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邊鎮亂】訓練

芒牛山腳下，三千多jing壯的漢人**上身暴晒的太陽底下。

翟岩同樣如此，站在高處，虯張的肌肉上，汗水順溜而下，他的右胸口有一塊褐sè的箭疤，如幼兒拳頭般大小，看上去觸目驚心,那是刺殺給他留下的記號，將伴隨他終生。

奚思手執長鞭在人群中穿梭，大聲喝罵：“歡迎你們加入虎豹騎。寨主仁慈留下你們，在我眼裏，你們毫無用處，來到草原就是尋死的。一個蒙古人可以打你們兩個，一個騎馬執弓的蒙古人可以殺你們十個，而你們連他的衣角都摸不着。”這些話可不是誇張，在他看來要將這些人訓練成可以上戰場的士卒，至少需要一年時間。

“從今天起，我會一直陪着你們，陪到你們恨不得將我吞進肚子裏。”奚思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堅持不下去的，我會將你們扔進黃河。”

“今天，在這裏就是曬，不準動，不準撓癢，不準擦汗！”奚思將手中的長鞭揮的噼里啪啦作響。

這些人中還有虎豹騎的馬賊，聽見這話都傻了，他們憑什麼配這些菜鳥受罪，但沒有一人敢出聲，因為翟岩也站在前面。

“幸虧以前習武站過馬步。”一個多時辰后，翟岩感覺稍稍有些疲乏，只是汗水從臉頰流下時有些癢，很難受，但他沒有動。他當然不是怕奚思的皮鞭，而是要親身示範以表決心。鮑廣站在他身後，因為武藝高強，反應靈活。他被選為翟岩的親衛隊長。從逢勤一起進入草原，他就認識了翟岩，當時他看出來翟岩一定是個頭領，但沒想到還是最大的頭領，更沒想到自己會成為他的親兵。翟岩的親兵中還有一位他的熟人，那便是逢勤，人生際遇如此不可思議。

隨着暴晒時間的延長，烈ri下有些人開始難以忍受。偏偏有些不信邪的人不把奚思的話當回事，偷偷摸一把臉上的汗水，還環四顧。在一旁巡視如狼似虎的兵士很快從隊列中揪出三個人。

奚思走過去，面無表情，說：“行刑！”

從他身後走出三個粗壯的漢子，各手持一柄短鞭。兵士把那三個人摁跪在地，就在烈ri下，行刑的兵士使勁渾身力氣抽打，每打一下便會在背上留下一道血槽。奚思在一旁冷眼旁觀，大約打了七八鞭，他哼了一聲，說：“行了！讓他們歸列。”

幾千人將行刑的過程都看着眼裏，奚思就是要殺雞駭猴。歸列后的那些人背後被抽出血槽后流入汗水更加難受，但此時倒是可以忍受了。

“這是念你們初犯，再有犯者可就不會這麼客氣了。”奚思的眼睛像毒蛇，掃過之處那些人的皮膚都會微微悸。

半上午過去，奚思一直沒有下休息的命令，再有兩個馬賊本是奚思的屬下，倚仗自己老資格，稍稍活動筋骨，一樣被揪出來，這一次被打得更狠。終於再也沒有違抗奚思的指令。

末時，因為一直沒有進食和飲水，開始有人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地，昏厥過去。巡視的兵士將他們從隊列中拖出來迎面澆上冷水。

奚思清點人數，直到栽倒在地的人數達到十分之一，終於下達了解散休息的命令。

義不掌財，慈不掌兵。奚思和翟岩早已商定，他扮黑臉，翟岩偶爾以身作則，恩威並施，逐漸將這些人訓練成虎狼之師。

從那以後，那三千過人似乎成為了奚思手中的玩物，他想出各種各樣的方法來折騰這群士卒。從戚繼光的《練兵紀要》出，練行伍，膽氣，力量，技巧，一天也不得停息。幸好草原上肉食充足，每天消耗的體力都能夠得到很好的補充。

九月底，柳全從大明的邊軍中購置了一批刀槍弓箭偷運至塞外，終於給這些士卒配備上兵器。翟岩根據他們身高力量的不同給他們配備上合適的兵器，有人手持長槍，有人用長刀順手，但很少有jing通弓箭者。翟岩又從土默特部賒借了兩千多匹戰馬配備給每個人，總算給這些人配上了基本的裝備。

“在草原上，沒有戰馬便如同失去了雙足，我聽說你們中還有人不會騎馬？十天之內，無論你們如何吃喝拉撒都在馬上，每個人都要學會騎馬，我會讓熟練的騎士教導你們，你們領到的戰馬從今以後就是你們的媳婦，你們要抱着他們睡覺以熟悉它們的xing情。”傳令兵高聲呼喊，重複奚思的命令。

