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娘坐在萬年青下的石桌前小酌着壺中酒，眼中已經帶着些微醺的媚氣。

聽到動靜，她懶散地撐着下巴問北湘：“你生病了？”

北湘蹬了蹬腿，抬起頭還帶着睡眼惺忪，道：“沒有啊……沒有……吧……”

長安正帶着星兒耍樹枝，玩着“大俠”的幼稚遊戲，兩人上躥下跳，玩的不亦樂乎。

聽到她說這話，長安收了手，打趣道：“那就是有人在思念着你，所以你才打噴嚏！”

春天時，月牙在院裏種了幾株鳶尾花，后一直辛勤打理、澆水，打算待花開后，採下來給玉娘塗指甲。

聞此言低頭淺笑，剎那間，人比花嬌。

北湘不理會他的調笑，一手支起身子，橫坐在樹枝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兩腿晃晃悠悠的。

一偏頭看見院門口處，有個痴愣地盯着她的程簡，也不禁愣了愣，收回目光后，心中有些不自然。

她理了理衣裙，一翻身跳了下來，動作乾淨利落，毫不費力。

卻把程簡看得一陣心驚肉跳，這個歪脖子萬年青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怎麼著也得有一個人的高度，她就這麼翻下來了，也不怕擔心摔着自己。

他端着盤水果走上前，招呼眾人道：“今年水果格外甘甜，大家休息會兒吧。”

他先拿了塊西瓜遞給北湘，借勢迅速打量她一番，發現她身上沒什麼傷口，才悄悄地鬆了口氣。

北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剛接過西瓜坐下，就被玉娘輕輕扯了一下。

她一手拿着塊瓜，一手輕遮紅唇，覆在北湘耳邊，帶着些小興奮低聲道：“哎！這小書生對你可不一般哪！我可都看見了……”

玉娘有些得意，這書生看見北湘從樹上跳下來時，一臉的緊張樣兒，北湘裝傻，她可是瞧的真切，這書生分明對她家掌柜的有意思！

心思玲瓏如北湘，自是聽得出玉娘話語中的捉狹，心頭有些煩躁，揪下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塞進玉娘口中，惡狠狠地低聲道：“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玉娘：“……”

“欺負”完玉娘，她招呼月牙，“這花沒那麼嬌貴，頑強極了，快別侍弄它了，來歇息一會兒。”

月牙點點頭，拍拍手上、衣服上的塵土，往樹下走。

玉娘拿起一塊西瓜，飛快地遞到月牙嘴邊，命令道：“張嘴！”

月牙還未看清是什麼，便下意識張開嘴，一股清涼甘甜在口腔中瀰漫開來。

玉娘笑着問道：“甜嗎？”

她點點頭，笑得眼睛彎成晶亮的月牙。

玉娘勾着她的肩膀坐在自己和北湘中間。

星兒擠在她們身旁，手裏捧着西瓜，眼睛亮晶晶的，臉蛋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風輕揚，萬年青葉子沙沙作響，一旁的鳶尾花翩翩紛飛。

程簡依在樹旁，聽着他們笑鬧，一手接過長安遞來的西瓜，余光中便是北湘溫婉淡然的面龐，心中是一派的安寧與心安，空氣中的溫柔融入縷縷清風。

他無聲地笑了笑，西瓜入口，清潤甘甜直達心腑。

星兒年歲小，向來閑不下住，玩了一會兒，便纏着程簡給他講故事。

程簡揉揉他的小腦袋，溫聲問道：“你想聽什麼故事？”

“想聽大俠的故事！”星兒眼睛亮亮的，比劃着手中的樹枝，高聲道：“我長大后，也要成為大俠！”

北湘心中很是驕傲，歪着頭笑眯眯問道：“那你要成為怎樣的大俠啊？”

星兒將手中的樹枝耍得破空響，興奮道：“我要成為武功高強，行俠仗義，見義勇為，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的大俠！”

北湘無奈地撫了撫額，頗有些頭疼，“這都是誰教給你的詞？簡直令為娘驚為天人。”

星兒無辜道：“長安叔叔教的。有什麼不對嗎？大俠不應該都是來去瀟洒，保家衛國？哦！還有！長安叔叔說了，大俠身邊一定要有漂亮的美人！”

北湘狠狠剜了長安一眼，恨他不教孩子好。

偏偏長安無所察覺，還在用心啃着西瓜，不忘肯定了一句：“星兒說的沒錯！已經有了些許大俠風範！”

星兒開心極了。

程簡笑道：“星兒想說的是說的是大英雄吧？”

星兒不解：“什麼是大英雄？”

程簡想了想，“就是與民謀善的人。”

玉娘是個急性子的，催促道：“小書生，那你就講講大英雄的故事唄！”

北湘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程簡眼中閃爍，笑容中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苦澀，頓了頓，帶着懷念開口道：“我知一位大英雄，他常年駐守着我的家鄉漠北，守護着漠北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