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第60章 第60章

沈知聿有過理智溫柔,卻也有過歇斯底里。

前者是為叢京,後者也是為她。

後來的叢京無數次幻想,如果當初兩個人沒有相遇,漫漫長夜裏沒有主動,他們就這樣獨身過完後半輩子,會不會覺得特別遺憾。

如果她找別人將就,和別人結婚,那麼這樣破碎的沈知聿又會不會一個人孤獨度過餘生。

很多事總要過很久才會感慨。

像年輕時沒有好好念書,長大了才發現當初厭倦繁忙的高中生活才是自己最懷念的時光,也像年輕時她隨手丟下的一塊紙條,很久后才知道那上邊載着另個人對自己全部的寄託。

叢京把沈知聿帶回了家,扶他到房裏躺着。

陷進床里時他已經完全睡著了,那會兒在車上情緒失控哭了一陣,白皙漂亮的臉都染了醉色,這會兒在室內冷風下吹着,台式燈光下,看着不真實。

沒見過他喝得這麼爛醉的樣子。

虧得也沒發酒瘋,連喝醉了也能保持那麼清冷寡淡的樣,只是沒什麼安全感,後來在車上睡過去也不能保持冷靜,睡覺不安穩,要一直牽着她的手才行。

叢京可不敢像他那樣單手開車,只能把他的手擱到她腿上,等紅綠燈了再去牽着。

十指相扣,他才會安心一些,知道有她在。就跟每次晚上睡覺都要完完整整地把她嵌進懷裏一樣,胸口全部抵着她後背,這樣才滿足。

都說沈知聿內心強大,可在叢京這兒,他什麼都需要,什麼都怕。

像個小孩。

叢京幫他把鞋脫了,把他腿放到床上,然後幫他把衣服紐扣給解了,冷白勁瘦的身體也露了出來。脖子上泛了點潮紅,襯得他唇也顯得緋色了幾分。

叢京本來是想要他好好休息,看他這樣,手撐着他胸口,俯身,在他唇上偷偷親了一下。

“現在怎麼不說話啦,在車上不還挺凶嗎。”她說。

沈知聿沒什麼回應,他睡覺向來安靜的,跟叢京差不多。

叢京側躺在那兒玩了會他手指,感受到她動靜像是有點醒了,他微微睜眼看她,不太清醒,又依賴地轉身,握住了她的手。

她捋了捋他的發,輕聲說:“晚安,哥哥,好好睡一覺吧。明天醒了,我還會在的。”

沈知聿醒得很早,剛睜眼的時候思緒混亂,睜眼望了天花板半天才醒神。

聽見廚房忙碌的聲音,後知後覺意識到叢京在做飯,那些光影迷離的畫面全部涌回腦海,他記起昨天的事,撐着身子起床。

外面天陰了,有點要下小雨的預兆。

沈知聿出去時,叢京正好端着盤子出來放到桌上,看到他,拿毛巾擦了擦手:“醒啦,正好,吃飯了。”

她繫着圍裙,柔軟長發也盡數紮起,露出那截潔白纖長的天鵝頸,本來還在烤麵包,手上帶着烘焙專用的手套,打開烤箱想端盤子,太重,差點沒扶穩。

沈知聿過去幫她端住,說:“我來吧。”

廚房裏的事,他做得才習慣。

叢京看他一眼,聽話地放了手,然後摘下手套給他,看着沈知聿嫻熟戴上,輕車熟路把烤盤端出,上面黃油麵包烤得大小不一,一看做甜點的人也不太熟練。

沈知聿看她一眼,她略有點不好意思:“也是儘力按着教程做了,第一次,不太會。”

“沒說你什麼。”

沈知聿說:“做得挺好的。”

沈知聿端着東西出去,叢京就在一旁等着看,瞧見他略微凌亂的發,白皙但卻帶有倦色的臉,想來也是剛醒沒多久,她想問他感覺怎麼樣,會不會還宿醉頭疼,或是說有別的難受反應。

但想來沈知聿這麼高傲的人應該不會想回憶昨天他那副樣子,畢竟那種時候,又哭,又鬧。

她遲疑之後,也就沒說。

沒想他主動提及:“昨天……”

叢京說:“你還記得昨天,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

“什麼?”

