聞,之前他們醫院也在一些會議上通報過此類案例,以做警示教育,比如某省一市縣醫院,醫護人員就是利用其OPO組織工作人員身份,在人體器官捐獻過程中沒有紅十字會人員在場監督、見證;未經批准進行跨地區人體器官捐獻,且在沒有配偶、成年子女、父母共同簽字確認的情況下,違背死者生前意願或其近親屬意願,在該縣共實施摘取屍體器官手術11例。後來,該市中院終審裁定了這是一起非法摘取屍體器官案,法院最後認定,11名死者的肝腎先後被非法、擅自摘取,6名被告人犯故意毀壞屍體罪,被分別判二年四個月至十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萬一森只是沒有想到,這樣的事也會發生在他自己所在的醫院,發生在他所認識的人身上,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