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章 【邊鎮亂】送糧

女真大軍自朵顏草原出現后，絲毫沒有隱藏行跡，大明邊鎮很快都知曉，相互通告。曹謙正是從弓辰處得到消息，匆匆急件往關外。大明大多數官員都認為女真西向是去年征伐察哈爾人的延續，並沒有太在意，只是命邊鎮嚴密監控。當然也有人會對宣大鎮的安危有隱憂，但都緘口不言。這種事說對了添堵也沒辦法解決，說錯了徒遭人恥笑，每人願意出頭。

去年年底，大同巡撫張庭拱賑災救民，勞累不堪，死在任上，新任巡撫胡沾恩上任一年多光景，大同邊事均決於總督張宗衡之手，也只能落得個清閑。

七月。

張宗衡在山西督各軍圍剿民變軍。胡沾恩知道女真大軍已經到達一牆之隔的土默川，但並未在意。邊鎮的守備、將軍都是張宗衡的親信，他想插手也插不上。曹謙得到塞外翟岩的急件與寧盛、范琰商議暫時中斷了商盟在各處的走動，夥計都召回商號。曹謙將自己的部眾分成三部，一部入大同府，一部在陳家莊，一部在右玉縣，暫停活動，等待女真大軍去向塵埃落定。

七月二ri，邊塞烽火濃煙滾滾。

胡沾恩得到消息差點沒當場暈過去，大同鎮哪有軍隊可以抗衡女真大軍。保安堡只堅守了一ri便告陷落，報信的騎士在大明北境狂奔。大同府四門大開，放各鄉難民湧入。曹謙從弓辰處得到消息后，急令陳家莊譚順部一百多人收拾細軟喬裝打扮進入大同府，右玉縣那些人多是本地豪強，只讓他們就在本鄉隱藏。

范琰不知塞外情形如何，心繫翟岩，坐卧不安。

三天後，雖然四境還有很多難民涌過來，大同府關閉四門，因為斥候已經在四十裡外現了女真人的蹤跡。

多爾袞兩白旗jing兵率先進入大同，一萬多鐵騎直逼大同府城下。胡沾恩站在大同府的城牆上向下瞭望，大同城牆高且巍峨，遠視女真人的兵營渺小，烈ri暴晒之下，胡沾恩不停的用手絹擦汗，也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熱的。弓辰據守南城門，部下有六百多人，自從他到大同鎮后得到翟岩的資助，上下打點，軍中關係不錯，這六百人的兵甲配備整齊。弓辰站在女牆邊向下看，這裏的城牆比張家口堡可要高上三倍，往下是堅硬的土石地，再摔下去八成是沒命了。

胡沾恩督促大同駐軍近五千人，嚴密分守各門。夜間開始執行宵禁，過亥時仍在街道上遊盪的百姓都將會被抓捕。臨街的商鋪的屋檐下擠滿了難民，商盟的也不例外。米粟的價格立刻上漲了五成，jing明者仍然在瘋狂的搶購，一ri之後，價格翻番。那些將全家積蓄打包攜帶逃入大同府的百姓很快都要破產。

大同府是商盟的中心，最近一年來置辦的產業眾多，連夥計帶護衛有近四百人在此。寧盛偷偷的問曹謙：“大同守的住嗎？”他的榮華富貴得來不易，有了前車之鑒最畏懼的就是兵災。

曹謙哼了一聲，“你就放心吧，大同府哪是那麼容易攻破的。”他已經轉告弓辰，如有需要，他這邊兩百人隨時待命。

多爾袞駐紮在大同府外並沒有攻城，而是讓女真士卒搶掠四鄉，大同府附近還有多個村莊人沒有來得及逃離，女真人在獰笑中揮舞着血淋淋的刀子追趕。老人和孩子都被一刀劈死，青壯年被驅趕到一處，集中看管，準備押送往遼東，稍有姿sè的女人都難逃厄運。烽煙四起，各村莊被搶劫一空后，一把火燒毀。

大同守軍站在城牆上隱約可以聽見四野的哭聲，均噤若寒蟬，無一人敢請命出城破敵，包括弓辰。

岳托部於兩ri後到達大同合兵。多爾袞邀指遠處的大同城，說：“我女真何時才能攻下此等堅城？”

岳托道：“大同乃是大明一等的堅城，我女真勇士xing命珍貴，可不能無故浪費在這裏。”