“自己想。”

叢京走到桌邊去擺盤,看着她背影,沈知聿走過去,說:“當時我確實狀態有點不對,但是,喝醉了應該沒出什麼洋相吧。”

他只記得喝醉後仰着頭望着天花板光影迷離的場景,還有一些,車裏和她的對話。

別的就沒了。

反正整個人挺亂的。

叢京想到他昨天在那群兄弟面前的表現,沒提,就嗯了聲:“沒有,挺好的。”

“你怎麼會突然過去?”

“他們有人打電話給我了,說你在那喝醉了,就叫我接你,我還是開你的車去的呢。”

沈知聿抬眸看了眼玄關他放鑰匙的位置,他有幾個車庫,停着各種車,她能主動開自己車倒是令人沒想到。

也不是介意。

就是覺着,她能那麼自然地對待自己的東西,像是把他的也歸納成她的一樣,讓人高興。

沈知聿低頭看了她一陣,忽然從后抱她,輕聲:“昨天你是不是哄我了?特別溫柔的那種。”

親昵動作太突然,手臂差點碰到她癢處,叢京躲了躲:“沒有,別自戀。”

“就是有,你叫我寶貝了對不對,還說什麼了?”

“才沒有呢。”

“我記得。”

叢京轉頭:“你怎麼正經的不記,就記這些偏門左道的。”

沈知聿就笑。

看他笑,她心裏那股無名氣也上來了,說:“你也是啊,長本事了,說朋友出事才出去,結果呢,出到酒吧去了。沈知聿,你是不是覺得我不管你,你就可以肆無忌憚了。”

“沒。”沈知聿手又撐到桌上,把她困到自己懷裏,側頭,唇剛好擦過她的頭髮。他頗為蠱惑地輕聲說:“那你管管我,我就缺管教。”

“別一大早上就沒個正形。”

他不吃早飯,她還餓呢。

叢京想從他懷裏出去,試着拉他手臂,沒拉開,她又回頭看他,對上他有點寡淡卻戲謔的眼。

“那我們聊一件正事。”他問。

“?”

“景鑠,你還要和他聯繫嗎。”

這是叢京第一次和他探討這件事的真實源頭,導致他那麼不安的源點。

她放下手邊東西,很認真地問:“如果我說不會斷,你會怎麼樣?”

沈知聿本來情緒還有點平,看她這麼說,忽然有點出神,聲線也無意識放輕。

“那我會很難受。”

“除了難受呢?”

他垂下眼睫,說:“你這樣問不就是怕我做什麼嗎。我不會的,我只是問問,只是吃醋,只是心裏過不去而已。我不喜歡看你和別的異性在一起,不管多少年,就是改不了。”

他這話說得有點破罐子破摔,還有點賭氣的意思。

看她不說話。

他聲音又小心了些:“所以,你別和他做好朋友了好不好。”

做朋友可以,關係那麼好,不行。

就是不行。

叢京緘默許久,嘆了聲氣,有點無奈。

“沈知聿,我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怎麼可能還會有異性的好朋友。我和他好久沒聯繫的,是朋友,但也是多年同學,以前的朋友我是不會斷聯繫的,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別的也絕對不會有。你介意這些,我問你,那我出去工作要和那麼多異性客戶交際的,你怎麼辦,全部吃一遍醋嗎。”

他說:“在改了。”

“改,我看你是老樣子永遠改不了吧。”

心思被她戳中,沈知聿也有點耐不住,抱住她把頭埋她頸窩裏不許她說:“好了,你全當我沒說過好了,忘了,全部忘掉。”

這段意外歸插曲,就像生活里的調味劑,雖然五味雜陳,但叢京和沈知聿的生活還是在過。

那段時間叢京忙老家遷墳的事情,面對了一些以前棘手的親戚。

有些時候她真覺得人性很複雜,和你有血緣關係的人,一個個刻薄冷血,管也不想管你,反而,她人生里給予過她善意的全部都是原本與她不熟的人。

可能是過往經歷導致性格,所以叢京面對任何事情總保留了一份善意。她沒有給那些人太好的禮遇,卻也不至於過於冷臉,最後探望完父母墳墓以後,她從老家回去,再也不聞過去的事。

最後徹底結束已經是月底了。

其中她還參加了一場大牌秀場,本來這場秀是在另一一線城市舉辦的,最後還是選定在了深城,受邀參加的有好些知名明星,除此以外都是些高奢資本消費群體。叢京還不夠那個格,即使她在圈內已是聲名鶴起,但到底幕後設計和台前那些光鮮資本家不同,拿不到邀請函,也就不能過去觀看學習。