早已經被奚思折騰的jing疲力盡的士卒沒有人回話，只是靜靜的聽着，排成隊列領取他們的裝備。

一個月只有一天休息，那就是餉的那天，一個月一兩銀子，虎豹騎的話很算數。

裝備配備完整后，奚思對士卒的瘋狂訓練強度終於降低減輕下來，逐漸開始教導各種武器的技巧，但每隔幾天，他總能找出一個辦法將那些士卒所有的體力都榨乾凈。

“你腦子裏怎麼會有那麼多主意去折騰他們？”翟岩笑着問他，他對那些士卒比奚思寬厚的多。

“這些普通士卒，他們只需要知道服從就可以了，我這樣折騰他們就是不讓他們有思考的時間和jing神，漸漸的他們就習慣於只聽從命令。如此天長地久，他們不但不會對命令產生違抗之心，反而在心理上會更加依靠虎豹騎。”奚思的話讓翟岩感覺不寒而慄。

“那豈不是木偶沒什麼差別？”

“當然不是！你知道軍中平ri里訓練不息歸根結底為了什麼嗎？”

“什麼？”翟岩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也沒有從軍的經驗。

“訓練就是培養習慣。兩軍交戰之時，殺聲震天，血流成河，除非久經戰陣的勇士，大多數人想到越多便會越恐懼，平ri練習的武藝技巧很多都忘得一乾二淨，全憑本能和習慣在戰鬥，所以要叫他們最簡單的戰鬥方式。”奚思細細道來。

翟岩閉目回想自己經歷的幾次戰鬥，知道此言不虛，個人武藝再兩軍對戰時確實用處不大。“只是你將他們訓練成只會聽命令的兵士，萬一碰見特別的局勢，恐怕不會靈變。”翟岩笑笑說。

奚思搖頭，說：“士卒不需要靈變，如果每個士卒都有自己的想法，那麼軍隊必然是一盤散沙，只有一令之下，勇往直前，哪怕眼前是刀山火海也毫無懼sè，這樣的軍隊才是無敵之師。”

他怕翟岩還不理解，又補充道：“士卒就是一把刀，刀柄掌握在你的手裏。難道你還希望這把刀有自己的想法嗎？”

翟岩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想像中那麼興奮。

“我先教會他們服從，再教會他們技巧，最後教會他們合作，如此一年，此軍可成，再經過戰陣磨鍊，必然會交給你一支強軍。”奚思沒有覺察到翟岩的變化。

看來自己以前還是看底了奚思！翟岩陷入沉思。大明並不是沒有人才，相反，大明是人才最多的地方。從翟岩接觸的那些人，范永斗、柳全、燕七到奚思，無一不是俊傑之士，可無一人可被朝廷所用。但朝堂之上就缺乏人才嗎？如果不缺乏人才，為什麼會讓女真人打到běijing城，難道真的有一天全天下的漢人都會留着鼠尾辮嗎？

那個夢！那個夢！翟岩在夢中被驚醒，帳外已經有些亮光，他揉揉自己的雙眼穿戴整齊走出門外，鮑廣和逢勤守在那裏。

天sè白之時，隨着蒼涼的牛角號聲響起，士卒們匆忙爬起，在最短的時間內穿戴完畢，集中在草原。正如奚思所說，習慣是最快的，肢體知道每一步動作，不需要經過大腦。

翟岩站在前列，對士卒的表現很滿意。

“我們交的所有都是為你們有朝一ri上戰場能夠活下去。今天我要你們記住，站在你們左邊的和右邊的都是自己的兄弟。以百人隊為單位，從這裏跑到黑山腳下。每個百人隊不可以丟下一個人，最後到達的三個百人隊將接受懲罰。”翟岩帶頭邁動腳步，鮑廣跟在他身後。這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方法，他一直很討厭馬賊散亂的戰鬥方式，他要從一開始就讓這些人明白，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丟下身邊的人獨自前進或者後退。

從七月份開始，芒牛山腳下的平原是草原最忙碌的地盤。

九月底，奚思開開始嘗試指導這些人如何去拿持盾牌和刀劍進行配合，他們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但慌亂的腳步，一旦要轉變陣型就會亂成一團的隊列，都預示着一切尚早。

奚思不停將自己的馬鞭抽在這些如無頭蒼蠅一般的漢人身上，但他和翟岩心思一致，要得到一支完全聽從命令的軍隊，就必須要捨近求遠。像燕七一樣招攬馬賊，那也不是他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