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章 【抉擇】臘八風波
灶台上蒸汽熏人，廚房內的溫暖和屋外的寒冷對比鮮明，范琰臉sè紅潤在上下忙碌，額頭上為沁出一層薄薄的汗珠。
翟岩悄然推門進來，忍不住揭開不不停冒着蒸汽的鍋蓋，黃sè的粟米里摻雜好五顏六sè，分別有豇豆、小豆、綠豆、小棗，還有粘黃米、大米、江米，濃稠的粥汁不停的翻着小泡泡，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范琰感覺到異狀，回頭看見，連忙大呼：“快點蓋上，還沒有熬好！”
翟岩笑着放好鍋蓋，說：“香，好多年沒有吃臘八粥。”
“我也很多年沒有做臘八粥了！”范琰瞪了他一眼，說：“我親手做的味道當然不一樣。”
翟岩來大同已經七ri，他回塞很少能呆這麼長的時間，這些ri子，范琰除了晚上盡心服侍外，白ri里也照顧的無微不至，飯菜她也自己動手。在她的印象中，塞外苦寒，條件艱苦，翟岩這大半年都是在那裏受苦，巴不得這幾天把他過的那些苦ri子都給補回來。
她不清楚翟岩久在塞外的目的何在，男人的世界女人永遠不懂，她也不想懂，只盼着翟岩有一ri能夠了了塞外事，能一直陪着身邊，女人的夢想和男人的永遠不一樣。
翟岩忍不住說：“你煮的太多了。”
范琰敲敲勺子說：“臘八ri，只有你想吃嗎？這些還不夠那些夥計們一人一小碗的。”
“你要給夥計們送啊？”翟岩驚詫。
“當然，臘八過去，除夕就在眼前，今年有好幾個夥計家中都遭了災，親人也沒有下落。商號是你的，但我要讓他們把這裏當成家。”范琰眉角挑起。進入商盟后，她明白作為翟夫人在商盟中的作用，商盟幾乎是柳全一手建立起來的，她要是不想被架空就要花費更多的心思，夥計們的眼睛亮心裏明，時間長了也都能知道夫人的好，ri后想做的什麼事也就簡單了。
翟岩當然沒想到范琰的那些心思。
臘八的習俗流傳已久，但他從小沒有都沒有吃過臘八粥。
臘八粥要送親戚朋友要在午時之前，剩下的才是自家人食用。巳時過了一半，熬好的臘八粥被裝進木桶，上面用蓋子封死，整整兩桶，當然不可能都是范琰熬制的。兩個僕從挑好，翟岩和范琰緊跟在身後往商號而去。往年此時，大同鎮親友互贈臘八粥的不在少數，偶爾有家境富裕者還會特意熬制施捨給窮人，今年女真剛剛退去，大同鎮元氣未復，街上冷清。
到了商盟商號門前，客人稀少，奴僕放下擔子大聲吆喝：“東家和夫人給各位送臘八粥過來了。”將隨身攜帶的八個小碟碗拿出來。
寧盛早已經看見，上前給翟岩兩人拿過來椅子，招呼限制的夥計過來，每人盛上一小碗，大家吃的興高采烈。每逢節ri多思鄉，這碗粥雖然不算什麼，至少說明東家把自己當回事，心裏舒坦，連些家中遭災的夥計也因為這碗粥難得露出張笑臉。
寧盛不失時機的高聲說：“東家和夫人把我們都當做自家人一般，逢年過節也都沒有忘記諸位，大家平ri里可不要忘了他們的好啊。”
夥計們大聲答應：“會記住的！”
翟岩面sè含笑，對所有人點頭致意，在兵營里呆久了，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半個時辰，兩桶臘八粥就被喝了個底朝天，保證每個夥計都喝上了一點。
回去的路上，范琰很高興，翟岩和來時相比，興緻不高，顯得悶悶不樂。范琰看出來點端倪，問：“你不喜歡我這樣做嗎？”
翟岩搖頭說：“不是，只是看到這些人的思鄉情，我也想家了。”
這句話正戳中了范琰心中的疙瘩，她這個媳婦是翟岩私下接進門的，若不是哥哥范永斗知情，那和私奔也沒什麼區別，未見過翟家老太爺，未拜見翟家祠堂，心裏總還有個疙瘩。
范琰小聲問：“你想回老家看看嗎？”
翟岩點頭，說：“不錯。已經三年了。”再深的仇恨三年的時間也已經淡化，何況那些仇恨本不存在，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和八大家都在這片草原，和翟家終有直接面對的那一天，陽城老家，還有他心中唯一的牽挂。