知道她想去,沈知聿一早幫她打通了關係,拿到了前排的位置。

拿到邀請函的時候她很驚喜,當時抱着沈知聿親了他好多下作為感謝。

真正坐到那兒的時候心境就不同了。看到那些台上很年輕的新晉超模時,叢京不免想起自己二十齣頭的時候,含着滿腔青澀熱血,在這座繁忙的城打拚。

那時候沒錢,每天早上咬一口早點就帶着各種資料單趕這場兵荒馬亂。

她記起第一次站在台上的時候,緊張到發抖,身體連汗腺都在不安,直到下台,人都被汗浸濕了。

可一轉眼,她二十八了。

她也成了坐在台下的看客。

去看秀的那天沈知聿在牌場。

朋友結婚,馬上要辦婚禮,那是他圈子裏最後一個沒結婚的朋友,原先跟沈知聿一樣是被調侃的那個,現在三十多了,家裏相了一個合適了,認識沒倆月就定了婚期,現在也是三十多終於覓得良人。

沈知聿很少這樣去參加什麼,或是熬夜跟那群男人混跡,這是鮮少的一回。畢竟大家開最後的單身派對為朋友歡慶,意義不同。

叢京在會場拿着手機,看着上邊各種男模走過,給他遠遠拍了張照片發過去,問:

[帥嗎。]

[聽說這個是來自意大利的弟弟,才18歲,好年輕,好有混血感。]

那頭沈知聿在打牌,朋友指明了就專搞他一個人,專捉沈知聿的胡。

一場錢輸下來,他推牌進去,也看到叢京發過來的圖片。

隔了兩分鐘才回,似乎有點不屑。

[就那樣。]

叢京笑了聲。

[你就是看不慣人家比你帥,不肯承認。]

這條沈知聿倒是回得快。

[你再好好看看,回去靠近點,看看你哥哥帥不帥。]

叢京覺得他幼稚,開個玩笑,還較真上了。

馬上他又說:[光顧着跟你聊天,剛剛單手打牌沒看桌面,又輸了個大胡出去。陪你聊天這代價是不是夠大的。]

[叢京:那你認真玩嘛。]

[沈知聿:不想玩,只想跟你聊聊天。]

[叢京:輸錢了怎麼辦?]

[沈知聿:就當開心了,能陪你,玩這麼點也沒關係。]

叢京忍不住笑。

她接着又看了會秀,對應冊子看看這個品牌行政總裁以及各大設計師的人生履歷。

看完后發現,她是真的酸了。

[叢京:這場的設計師都好優秀,那些參加的新人,全都是年紀輕輕就拿過各種獎的。什麼海歸,什麼博士,連助理門檻都是研究生起步。唉,我忽然覺得我當初是不是也該往上讀讀,感覺出現在這種場合,相形見絀了。]

那邊沉靜了會。

沈知聿回:[那你想讀嗎。]

[叢京:算了,都這個年紀啦。]

[沈知聿:學無止境,現在還不晚。]

[叢京:真的算了,我就是感慨下,讀書對現在的我來說需求不是很大。話說回來好像哥哥也是這麼優秀的人呢,你要是來這裏,肯定是全場關注的那個。]

沈知聿應該是笑了聲。

[沈知聿:貧。]

這個話題結束后她沒再說,專心做看客,也沒影響他打牌。

畢竟那群男人在一塊數額玩得都蠻大的,隨便輸一場都那麼多錢,她可捨不得沈知聿輸。

只是說起他朋友結婚這事,叢京記起,宋善思也要結婚了。

那丫頭速度是真的快,男朋友得到她爸媽同意以後,什麼流程都是光速辦理。現在在籌辦,估計下個月中旬的婚禮。

叢京給她準備了個大紅包,和她說的時候,宋善思高興地問她數目。

叢京說:“五位數,滿意了嗎。”

宋善思笑得合不攏嘴,過會又說:“可是你現在有我哥給你撐腰誒,我哥的就是你的,我哥那麼有錢,錢肯定都是以億數的。京京姐,要不咱倆當個劫匪,我給你倆牽線,你把他的錢分我一點,不要太多,百分之一就好!”