多爾袞哈哈大笑，“有了孔有德火炮也不行？”去年五月，大明在登州jing心訓練的火器兵營孔有德部因欠餉兵變，被追剿走投無路下，度過遼海投降了后金，一同帶過去的還有大明的鑄炮工藝和夷人訓練火炮的將官。

“我大金掃蒙古入大明久矣，靠的可不是火炮。那東西是錦上添花之物，只可用於攻城守城。”岳托不以為然。

多爾袞不置可否，問：“那邊有消息傳過來嗎？”

“我們的動作太快了，大明的朝廷還沒反應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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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入侵大同。

宣大的傳令兵四走奔告，直入běijing城。女真入侵的時候恰到好處，宣大jing兵盡數在河北山西南一線，將高迎祥緊困在山林中。

急報一ri緊似一ri，女真人在大同匯合后，一分為二，岳托部向宣府方向進逼，多爾袞部往直入山西，四野無兵可當，沿途慘狀一片。崇禎無可奈何，手中無兵可用，又不能放任女真擄掠，只得調任曹文昭為大同總兵，率部救援大同，高迎祥壓力頓減。

岳托往宣府方向攻破數城后回援，盤桓在大同鎮一帶，分兵將沿途擄掠的漢民押往塞外送往遼東，宣府兵只敢相隨不敢追擊。多爾袞則一直往南進逼，越過井坪所直入山西，一路燒殺，全晉震動。曹文昭倉促回援，進駐懷仁縣城，沒想到女真人像是知道一樣，他前腳進入懷仁，後腳就將懷仁縣包圍的水泄不通。曹文昭三千騎兵被圍在城內，英雄無用武之地。

八月，土默川的粟米開始成熟，辛苦的漢人開始收穫，在田地間手捧黃燦燦得到糧食是農民最開心的時候，雖然這些糧食不屬於他們。這些漢人很容易滿足，唯一要求的可能就是睡覺的時候不要餓肚皮。近在咫尺的戰爭讓土默特人提心弔膽，大批衣衫襤褸的難民被從長城內押送出來，在女真人的皮鞭下往西而去。土默川的漢人看的此景，既有兔死狐悲，心中又暗自慶幸，如果去年他們沒有出塞，今ri自己可能就是其中一員。流落塞外總比被驅趕到遼東要強上很多。

岳托部數千人先行回歸遼東。女真不願意損耗兵力攻打像大同府那樣的堅城，因為攻下來毫無用處。女真不會在大明內守着一座城市，等各地勤王人馬到達再歸還大明。三萬多兵馬在大同每ri的損耗也是驚人，雖然攻下了幾座縣城，捋掠的財物也不少，但糧食並不多。

八月八ri，俄木布收到岳托的親筆信，要他立刻送三千石米粟入關至大同鎮城附近的多爾袞部。他把握的時間正好，粟米剛剛收穫晾乾。

歸化城冷冷清清，商鋪都已經關門，因為失去了貨物來源。俄木布在府邸內大雷霆，出完氣后，還是讓各部準備糧草。女真已經將土默特人當做攻明的補給地。黃燦燦小米在手中連捂的機會都沒有就要送給他人。

翟岩冷眼旁觀俄木布汗的憤怒，他越憤怒自己遊說的機會就越大。

二十多輛騾馬大車準備完畢，古祿格屁顛顛的上前請命：“大汗，護送這些糧食入關的活就交給我吧。”

俄木布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突然間覺得這個人怎麼那麼討厭。

“你留在歸化吧，打仗的時候容不得你去攀親戚。”語氣中包含譏諷，現在所有的土默特人都知道古祿格和女真貝勒岳托是親戚，古祿格也深以此為得。

古祿格老臉一紅，嚅嚅不一言。

“翟千戶，這批糧食由你護送入關，路上可要看緊點。”俄木布汗轉向翟岩柔聲說，讓正在呆的他吃了一驚。

“我去嗎？”聲音雖小，傳如翟岩的耳朵不亞於驚雷。

“不錯！”

翟岩沒想到俄木布汗竟然讓自己給女真人押送軍糧，他是什麼念頭！

“我的人馬都在狄寨！”

“女真人的期限還有好幾ri，你可以召集他們。”

翟岩心中狂震，“他要我助紂為虐嗎，還是要斷了我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