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抉擇】夜戰（中）
夜，並不是很黑，稀薄的雲層稍稍擋住月光，二三十步外可以看見人影。
歸化城北，土默特部汗帳兵營和漢部兵營遙相對立，燈火通明，崗哨四處巡視，小心戒備。
西側大營內，俄木布汗的大帳內各部領都在列，正在商討軍務，俄木布汗要在場的各位擬定一個擊退車臣汗的攻擊計劃，兩個多時辰過去，古祿格執筆寫出來的東西仍然不能讓大汗滿意，接近午夜，大汗仍然沒有讓各位離開的意思。
東側漢部兵營內，巡視的士卒仍然在忙碌，奚思獨自坐在中軍大帳，門口火把熊熊燃燒，偶爾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沒有人能看出來，這裏已經近乎是一座空營。一個時辰前，翟岩親率三千士卒悄然離開。
在朦朧月sè中行軍的不僅僅是翟岩部。
一個時辰前，漠北蒙古一萬騎兵從土默特的兩座軍營之中插過，分成前後兩斷，直馳歸化城東南。沿途的草原一片空曠，沒有一戶牧民，兩天前俄木布汗汗就已經下達命令，讓歸化附近的牧民遷徙到涼城與和林格爾。
暴雨之後，騎兵踐踏的草地也變得泥濘。
車臣汗看向身邊的毛罕yin，他很難想像俄木布汗竟然寵幸這個矮胖子，毛罕yin毫無蒙古武士的氣質，一副諂媚的表情讓他很容易想起漢人帝王最喜歡留在身邊的人——太監。土默特人果然和漢人呆的太久了。
“沿這個方向再往前走一個時辰就可以看見女真的大營了，那立在一個山坡上。”毛罕yin看向車臣汗的眼中有些畏懼。
車臣汗滿臉的鬍子擋住了表情，只有一雙亮眸在黑夜中閃現光芒。他高舉右手，傳令兵迅行動，騎兵隊伍停下腳步，他們要等到下半夜才開始進攻。
“該死的大雨！”坐在chao濕的草地上車臣汗忍不住咒罵。土默特人已經將女真人的營寨情形完全告訴了他們，要想攻入營區必須要放火燒毀外面的柵欄，這場大雨讓他們的難度增加了很多。希望漢人提供秘密武器仍然有用！
午夜過去。
下午的暴雨讓天氣格外涼爽，女真兵營內還有少許嘈雜聲，百里之外歸化城北的兩軍對峙讓這裏比往ri要緊張。
岳託身着便裝躺在大帳內深思，多覺傑大師白ri剛剛離去，將車臣汗的意思帶到，那是他不可能讓步的條件。他摸不清楚漠北蒙古的意圖，但漠西的形勢讓他不得不多想。車臣汗此時進犯土默特又不接受調停，還提出那樣的條件，已經昭示他們的大金的態度極其不恭敬。林丹汗在世的時候，漠北蒙古都沒有和察哈爾聯合，難道此時還會有奇迹生？
他在歸化狙殺漠北使團、強娶烏蘭公主，在大金內部引起了一陣爭議。當年土默特勢弱窮乏，各人都瞧不上眼，才將土默特公主放到他的頭上，但如今時過境遷，這樁婚事竟然引起了某些人的嫉妒。若是他在歸化確保漠西大軍後勤無憂，也算是大功一件，那些人也不好說什麼，但如果出了差錯，恐怕連天聰汗也饒不了他。歸化的形勢都已經隨信使往遼東和漠西，天聰汗和多爾袞的決定他無從知曉。
迷迷糊糊中，岳托慢慢睡去，心力憔悴下很難入睡，但一旦進入睡眠就會睡的很沉。
小半個時辰后，營寨外爆出大聲喧鬧，喊殺聲似乎近在咫尺，親兵顧不上忌諱衝進帳內跪在床前大聲呼喊：“貝勒爺，醒醒，蒙古人襲營！”
睡夢中，岳托將這句話聽得真真切切，猛然坐起身來，使勁揉了揉眼睛衝出帳外。
營寨周圍幽暗的月sè下，喊殺聲一片，馬蹄馳騁聲，殺狼犬的吠叫，那是在外圍崗哨遇到了襲擊。剛開始只北面遭受襲擊，隨後四周的都響起廝殺聲。營區燈火都被點燃，安息的女真士卒很快披盔戴甲，在儲糧區外圍集中。
