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邊鎮亂】背後的女真人
冬天萬物而息，但是再寒冷的天氣也熄滅不了林丹汗那顆沸騰的心。他不時催促詢問阿穆爾有沒有得到漠東阿魯科爾沁部、四子部落和阿魯伊蘇特三個部落的消息。
十一月份，阿穆爾終於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漠東三部落的領到盛京拜訪了皇太極之後，女真人賞賜了他們大量牲畜，並且安排他們到西拉木倫河北岸游牧。西倫木倫河離張家口相聚千里，處在遼東邊緣，阿穆爾勸解林丹汗道：“我聽說現在漠南草原旱災加上黑災，牲畜紛紛死亡，牧民生活無着落，騎兵連年征戰，疲憊不堪，也都心憂家人。雖然我也很想懲戒漠東三部落，相比起來解決牧民的生計更為重要，此時當應向漠北喀爾喀三部落求援，並遷徙部落過去，畢竟出自蒙古同宗，我相信他們不會不施以援手。”
林丹汗怒道：“他們如果承認我這個蒙古大汗，又怎麼常年不來進貢，你要我現在率領察哈爾部前去要飯嗎？別忘了，我們察哈爾是全蒙古的宗主國。”
阿穆爾只覺得有心無力。他還要再說，林丹汗給他下達命令：“我自有主意，你且點輕騎五千人，陪我一起星夜兼程，我必要將漠東三部落的台吉的腦袋掛在馬鞍上。”
阿穆爾不敢違抗,出門清點騎兵。
五千察哈爾jing銳騎兵慢慢向遼東移動，小雪紛飛在眼前，騎兵走過留下的足跡很快被掩蓋。第四ri林丹汗開始命令騎兵快推進，兩ri夜行五百里地，終於奔馳到西拉木倫河，先碰到的是阿魯伊蘇特部落。皇太極對於來歸附的蒙古部落非常優厚，分賜給漠東三部落的牲畜還要過他們曾經擁有的財產。漠東無旱，西拉木倫河的流水養育了肥美的水草，各部落的領都非常滿意。
察哈爾的騎兵出現的太突然了，五千騎兵席捲而至，分散在各地游牧的牧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包圍在其中。林丹汗親自率三千騎兵突進，留下阿穆爾兩千人在後面收集部眾。阿魯伊蘇特稍作抵抗，所有部眾便被俘虜，只有少數騎兵逃出，林丹汗親自砍下了阿魯伊蘇特部台吉的腦袋。逃跑的騎兵把這個恐怖的消息帶給了在不遠處游牧的阿魯科爾沁部落，台吉連忙召集分散在各地游牧的部眾，只是一時之間哪裏能夠來的及，等到斥候已經看見地平線的察哈爾人的時候，他自己只能先帶上部分騎兵越過西拉木倫河的河水，先向遼東方向逃去。只有四子部落游牧在更遠的地方，得到消息后，丟下大部分牲畜，全力東奔。林丹汗追擊不上，不敢深入敵境，才恨恨收兵而歸。
瘋狂奔馳的騎兵不得一刻停息，一路上換馬不換人，兩ri便將這個消息傳遞到盛京。皇太極大為震驚，當即親自率領兩千守衛盛京騎兵奔向西拉木倫河方向，女真人的騎兵也在不斷集結着，緊隨皇太極的腳步向漠東雲集。守備盛京的都是百戰老兵，悍勇善戰，兵甲jing良，皇太極並不怕比他多一倍的蒙古人。
阿穆爾不停的催促，林丹汗一路上押送着俘獲的牲畜和牧民向張家口移動，漠東兩個被襲擊的部落失去了領，在察哈爾騎兵明晃晃的的利刃下被逼走向危機重重的漠南草原。等到皇太極率領騎兵感到西拉木倫河邊時，林丹汗的輕騎已經越過了興安嶺而去了。
皇太極駐馬在興安嶺的路口遙望着灰濛濛的漠南草原，緊隨在他身邊的阿濟格問道：“汗兄，還要再追嗎。”
他撥轉馬頭，道：“且讓他猖狂一時。察哈爾是我心腹大患，林丹汗不除，蒙古各部終究不能對我忠心。”兩千騎兵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正在集結的女真軍隊也重新解散歸於休整，只是命令阿濟格加強了對西部草原的戒備，同時對逃脫的漠東四子部落和阿魯科爾沁部落的部眾好生安撫，又重新賜予了過冬的物資。
大明崇禎四年，皇太極已經稱天聰汗六年，此時盛京宮闕還在修建之中，但用以議事的崇政殿已經修葺完畢。此時剛剛經歷過十月份大貝勒的莽古爾泰因在御前執刀議罪事件，被革去大貝勒之位，再加上一年前另一位大貝勒阿敏被因桀驁不馴，不遵上命被皇太極削爵囚禁，**哈赤死後留下的四大貝勒只剩下老實聽話的代善一人，皇太極對於女真的控制愈得心應手了。
崇政殿上，皇太極和代善端坐其中，但站立兩側的人都知道，廢除**哈赤死後定下的四大貝勒並坐的祖制被取消已經是時間問題了。
皇太極先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七月大凌河一戰，明軍關外jing銳已失，再也無法對我產生威脅。前ri蒙古察哈爾部林丹汗范我西境，擄走投奔我來的漠東三部落人口牲畜甚多，我預明年西征察哈爾各位意下如何？”