這是最敏感的地段，范琰不敢插言，她心中還是希望翟岩能和家族化解矛盾，翟岩能和翟家和解，她也就不用擔心有一ri要夾在哥哥和夫君之間。當然，她知道，那很難。
臘九，翟岩獨自離開大同，未帶一人前往陽城。
近鄉情更怯，越靠近陽城縣，他心中愈想逃避，知道最後才鼓起勇氣牽着大黑馬進入了陽城縣的大門。
一張大斗笠擋住了臉龐，守門的衛兵讓他摘下來一看，頓時一愣，就像見了鬼。三年前，翟二公子在這裏也是有鼎鼎大名，三年的時間，有些人的記xing好，有些人的記xing差。雖然整個人的氣質變了，臉上多了條刀疤，但總體輪廓還在，再加上那匹大黑馬，翟二公子的身份呼之若出。
“你姓翟是嗎？”守兵口氣中充滿了不信。
“不錯！”
“翟二公子，你回來了？”守兵連忙放行。
翟岩隨手丟給他一塊碎銀，說：“不要聲張。”守衛點點頭。
翟岩遠遠低估了消息傳播的度，他牽着大黑馬還剛到翟宅門前，對面一個臉龐消瘦的中年人帶着十幾個人迎面走過來。那就是他的大哥翟堂。
“大哥！”翟岩脫口而出。
翟堂沒有驚訝，嘴角微動，就像有人在右下角拉扯了一下他那僵硬的臉龐，說：“你終於回來了。”他等這一ri已經很久了，三年前的行為讓他無顏去大同主動找翟岩，但既然翟岩想明白了，終究有一ri會回來的。
原來大哥早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消息，想想也是，在近在咫尺的大同，又和范琰成了親，翟家怎麼可能一點動靜也不知道，是自己小瞧八大家了。
“是范永斗告訴你的嗎？”
翟堂並沒回答他，放開一條道路讓他進門，語氣緩和說：“你終於想通了嗎？”能和范家和解，那肯定是想明白了。從小到大，他就不喜歡這個弟弟，只知道遊手好閒，交些亂七八糟的狐朋狗友，流連於煙花巷柳之地，在八大家的中簡直是笑柄。只是如今翟岩的勢力已經讓人無法忽視，范家丟下臉面都要拉攏的人，他又怎麼可能將其拒之門外。
翟岩徑直走入，說：“我想看看爹。”
翟堂沒聽清楚翟岩的口氣，跟在他身後冷笑一聲說：“想通了，我們還是兄弟，翟家一直在等你。老范家費勁心機，卻忘了一筆寫不出兩個翟，他舍掉名聲丟下一個妹妹就像讓你入贅嗎？可笑是枉費心機。”他向來不是這樣多話，只是翟岩突然回來讓他興奮。翟岩在蒙古的勢力他已有耳聞，如果能夠他能夠帶着歸化的勢力重回家族，翟家的地位立刻可以越范家，即使在女真那邊話語權也會增長不少。這次宣府官場震動，他常年經營的鎮守太監王坤被免職，在翟家佔主導地位的兵器生意中斷，讓他受到的打擊不小。
在他心中翟岩還是當初那個遊手好閒的弟弟，話語中並沒有給予尊重。翟堂的話不堪入耳，譏諷了范家，又刺痛了翟岩，他忍不住說：“我只是回來看看爹。你以為我會和你同流合污嗎。”
翟堂這次聽清楚了，喊：“站住！”
翟岩不搭理他，繼續往前走。
“攔住他！”翟堂下令。十幾個護衛蜂擁而上，攔住了翟岩的去路。
翟岩譏諷道：“你還想再殺我一次嗎？”
“父親說過，你若是有悔改的那ri，可重入翟家門牆，否則翟家沒有你這號人。”翟堂的臉有些扭曲，他感覺自己被耍了。正是因為他，翟家才壯大的這麼快，十幾年了，翟家沒有人敢這樣對他，包括他的父親。
“我不信！”翟岩怒吼。
“翟家怎麼出了你這號人，寧願勾結外家也不入自家門。你想氣死列祖列宗嗎？”翟堂咬牙切齒。
翟岩無語，大哥說出了他想說的話，但是他不想爭吵。
“我只想看看父親。”翟岩重複。
翟堂露出一絲yin冷的笑容，說：“殺了他們十幾個人，你就可以見到父親了。”
翟岩怒了，說：“你不要欺人太甚。”大哥一點兄弟之情都不講，讓他心冷。
翟堂高聲說：“如今我是翟家主事的人，你三年前勾結外人劫掠自家商隊，我今ri正式宣佈將你逐出翟家門牆，你若一ri有悔改之心，再來找我。”翟岩的勢力他雖然不像范永斗那麼清楚，但這半年間也頗有耳聞，所以並不將話說死。
“大哥，人在做，天在看，你還是為翟家積些德吧。”翟岩氣苦。
“天都要變了，還能看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