岳托的腦袋“嗡嗡”直響，漠北蒙古人怎麼敢冒險穿越過對峙區深入腹地。
喊殺聲離營區越來越近，看不清楚來犯的蒙古騎兵有多少。岳托不再猶豫，迅下令：“命令各軍退回營寨，堅守營區。”
數千蒙古騎兵圍繞女真營寨環繞追殺，不待岳托的命令，外圍的崗哨已經被蒙古騎兵追殺到營寨門口。
眼見潰兵大多已經進營，巨木製成的寨門在十幾個力士的推動下緩緩閉上，女真士卒各就各位手持弓箭刀斧據守四門。
月sè並不明朗，四周都是騎兵馳騁、戰馬嘶鳴，看架勢大營已經被包圍了。岳托倒吸了一口冷氣，能包圍這座營寨，漠北蒙古出動的騎兵不下萬人。
北寨門的火把最先被點燃，如同傳染一般，一刻鐘之後東南西北的草原亮起閃閃點點。
北面的坡度最緩，騎兵上攻進入營區的難度最小，車臣汗正在那裏。
“點火！”
隨着一聲怒吼，幾十個鐵鍋當即被迅架起來，木柴成堆，桐油被澆灌其中，片刻功夫各門外都燃起熊熊烈焰。
足足有一百多桶桐油被拉出來，纏上亞麻布的弓箭放進去，蘸滿桐油被分到shè手的手中。
“火箭！”
守在外側的女真士卒看見了眼前的一幕，跌跌撞撞的跑到岳托面前跪倒在地稟告：“蒙古人有火箭，他們要用火攻！”
岳托的心冰涼，當初修建營寨時，他將儲糧區修建離柵欄過一箭距離，並不擔心蒙古人的火箭會燒毀糧食，但蒙古人準備如此齊全，分明就是衝著糧食來的，他現在可以斷定，漠北蒙古此次入侵歸化就是要迫使漠西多爾袞大軍後撤。
“弓箭手上前，壓制他們！”
女真人營內有一千多步弓手，快步就為，到達柵欄內側，從縫隙中往火把最旺盛的地方，弓箭起，但那都在shè程之外。
營寨外。
第一波火箭點燃，蒙古shè手搭箭上弦，往前衝出十幾步進入shè程，隨後燃燒的火箭帶着絢麗的sè彩飛上天空，落在女真人的木柵欄區。
於此同時，早已經等候在哪裏的女真弓箭手也找到了shè程範圍之內的目標，黑暗中利箭直指火箭光芒照耀下的蒙古shè手。被shè中的蒙古shè手出悶哼聲，有些火箭還沒來得及shè出落在地面上，隨後被旁邊的shè手拾起，隨手放過去。
第一波火箭手退下，第二波shè手從隊列縫隙中上前，隨後又是數百條火龍劃過夜空。
鐵箭頭釘在木柵欄上開始燃燒，初始的幾隻火箭還被勇猛的女真人取下，隨着釘在木柵欄上的火箭越來越多，女真人也放棄了這種愚蠢的行為。即使沒有shè中柵欄，蘸滿桐油的亞麻布燃燒也散出濃郁的黑煙，嗅入者無不劇烈咳嗽，淚流滿面。
暴雨淋濕的木頭並沒有抵抗多久，柵欄開始燃燒，chao濕的木頭燃燒讓煙霧更加濃厚，釋放出五六支弓箭后，女真弓箭手不得不後退到里燃燒的柵欄二十步開外。看到眼前的情景，車臣汗送了一口氣，暴雨沒有毀掉這場偷襲。
四周的柵欄開始燃燒，隨着釘在其中的火箭越來越多，火勢也越來越旺，這樣大的火勢足夠讓百里之外看的清晰。
岳托臉sè鐵青，下達命令：“收縮防守。”
柵欄雖被點燃，但也擋住蒙古騎兵入侵的腳步，營寨燃燒倒塌至少還需要半個時辰，往裏還有一道拒馬牆，蒙古人一時半會攻不進來。
托克托草原有一千女真騎兵駐紮，歸化城北土默特大營很快就能現這裏的戰鬥。
漠北蒙古敢於偷襲這裏，並且如此大張旗鼓，岳托幾乎可以斷定，俄木布汗是同謀，但他還想再等等，等到自己完全死心，一個時辰內就將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