叢京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當時就跟她笑:“我不管你哥的錢,劫不出來。”

這丫頭這些年一直老樣子,性子大大咧咧,說話也捂不住。

她跟她男朋友談了這麼多年,到現在能結婚也算是苦盡甘來,雖然她對象條件和她比起來肯定遠遠夠不上,但聽說男方勤奮,這也就夠了。

宋善思打死也沒想過自己結婚會比她哥早,天天拿這個排擠她哥,說她26,她哥33,三十多的大男人還沒結婚,家裏上下都要盯他。

她也抽着機會問過叢京有沒有結婚的想法。

叢京模糊不語,沒給過准信。

她覺得結婚肯定是時間問題,只是叢京是慢熱的性子,她哥一個不提,一個又不主動,這事就沒提上日程。

宋善思又問她,那感覺他倆能談到什麼時候。

其實叢京也不知道。

轉眼進展到尾聲,叢京卻忽然沒了什麼心緒去看。

無端的,想到剛和好的時候去紋身,清秀的紋身小哥問她的一個問題:萬一以後分手了怎麼辦呢?

分手,沒想過。反正就覺得日子一天天的過。

可自從看了沈知聿為她紋身後,那天夜裏染着淚眼靠在她身上撒嬌,軟着聲音和她求,以後他們就是一體的了這種話。

無形中羈絆已經深到,她單是回想沈知聿那種樣子,靜電都在四肢緩緩地竄。

她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外面下雨了,叢京沒有帶傘。

從會場出去時天已經暗了,不止入夜,淅淅瀝瀝的雨水沿屋檐慢慢往下滴,沒入台階下。

夜間了。沈知聿那邊應該剛吃完飯開始夜晚主場,這是他兄弟最後的聚會,他肯定要待久一點的,說不定還有他同學,許多的熟人。

叢京不太想去,可和他說了以後,他只一句:那就來我這邊,一起聚聚。

那種聲色犬馬的場合她向來不太適應的,雖然他那群朋友對她和善,不知道什麼原因,總覺得格格不入。

[沈知聿:我去接你過來,晚上一起回家,怎麼樣?]

看到消息,叢京拒了,只說:[不用你接,哪有去聚會一半中途走了的道理。我自己可以過去。]

[沈知聿:行,那到了給我發消息。]

叢京這兩天不太想開車,上次沈知聿那車實在開得不順手,加上晚高峰的路況她着實駕馭不住,之後麻煩了就在附近的王叔送她一趟。多年的熟人的,話也好說,很快就來了。

他們那群人聚的地兒都是圈內數一數二的會所,玩的就是奢侈。叢京過去時外頭停着兩輛蘭博基尼超跑,張揚得吸引了全部目光,門前張燈結綵,因為辦着聚會,那位朋友有心要讓全世界知道他結婚了似的,什麼都整得跟婚禮現場一樣浩大。

叢京下車后和王叔道別過去,撐着傘,卻在門口被人給攔了住。

“小姐,您有預約嗎,我們這兒是會員制,沒卡不能入內的。”這兒的服務生都是穿旗袍的,有江南水鄉的柔情,處處妥帖。

叢京沒料到這出,本想怕打擾了沈知聿就沒提前發短訊想自己進去找他,聞言,只說:“有熟人在裏面可以嗎。”

別人問:“熟人是哪位?”

她剛想報名字,後邊拿包走上來的女人忽然訝異喊她:“叢京?”

叢京回頭,看見幹練妝容眉眼艷麗的欒玉。

很久沒見,第一眼叢京還沒認出來,之後才後知後覺,這是哥哥曾經的朋友兼合作夥伴。

叢京彎唇,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欒玉一早聽到這邊說話,很快和對方說:“我和她認識,讓她跟我一塊進去就行吧。”

叢京卻說:“沒事。”

大家看她。

她拿出一張卡放到前台上,問:“其他的消費卡可以嗎,沈知聿有,應該也相當於我有了。”

對方愣了一下,包括欒玉也是。

桌面的那張燙金的卡。

上邊寫着沈知聿三個字,見字如見人。

大家沒想這位漂亮的女人還有這個來頭。

要說今天誰在這開台不知道啊,那群人是大名鼎鼎,其中有幾個出名的這兒也都知道,特別是沈知聿,不僅知道,還要奉承着。

可眼前的人有他本人的卡,那象徵著什麼。

對方態度也不大一樣了,依舊禮貌,但更加周道:“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們馬上領您上去。沈先生等您很久了。”

那邊馬上叫了兩位侍者,這態度和被欒玉領進去的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一旁,欒玉這才打量她。

發覺她身上氣質確實變了很多。

如果原來她見叢京,覺得就是個青澀稚嫩的大學生,拿不出手。那麼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現在的她身上多了知性,也多了大家閨秀的謙疏感。

