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見
那時九幽看着左肩處,若是再偏半寸,就會要了她性命的箭。
終於相信那宮女的話,並沒誇大其詞。
在九幽落地的瞬間,一把冰冷的劍抵在了她的脖頸上。
九幽毫不懷疑,若是她敢動一下,這把劍就會立刻毫不猶豫的要了她的性命。
此時不用猜九幽也知道,眼前的人必定就是傳說中那個冷血無情的,一等掌事宮女碧璽。
許是聽到了院中的動靜,殿內的人走了出來。
倒在地上的九幽,最先看到的是那人的腳。
純白的官靴,上面有隱隱有龍紋浮動。
身上是銀白的華服,在陽光照射下當真是極美。
可九幽並沒有心思去欣賞那衣服,她迫切的想要看清眼前人的臉。
當九幽的眼神終於對上那雙夢裏熟悉的雙眸。
只要一眼,九幽就知道是他,即使時光已經過去了五千多年。
即使他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少年。
直到看到他腰間玉佩的那一抹赤紅。
九幽越發肯定眼前的人,就是那個她等了五千多年的人。
那一刻,淚水瞬間就模糊了九幽的視線。
所以她沒有看到,在看到她的那一刻。
眼前的人眼神里的震驚。
在僵硬的片刻之中,恐懼、驚慌、焦急、和惶恐幾乎瞬間閃過眼前人的雙眼。
無數情緒在他眼神中閃過,唯一沒有的,是九幽曾經日日期盼的驚喜。
震驚過後那人看到碧璽落在九幽頸間的劍。
說:“碧璽退下!”
聲音里是微微的破音,以至於周圍人都疑惑了,一向喜怒不行於色的太子殿下。
今日怎麼會對一個小宮女如此的緊張。
這一點一直服侍軒轅澈的碧璽感覺最為明顯。
因為她剛剛分明聽出了,太子殿下聲音里剛剛那一瞬間的緊張和冷意。
曾經九幽以為再見到他,自己會說很多的話,會打他,罵他,責備他,質問他。
可是現在真到了這一刻,九幽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刻她只知道,原來她的赤焰他一直都帶着。
原來這麼多年,沒有忘記的並不是她一個……
那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九幽,緩緩的將懷中的龍鱗拿了出來。
龍鱗上的憶珠卻在此時突然破裂。
憶珠中五千年前離別的場景,隨着憶珠的破裂,瞬間在九重天上綻放。
這憶珠是九幽當初求婆婆幫她封存的記憶。
在這五千年裏憶珠中的畫面,九幽曾看了無數次。
可她沒想到有一天憶珠中的畫面,會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九幽一時有些窘迫,數千年前離別的場景,依舊在九重天上放映。
男孩兒那句:等我回來娶你,在每個人耳邊響起,讓人想要忽視都難。
曾經看了無數次的畫面,只有這一次最讓九幽臉紅。
這一刻九幽覺得自己的臉,今天算是丟盡了。
只能不斷的安慰自己,那時還小不懂事,思想要純潔,不要那麼複雜。
那時羞憤難當的九幽根本沒有發現,碧璽看着她時,眼神里的殺意那麼強烈。
碧璽現在非常後悔,剛剛自己的手下留情。
而九幽則是滿滿的尷尬,因為做這樣的現場直播,她也不想啊。
尤其是作為畫面中的女主角,即使是以九幽的臉皮厚度,也不由得有些臉紅。
所以那時九幽看着眼前的軒轅澈想要解釋,卻發現明明還是相同的眸子。
九幽卻讀不出眼前人的情緒。
是冷漠,是疏離,是克制,是疏遠,是灼痛,是擔憂……
但不管那裏面是什麼,都絕對沒有久別重逢的歡喜。
所以那一刻,九幽像是突然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將她所有的激動和欣喜瞬間澆滅。
只剩下刻骨的寒涼,讓九幽一渡以為自己認錯了。
只是他腰間的那抹赤紅,又那樣清楚的提醒着九幽,她並沒有認錯了人。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九幽知道他變了。
他以不是海天之巔,那個讓她等他回來的少年。
所以想要解釋的話,瞬間卡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
也許是沒必要了吧,那時九幽只是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人,等他開口。
亦或是等他做最後的判決。
九幽沒有想到,她滿心歡喜而來,以為他會有同樣的歡喜,而現實於他卻是一場噩夢。
大殿中一瞬間安靜的針落可聞。
九幽任由軒轅澈上前,將她扶起。
他說:“碧璽傷了你,我會責罰。
你當年於我的救命之恩,我會報答。
只是…這憶珠中之事,只是兒時的戲言,卻是當不得真的。
況且父皇已經為我定下婚約…四海皆知。
這憶珠中的承諾…我只怕是做不到了”
那時軒轅澈似乎說了很多的話,說了他四海皆知的婚約,說了他的為難。
九幽卻在只聽到那句戲言之後,便再也沒有聽到別的聲音。
原來只是戲言,原來她這五千多年的等待,和她一直堅守的承諾。
讓她拼了命也要逆天改命而來的話,於他而言,只是一句戲言……
原來婆婆說的沒錯,這世間的男子都一樣。
原來師傅說的也沒錯,有些答案不知道,有時要比知道的好。
這一刻九幽後悔了,她多希望此時自己依舊坐在望天石上,婆婆依舊在西海做好了飯菜等她回來。
這一次她一定會聽婆婆的話,不再讓她擔憂生氣,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九幽一直覺得,他會不一樣,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
原來這世上的男子都是一樣的,根本沒有什麼不同。
那時九幽笑了,她肆無忌憚的笑着,直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九幽笑自己的無知,笑自己的愚蠢。
笑自己這五千的等待,和她所做的一切,現在看來是那麼的愚蠢。
在笑過之後,九幽的眼神落在軒轅澈玉佩中的那一抹赤紅上。
只覺得是那樣的諷刺,若這一切都是戲言,那他時時帶着的又算什麼。
似是明白了九幽的想法。
軒轅澈從腰間將那玉佩解了下來。
“這些年我從不曾忘記過姑娘的救命之恩。
所以才會將這翅尖,鑲嵌在玉佩中時時帶着。
如今你來了,正好送還與你。
若是將來你有所求,無論什麼,但凡我能做到,必定不會推辭。
只是這婚約之事確是不能更改,但若是你肯委屈做我的側妃,我發誓此生必定會對你好,不會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