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怎麼活下去?
葉家的老屋位於村尾的竹林邊,兩間泥磚屋連在一起,用“破舊不堪”來形容已經是非常客氣。
葉春妮打量了一番,推開稍微大間的木門,吱呀一聲門上有大片的灰塵掉落。
她捂着口鼻單手扇了幾下,走進去。
“春妮。”
從頭到尾,梁麗英獃滯地跟在她身後,反反覆復的念着同一句話:“我們自己搬出來住真的使不得!要不,你還是跟着我回去認個錯吧?”
梁麗英根本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她是想求老太太別送春妮給二流子,可最後怎麼演變成她兩母女搬出來了?
葉家對她們再差,她們還是葉家的人啊。
“媽,”葉春妮從角落裏尋到一把掃帚,轉身遞給她:“你把屋裏灰塵掃掃,我去弄點水來抹桌子。”
“好咧。”
梁麗英二話不說接過掃帚。
兩母女齊心合力忙活了大半天,又把屋子裏堆積的雜物清理出來,才勉強像間能住人的屋子。
“春妮,你渴了吧?”
梁麗英又黑又瘦的雙手麻利地在屋子角落架起一個簡易的燒火灶,沒有鍋,便用搪瓷杯湊合著用:“媽給你煮點水。”
葉春妮湊過去,在陰冷的屋子裏,燒起的火堆能帶來一絲暖意。
她一邊烤着火,思緒逐漸飄遠。
會重生在八十年代的農村是她想也沒想過的事,剛醒過來時忙着釐清形勢,忙着斗老太婆,現在靜下來肚子裏又開始唱空城計,她才驚覺要怎麼辦?
要在這個年代生存下去,首要的任務是填飽肚子,要填飽肚子就要有錢。
那麼問題來了,錢哪裏來呢?
要不她現在馬上出發去特區找一個姓馬的,或者去杭市找姓馬的也行,隨便拉攏一個未來的首富,她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
“春妮,”梁麗英燒好了水,又吹涼了才小心翼翼地遞給女兒,“喝水。”
看她一副神遊的模樣,梁麗英以為她終於知道后怕,又苦口婆心地勸起來:“妮兒啊,再怎麼說我們也是一家人,你奶也就是嘴上念幾句難聽的,等氣消后就不會再為難我們了。”
葉春妮答非所問:“媽,從我們這裏去羊城有火車嗎?”
無論想去特區還是去杭市,都應該要先去到羊城,但是她不太清楚八十年代從這個地方去省城要坐什麼交通工具。
梁麗英嚇了一跳,心裏的憂愁不知不覺又被帶偏了,結巴地連問了好幾遍:“羊、羊城?”
梁麗英生在農村,長在農村,這麼大的人別說去省城了,連塘背村都沒出過幾次。
走得最遠的地方還是剛嫁給春妮爸那年,丈夫帶着她去了一趟縣城。
猛然間聽到連縣城都沒出過的女兒說想去省會羊城,她怎麼能不驚訝?
“我不知道。”
梁麗英有些手足無措地怯聲答道:“不過過年前我聽村裏有出外打工的人回來說,要去到市裡坐汽車的。”
“嗯,汽車票多少錢一張?”
葉春妮又問。
“聽說是十幾塊。”
“媽,”葉春妮馬上想站起來拔腿出發:“你身上有多少錢?”
她想過了,與其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耗費時間,倒不如馬上去羊城或者特區找機會。
這個年代賺錢的商機簡直不要太多,珠三角上面遍地黃金這句話在八十年代一點也不誇大,就算找不到那兩位姓馬的未來首富,一個人只要勤奮去做,她就不信賺不到時代的一桶金!
反正在重生前她也是憑着自己努力一步步成功的,了不起重頭再來一次。
就當是打怪升級,她已經積累過一次經驗了,即使現在是八十年代,致富同樣也離不開勤奮兩個字。
“呃…”
梁麗英翻遍了全身的衣兜,甚至把內衣里縫製的暗袋都翻出來了,最後也只是湊到兩塊三毛,然後有點窘迫地遞到葉春妮面前:“媽、媽只有這點錢。”
葉春妮:“……”
剛在心裏生出來的一股高歌猛進的激情瞬間被現實打臉。
這個年代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三四十來塊,還是在城裏的職工才能享受的待遇。
而在農村,一百多塊說不定就是一年的家庭費用了,哪裏說能一下子拿出十幾塊去坐車?
看來眼下最重要的事要想辦法賺錢填飽肚子活下去,才能再想遠方啊。
“春妮,你是不是餓了?”
梁麗英看着女兒一言不發的,不禁有些發憷,“媽出去看看哪裏有買吃的,給你買。”
“不用。”
葉春妮一把拉住要站起來的母親,隨手翻開後面捲成一團的棉被:“這裏有吃的。”
隨着她的動作,棉被裏一捆的土豆、紅薯掉落下來,梁麗英看得目瞪口呆的,“這、這些哪裏來的?”
“我趁那老太婆不留意,偷偷跑到廚房拿的。”
葉春妮隨口答道。
她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只帶走棉被和厚衣服,無論何時世道,能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當然,還能氣死老太婆,一舉兩得。
與此同時,葉家葉老婆子發現廚房裏的糧食少了,氣得差點吐血三斤,一口一個討債鬼不得好死地咒罵了連夜。
“這能行嗎?”
梁麗英臉色不安,“你奶會氣死的,不如我們還是把東西送回去吧。”
葉春妮不等她說完,逕自站起來,摸了摸肚子:“媽,我好餓了,你快煮點吃的,我出去到處看看。”
聽到女兒說好餓,梁麗英立即應好,麻利地拿出幾個土豆、紅薯,“媽這就給你做吃的!”
葉春妮餘光看她一眼,抬腳往屋外走。
她知道母親從小接受的教育是要以夫家為天,根深蒂固的愚昧思想很難一下子轉變過來,也很難一下子脫離葉家多年對她的pua,唯有在日常生活中潛移默化的慢慢改變她,讓她從思想上要脫離那個吃人的家庭。
而帶梁麗英搬出來就是第一步,即使老太婆沒開口趕她們,她也會想辦法離開的。
葉春妮一邊走一邊想,老屋後面是竹林,前面是一大片開闊的農田,只是眼下還有一個多星期才到開春插秧的季節,田裏沒什麼人。
她尋了個乾燥的田埂坐下來,舉目四望,入眼是光禿禿荒涼的景象,如同她眼下無處話凄涼的處境。
有風吹過,腳下一處潮濕的地里泛起動靜。
葉春妮一邊犯愁一邊思考,不經意地低頭望向田裏,倏地眼前一亮,她看到在黑色的泥地里有一個東西在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