她漂亮,甚至比自己更加年輕,欒玉頭一次竟有那麼一點點相形見絀的感覺。

她確實是和以前不一樣了,多了自信,也多了一份從容不迫。

難怪沈知聿那麼些年一直惦着她。欒玉想。

兩人一塊進去,門一開,大家視線望過來,熱絡湧出,有人招呼欒玉,有人說:“小嫂子來了。”

沈知聿人坐在牌桌上,麻將,裏頭煙霧繚繞的,卻又不是劣質香煙的感覺。

屋裏有香氛,還有各種人候着,高級感充斥。

看見她,他立馬推牌起身,過去說:“怎麼到了也不說聲,我都沒下去接。”

叢京說:“沒事,又不是多遠的路,到了我就直接自己上來了。”

外面在下雨,她把傘收了靠在一邊,沈知聿看她穿的衣服,又去自然地牽住她的手,捏了捏:“手怎麼這麼冷,路上吹風了?”

叢京搖頭:“沒呢,可能看秀的時候空調冷氣吹多了吧。”

雖然下雨,但其實溫度不低,甚至夏季的雨夜還有點燥熱。

沈知聿回頭,手指微抬,示意那邊的人調高室內溫度。然後又讓了位置出來,讓她坐,接着拿過茶几上的茶壺倒熱水。

這種細緻的關心總是無意識流露的,沈知聿都忘了他前一秒還在牌桌上,馬上人就下來了,留了打到一半的殘局,還有周圍純純圍觀的朋友。

朋友幾個還看着呢,瞧着他對小女朋友那寵溺的勁,好像一看到她其他什麼都不入眼了。

別人嘖了聲,小聲說:“他是不是忘了這還有咱們呢,把咱們丟這兒,吃狗糧來了?”

真就沒見過沈知聿這幅樣子。

原先從沒說把他家那位叫出來過的,藏着,掖着,不肯讓人看,這好像還是頭一次過來,也是他們頭一次看着沈知聿這種模樣。

欒玉一進去就被拉上了牌桌,畢竟人少了總得有個替補,大家跟她熟,和對叢京的客氣禮貌不同,那都是多年以來的關係了。

欒玉把牌推下去,問:“打多少的?”

“你定,都行。”

“我打不了太大,隨便玩玩。”

牌局很快開始,叢京從進來就沒怎麼說話,安靜地坐那兒陪着,本以為沈知聿安頓好她會過去,沒想到他也陪她在那坐着,一大男人,在旁邊靜聲給她剝橘子。

叢京挺喜歡和他在一塊的,就是這好歹是他朋友的場,她怕她過來佔用了沈知聿的時間,倒顯得他們倆在這喧賓奪主。

沈知聿問:“你怎麼來的?自己開車,還是叫人的。”

叢京說:“我喊了王叔,他剛好在這附近辦事,問了一下就很快過來了。”

沈知聿瞭然,哦了聲。

那邊沒多久呢,馬上有人又讓了個位出來,喊:“知聿,你要不繼續來湊個角啊,這場誰敢上,欒玉這女的太狠了,我可打不過。”

他們在笑,好像是欒玉在回擊他們,問他們說誰呢。

沈知聿垂着眼,漂亮神色無動於衷。叢京就看着他,等他回應。

沈知聿淡聲應:“你們玩,我就不玩了。”

“啊,為啥啊?”有人故意問。

甚至牌桌還有人歪過頭去看他們這邊,想去瞧叢京這位的真容,看看到底什麼樣能把沈知聿給迷成這樣。

叢京知道有人在好奇地看自己,低過頭,也不吭聲。

安靜坐那兒的樣子跟什麼清冷美人似的。

沈知聿沒說話,在剝橘子。

等他們話音落地半天,一個橘子剝完了,他把皮丟進垃圾桶,這才施施然回頭:“為什麼,你說我為什麼?”

那邊幾個男人笑了起來,沒再故意打趣。

就是桌上的欒玉聽他們這動靜看了兩眼,沒吭聲。

大家沒多說,很快牌局開始,他們男的在那抽煙一邊聊天,叢京在那吃了點東西,之後有點嗆水,沒忍住咳了兩聲。

沈知聿又回頭叫人開換氣,又看那幾個男人:“你們,那邊的。”

幾人回頭:“咋了?”