年輕正白旗統領多爾袞出列稟告道：“自從察哈爾部佔據了漠南蒙古后，一直重兵駐紮在張家口外，商賈眾多的大明山西便斷絕了和我們的聯繫，雖然近年來我們一直和遼東鎮駐軍有貿易往來，但是相比山西商賈，他們的物資稀少，價格昂貴，征伐察哈爾人已是勢在必行。”
貝勒岳托是大貝勒代善的長子，一直對皇太極尊崇有加，此時也出列進言道：“雖然蒙古諸部歸降我大金的不少，但是多為生計所迫，且不堪林丹汗壓迫，並不算完全歸心。察哈爾作為蒙古的宗主國，林丹汗作為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嫡系後代在蒙古諸部中仍舊擁有不少擁躉，漠北喀爾喀三部落因為其不奉黃教對其態度遊離不定，但林丹汗不除終究是我大金的心腹大患。”
多爾袞和岳托年紀輕輕，但能力和見識都是諸貝勒中的佼佼者，稍加歷練ri后必將成為女真人的肱骨之臣。皇太極點頭道：“你們二人所說正合本汗所想。今年漠南蒙古大旱，正是征伐察哈爾部的機會。現在大明和我相鄰的寧錦防線牢固，兼後期還有山海關之險，如果再從此地攻明，即使有戰果，恐怕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如果我們驅走察哈爾佔據漠南蒙古，便可以從漫長的宣大線長城進攻大明。正如在森林裏砍伐大樹一樣，我女真勇士或從薊遼，或從宣大，每年侵擾大明京師，消耗大明的國力，必然有一天大明這顆大樹會被我大金伐倒，到時候就是我女真人進駐中原的ri子了。”
台下諸臣都俯身跪拜齊聲高呼：“大汗聖明。”
戶部承政英額爾岱又出列稟告道：“前ri有晉商范永斗密件報告，土默特蒙古俄木布汗在殺胡口有商號乞求購買萬石糧食出塞，應該正是漠南蒙古大旱。”
多爾袞又出列道：“不可讓他賣糧至土默特人，這些糧食最終不知道會落到誰的手裏，如果察哈爾得到了這樣的援助，豈不是幫助我們對手嗎？想當年薊遼總督袁崇煥以米救濟蒙古，十有七八的糧食都落到我們女真的手裏。”
英額爾岱道：“范永斗已經賣出萬石糧食出塞了。這些漢人的商人雖然暗中歸附了我們，但是如果有利可圖，我們也很難禁絕他們的生意。如果不是有長遠的利益，又怎能讓他們盡忠。此次根據大汗的意思讓他們退出張家口已經是費盡周折了。”
皇太極眉頭微皺，問道：“我聽說土默特蒙古戰敗后，俄木布汗也已經不不知去處。你讓范永斗查清楚土默特究竟是怎麼回事？”
漢臣范文程出列說：“察哈爾人雖然在遼東不敵我大金勇士，但是在與蒙古諸部的征戰中，屢戰屢勝，實力不容小覷，如果我們能夠和西線的土默特部聯絡上，兩線夾擊，林丹汗必敗無疑。”他在十幾年前女真攻佔撫順的時候被俘虜淪為奴隸，後來憑藉自己的努力和見識得到了**哈赤的賞識，被編入了漢八旗，此時已經是皇太極及其信任的漢人的謀士之一了。在家譜上，他是北宋名相范仲淹的十七世孫，只不過不知道曾經為漢人王朝北宋抵禦西夏嘔心瀝血的范仲淹看見自己的子孫拖着一條如同鼠尾的辮子為異族出謀劃策嘔心瀝血不知該作何感想。
皇太極輕輕額，道:“此策甚好，我女真人前以漁獵為生計，現以奴役漢人耕種生活，現又以盛京為都，不似蒙古人在草原的游牧生活。漠南草原終究是要交到蒙古人的手裏，土默特人和察哈爾仇怨甚深，如果能夠扶持他們幫我西御察哈爾人倒不失為一條良策啊。”
岳托道：“土默特人和大明關係密切，恐怕不是良友啊。”
皇太極搖頭道：“大明最jing銳的關寧騎兵只敢背靠堅城方才敢我女真勇士野戰，又哪裏敢在草原和我們爭鋒，且此時土默特人衰敗已久，力量薄弱，大金救他如同雪中送炭，不足為慮。”
他下令道：“英額爾岱，你給范永斗回信，建立和土默特蒙古的聯繫，對於他土默特的要求盡量滿足，告訴他們我們女真人願意幫助他們趕走察哈爾人。”
英額爾岱領命道：“喳！”
皇太極稍等片刻，見無人再奏，用雙手按在大椅的兩側，昭示群臣道：“各旗加緊cao練人馬，我女真建國以來戰事頻繁，北御蒙古，西抗大明，連朝鮮彈丸之地對我等依舊陽奉yin違，此時情形稍有好轉，但各位依舊不可懈怠。”
從議事開始到結束，坐在他右側的大貝勒代善未一言，彷彿雕塑一般。這兩年來，阿敏和莽古爾泰先後獲罪，四大貝勒僅存他一人，代善雖然自**哈赤死後就一直支持皇太極坐上了汗位，此時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眼見皇太極雄才偉略，女真在他的率領下，連戰連捷，蒙古人和漢人競相來附，代善也是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