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各懷鬼胎
夕陽西下，管家來傳話說姜奉雲晚上被留在他府，不回來吃飯了，叫閑月自己先用膳。
衛景修一聽，“閑月自己用膳會不會覺得孤獨啊？”
閑月當然知道他什麼心思，她看了一眼桌上制好的幾罐桃花酒，斜睨一眼。
“且不說府里還有姐姐，從前我也是一個人用膳，倒也不覺得孤獨。”
說完，衛景修很精準地抓住其中一句話，反問道：“怎麼你時常一個人用膳？”
閑月倒覺着沒什麼，便寬心說：“哥哥以前很忙，我經常在府里都見不到他。這兩年倒還好些，他擠着時間陪我。”
“既然如此，我便更有理由陪閑月熱鬧熱鬧了。”
衛景修說得義正言辭，閑月也懶得趕他，便吩咐下去讓府里的廚房多做一些。
“小姐，常公子來了。”一個丫鬟走過來說道。
衛景修馬上看向走廊盡頭，果然看見那狐狸精了，立馬警鈴大作，想着怎麼對付好。
“他這時候怎麼來了？你請他過來說話。”
那丫鬟卻有些躊躇，又看了看衛景修，小聲解釋：“常公子想與您私下說。”
衛景修聽了，立馬說：“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連本將都要避着？”
閑月看向走廊盡頭，少見常思慕有這樣的心思，看着似乎很是不安的樣子。
“好吧，我過去就是了，你們不用跟來。”閑月瞧了眼衛景修，似乎在說，尤其是你，別跟過來。
衛景修被那眼神定在原地，扮出一臉無辜相，渾身好像有什麼耷拉了下來，特別委屈的樣子。
待走到常思慕跟前，閑月才看見他額頭有些汗。
“怎麼了？思慕哥哥。”
“閑月，這個時間我本不應過來。只是……”他看向遠處的衛景修，語氣有些斟酌。
閑月也順眼看去，發現衛景修也看着這邊，便說：“他…他是兄長受邀而來，剛剛與我說了幾句話。”
這是閑月第一次對常思慕撒謊，她有些驚訝於自己的掩飾，可沒容她多想，對方便遞了件東西過來。
是本書，準確地說，是幾頁紙粘在一起，做成書的樣子。
“這是什麼？”閑月接手一看，上面全是些對姜西雁的編排。
例如編排她起先眼看着公府不行了，便早早隨了貴人離開，后又見公府繁榮，見利而歸。
總之各種版本都有，但全都不是什麼好話。對姜西雁的污衊之詞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彷彿寫這些東西的人就眼睜睜地看過這一切發生。
“這都是什麼人寫的，胡言亂語！”閑月看了一頁又一頁，只覺得字裏行間，不堪入目。
“都是些茶樓說書人的話，這些人最愛編排王公貴府。你姐姐剛回來，公府又這樣聲名顯赫，自然議論的人就多。”常思慕解釋，臉白了幾分。
他又說：“我來是告訴你，這些稿子我花了錢買來，可也難保那些人還會不會胡編亂造。所以，這些時日少讓你姐姐去茶樓，等過了這一陣，就沒什麼人再說這些事了。”
閑月眉頭皺得緊，心裏全是不安。她知道姐姐心思敏感，更是不敢想像若姐姐親耳聽見會是如何傷心。
但不論如何，好歹現在自己知道了，便能竭力阻止。
“謝謝你，思慕哥哥。”閑月收了這團紙，“剛巧，兄長晚上不在，不如用完膳再回去吧。”
常思慕本想拒絕，但閑月一再挽留作感激，便只好答應。
結果晚膳桌上，便是公府兩姐妹與衛景修，常思慕四人同桌。
菜剛上齊，衛景修就第一個發難了。
“這麼晚了，常公子倒是有興緻來公府。”
常思慕愣了愣，借口道：“不敢，只是慣例給大小姐把脈，每日如此，不會逗留太久。”
一旁的姜西雁看了他一眼，“你很盡心，我的身體在你的調理下，確實感覺比以前還好了。”
“姐姐安心調理就是，思慕哥哥每日都會到你那兒去的。”閑月趁機給姐姐夾菜，沖她甜甜一笑。
西雁點了點頭，臉上泛起不易察覺的紅。
這膳用得還算順利，飯後常思慕果然去了姜西雁那兒了。
天色已晚，衛景修也要準備走了。出府的時候正撞上常思慕，於是二人在門口聊了幾句。
“方才你與閑月說的什麼，要避開本將？”
常思慕雖然是頷首，那吊梢的雙眼卻看不出謙恭，倒真像狐狸成精的詭異。
“既是要避開將軍的，此時也不便與將軍細說，否則，閑月小姐怕是要生氣責罰了。”
聽他拿閑月壓自己，衛景修冷笑一聲，“你避着本將，她卻未必。即使你不說，來日她自會主動跟本將提起。”
常思慕彎腰行禮，衛景修打量他一眼，躍身上馬，揚長而去。
而衛景修的這番話也確實靈驗了，閑月後來確實找他說明了此事。
儘管此前常思慕拿着一錠又一錠的銀子收稿，可那於說書人而言，反倒成了賺錢的好去路。
還未等閑月如何與衛景修商議此事，原本只在茶樓編排的妄言，一下子擴展到了各個地方去了。
最致命的是，姜西雁知曉了。
幾天後，姜西雁看着一桌子的紙，上面對她的污衊至少有五六種，種種叫她日夜難安。
尤其是那些人拿着她與閑月做對比，那日在茶樓亮相，所有人都知道是公府小姐姜閑月來聽戲了，也知她帶了自己。
可許多人愣是說認不出哪個是大小姐姜西雁，說她沒有千金相，倒是與那些丫鬟別無兩樣。
姜西雁心裏膈應極了，早上閑月來找她用早膳，她心裏不知怎地有些不想搭理閑月，便找了個借口，就打發了閑月。
等常思慕來把脈，看見他似平常那樣溫柔交代時，居然忍不住落下幾滴淚，把常思慕嚇壞了。
“我沒有怪閑月的意思，謝謝你花錢替我收着這些編造。”
常思慕聽了就明白她都知道了，便嘆了口氣，“有些說書人愛嚼舌根，看客也都喜歡跟着起鬨，你不必理會。閑月沒有跟你說，想必也是怕你傷心。”
“我知道，閑月什麼都好，就連你，也總會替她周全。”
常思慕愣了愣，解釋：“閑月為身邊人考慮，自然，我們這些人也洞察得出她的良苦用心。”
姜西雁看着他的臉，搖搖頭，“你與別人不一樣，我看得出來，你喜歡她，對嗎？”
“……”常思慕沉默數秒，“大小姐誤會了，我只覺得她是我小妹，從來沒有男女之愛的肖想。”
“當真？”姜西雁不知怎地激動起來。
常思慕有些不解，卻還是溫柔道：“是。”
姜西雁的眼淚止住，她擦了擦臉，有些抱歉道：“今日我有些失態了，你別告訴閑月。”
“那是自然。”說完，他便告辭了。
姜西雁看着他背影離去，揪着帕子的手緩緩鬆開，一股未知的情緒如潮水慢慢在胸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