“煙,先別抽了。”

大家本不解,可看了看叢京,也就意會過來把煙給捻了。

叢京小聲問:“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其實我沒事,不是因為煙,可以抽的。”

沈知聿說:“是我覺得太嗆了。”

叢京看他在那沒事做剝了滿盤的橘子,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其實像這種場合吧,他們男人在一塊才好玩,加了女生要麼也是玩得開的,否則就那樣坐着干聊也挺無聊寡淡,沈知聿沒事做,就喂她吃東西,可是叢京也吃不了太多,沒一會兒就飽了,他就在那削水果。

叢京說:“你倒顯得像服務生了。”

“是嗎。”沈知聿笑了聲:“我在這跟你服務還不好呢。”

叢京挨着他想往他身上靠,抬手攬住他脖子,小聲說:“可是其實不用這樣的。”

“怎麼不用?”

“你本來是在和你朋友玩,可是因為我過來就打擾了你們,回頭我倒不好做了。”

沈知聿笑:“這麼擔心呢。”

“嗯,有點。”

“其實真沒事,跟他們不用管這些。”

“那也不行。你要是想,那就去玩吧,沒事的。”

“可是我確實不想玩了怎麼辦。”

沈知聿轉頭看了眼牌桌,想到了什麼,問她:“你想不想打牌?”

這個想法一出來,叢京驚了,渾身跟過電一樣。

她不會打,完全菜鳥的那種。

她想說不,可沈知聿已經喊了他們:“能加個人嗎。”

大家停住,朝他們看來。

目光下,叢京緊張得連沈知聿衣服都不知道怎麼拉,就緊緊攥着,然後沈知聿起身,牽着她的手過去,又抬抬下巴示意位置上的金淳。

“讓你嫂子也上來玩幾把,行么?”

這麼說哪還有人敢說不,金淳有眼力見,連忙讓了:“嫂子請嫂子請。”

叢京站着不敢動,有點無措:“我不會打。”

別說會不會的,就他們這一場輸贏多大,又都是些人精,她一個完全不懂的上桌那都不是玩,那就是去露拙的。

她牽着沈知聿的手緊了些。

沈知聿說:“沒事,就是玩玩,輸了算我的。”

“可是,我真不會……”

“真的沒事。”沈知聿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之後等叢京上去了,她確實不會,把牌給碼好了,單是三家等着都能緊張得手抖不知道打什麼。

她知道自己這種牌技上這種場肯定就是丟臉的,偏偏幾個朋友也都給面兒,她慢,也不說什麼,右邊的航生還嘆了聲氣,摸了根煙出來擱着。

叢京咬唇,轉頭小小地看向沈知聿,向他求救。

沈知聿才笑,之後彎身,就在她身側教她,怎麼看牌、怎麼胡牌。這樣子教才算好一點。

叢京呢,就像那種初出茅廬的小菜鳥,懵懂無知,他說什麼打什麼就是。

第一把運氣好,還真自摸了。

叢京心裏有點驚奇,還有那麼一點受寵若驚。

偏偏沈知聿還鼓勵她:“看,我就說吧,可以贏的。”

看着眼前這大神帶小鳥的樣子,桌上另外幾人是無奈又好笑。

航生靠着說:“知聿,知道你寵咱小嫂子,但也顧慮顧慮我們哥幾個是不。”

沈知聿淡笑:“現在有人陪你們打牌了還不好?”

他幾個朋友那都是人精,看得懂人這就是單純想寵寵自個兒媳婦。

他們算啥,就算工具人在這充當配角了。

航生點頭:“好啊,好。”

欒玉也一直看着。

可她什麼時候見過沈知聿這種樣子,以前他也溫柔的,是人前那種清高的風流勁,待人謙和不過是骨子裏的素養所致,哪怕他看不上一個人,也能對人笑。

她喜歡的就是沈知聿這種精明有餘的柔情感。

可此時眼看着他對別人那麼喜歡是種什麼感覺。

複雜,卻也羨慕。

她知道沈知聿是真心喜歡叢京的。

只有真的喜歡,才會這麼耐得下性子,才會完全不顧自己在人前的模樣,才會豁得出一切,願意把一切偏愛給她,哪怕是把她放人前受着人家的恭敬。

客氣可以裝,眼裏的愛意裝不了。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他和叢京相處的樣子,那種呼之欲出的愛意,叫她這個原先對沈知聿起過心思的人情緒難言至極。

作者有話說:

其實這章結尾卡點不在這的==但作者腰痛實在寫不完了。

女配無惡毒,只是最後釋懷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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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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