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章 【抉擇】陰謀（中）
翟岩依舊俯在俄木布汗的腳下，頭緊貼花sè的羊絨地毯，感覺口鼻處傳來一股膻味，那不是他喜歡的味道。
俄木布汗端詳良久，終於說：“起來吧！”
“是！”翟岩起身侍立一旁。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你會背着我有什麼動作。”他的口氣又變得嚴厲。
“是！”
俄木布汗眉頭緊鎖，這個漢人越來越不安份，但現在他只能容忍。冷靜下來之後，他當然知道岳托在挑撥漢部和土默特人之間的關係，但翟岩的行為也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縱使翟岩舌綻蓮花，也掩飾不了他為謀私利想壟斷歸化商道的野心。
漢部已經有了近五千騎兵，是土默特部落力量的三成，而且裝備更好。前幾年幫助了困境中的土默特人也讓他們得到了很多部眾的尊重。翟岩的擅自行動已經讓俄木布汗有種尾大甩不掉的感覺，如果他現在和翟岩撕破臉，土默特部恐怕立刻會大亂。
原諒是唯一的選擇。理由只是讓雙方可以下台的借口。
從運糧騎兵到偷襲商隊，翟岩在步步緊逼，逼迫俄木布汗選擇遠離女真。他當然知道這樣會讓俄木布汗不舒服，但他別無選擇。從土默特部接受了他的幫助，他就要儘力把雙方綁在一起。
“我要驅逐走歸化城內的張家口的商號嗎？”俄木布汗有些擔心，擔心他和漠北蒙古的聯繫會被泄露給女真人。
聽見此言，翟岩鬆了口氣，俄木布汗沒有讓他失望，連忙說：“這件事大汗不必出面，歸化城對所有的商號都是歡迎的，我會讓他們的商隊到不了歸化。”
俄木布汗點頭，這正合他意。張家口的商隊是女真人的爪牙，如果他出面驅逐，近似於決裂，他當然不會這麼做。
翟岩往前小跨一步，說：“大汗不但不必驅逐商隊，而且要將計就計，公開斥責我，讓女真人認為漢部和土默特人之間有矛盾，以安其心。”
俄木布汗眼前一亮，讚歎說：“這是個好主意。”
“大汗，土默特人中有些人和女真人走的很近啊！”翟岩接着機會稍作點撥。
俄木布汗馬上jing覺，說：“我自有分寸，你只需管好你自己。”
眼見翟岩離去，俄木布汗只感覺疲倦。漢人和女真人都各有意圖，唯有他這個大汗越當越憋屈。
一ri后，俄木布汗怒罵漢部翟岩的消息傳遍土默特部，有人親眼看見翟岩怒氣沖沖離開汗帳騎兵大營。謠言隨之而起，有說漢部想壟斷草原貿易強佔商道的利益，壓榨蒙古人，也有說土默特人想卸磨殺驢，壓制漢部。
幾天間就傳遍漠南蒙古。烏蘭公主聽說后心中着急，急找俄木布汗和翟岩調解，土默特人如今和漢部合則雙利，分則雙傷。兩人對烏蘭公主都沒有隱瞞，翟岩看着焦急趕過來的烏蘭公主，笑道：“這只是演一齣戲給女真人看，沒想到大汗還會放出那些謠言，小題大做了。”
烏蘭驚詫，說：“大汗還以為謠言是你放出去的。”
兩人對視，恍然大悟，女真人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
烏蘭暗嘆：“女真yin險，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子，比察哈爾人可怕萬分，你和哥哥只要有一絲裂痕，遲早都會墜入他們的網中。”
“有你在中，我們不會有什麼矛盾的。”翟岩寬慰烏蘭。
烏蘭幽幽的說：“明年，我就不能在身邊陪你們倆了。”
那個消息，雙方都已經知曉，幾個月裏有意迴避不見，見也迴避不談。
烏蘭公主的表情讓翟岩心痛，他眼看着這個走路都連蹦帶跳的少女幾年間變得如此悶悶不樂，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么。翟岩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若不願意，可以不嫁漠北。”
烏蘭煥出一張笑臉，雙目直視翟岩，說：“可以嗎？”忽然言辭咄咄逼人的問：“我若是不嫁漠北，你能娶我嗎？”她終於忍不住吐露心扉，雖然用這樣玩笑話的口氣，但說出來也讓她輕鬆很多，連胸口的氣也順暢起來。
眼前眉如初月，眼似閃星。
翟岩心中一陣慌亂，避開雙目。烏蘭的話像重鎚一樣敲擊在他的心頭，對眼前的這個少女他從沒有過那樣的念頭嗎？但他已經有范琰了，不錯，這輩子有小軒姐足矣。
烏蘭看向不斷迴避的翟岩，心中一陣失望，笑着說：“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我是土默特的公主，漠北是我的歸宿。”
翟岩轉過臉來，認真的說：“我在漢地已經有夫人了。”以烏蘭的身份當然不可能成為他的侍妾。
“如果沒有，你能娶我對吧！”烏蘭眼神明亮，煥出如迎net花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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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蕭瑟，塞外天一ri寒過一ri。
對於很多漢人來說，這是他們在草原渡過的第一個冬天，雖然只隔了一座城牆，但感覺天差地別。
看着一袋袋的糧食被裝上大車，俄木布汗心頭滴血。休養生息一年趕不上這一次大放血，說是借，和搶也沒什麼區別，吃進去的還能吐出來嗎？他也不敢去遼東討還。
這一次護送糧車入關的是托克搏的騎兵，古祿格仍然沒能如願以償，但他已經不在乎了，因為岳托並沒有着急離開漠南草原，而是留在了他的部落。
多爾袞部在山西南部縱橫馳騁，十月份又破了一座縣城。
此次女真入侵大明展到此時已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雖然沒有關內的消息，但如今女真不惜如此得罪土默特人也要將大軍滯留在明境，翟岩也隱約猜到他們的意圖。多爾袞部留在大明四個月，將士早已經生出歸鄉之意，擄掠趕不上消耗，這等愚蠢的行為連大明的朝廷也看出來點端倪。
女真人的野心讓翟岩心生懼意，那個夢偶爾還會在他的睡夢中出現。
十月二十五ri，是蒙古的燃燈節，待夜幕降臨，家家點燃酥油燈，以示歡慶。
歸化城周圍土默特人眾多，歡慶氣氛最為濃郁，翟岩作為漢部的千戶也受邀前往，從白天到夜晚，他走過了很多土默特部落，喝了無數牧民的馬nai酒。大多數土默特人對翟岩及漢部騎兵都很歡迎，也有少數人看向他們的眼神冷漠中含有憎恨。
參加完俄木布汗舉行的巨大的舞會，連點燃的篝火也開始慢慢熄滅，歡慶之後的牧民四散而去，進入各戶的蒙古包歇息，只等第二天返回各自的部落。
夜sè已深，仇彬和那ri松等人也喝的有些醉醺醺。
翟岩命漢部騎兵在歸化城郊搭建了一圈帳篷，又安排好值守，準備就地駐紮一夜。馬nai酒喝多了，讓他興奮，躺在帳篷里一直睡不着，已經過了午夜時分，外面有人小聲問：“翟叔，睡著了嗎？”
只有逢勤才會這樣叫他，翟岩吼了一嗓子，問：“有什麼事？”
“有人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