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變故

遠清宗。

寧綰走到八卦圖前,每隔三日,她都會占卜一次,今日正好第三日。

她雙手飛快結印,將仙力注入八卦圖中,幾息間,八卦圖金光閃起,僅一瞬又變為紅光。

寧綰往後退了幾步,小臉皺成一團。

這紅光可是大凶之相!

莫非……今日有禍事降臨?

寧綰咬着嘴唇,心想:這占卜之術也不能全信,她占卜十次有九次都不準。

想必這次也一樣。

沒出半盞茶,寧綰就聽到了一個令她無比震驚的消息:

四師兄投靠魔族並將大師兄打成重傷扔回了宗門。

寧綰不敢相信。

在她記憶里四師兄溫風和煦,怎麼會把大師兄打成重傷。

可當她在梧桐殿見了身負重傷的大師兄后,她有些信了。

曾經風光霽月的大師兄,如今修為被廢,手筋腳筋也被挑斷,只能躺在床榻上靠着丹藥,勉強續命。

寧綰臉色難看的退出寢殿,對着一旁的紫衣少女問:“二師姐,師父來看過了嗎?”

“看過了,長老們也來了。說是……”紅泠頓了頓,語調裏帶着一絲顫抖的說完後面的四個字:“無法醫治。”

“四師兄怎麼……怎麼能這麼做!”

那可是與他一起長大的大師兄。

紅泠看着遠方蔚藍的天,聽不出喜怒的說道:“大師兄做他的投名狀……再合適不過。”

符陽是宗主首徒,修為造詣極高,年僅十八就已經學會了遠清宗最晦澀的劍術,承至劍術。

更是被宗主以及長老們當做下一代宗主培養。

前幾日,周邊的村子有些不太平,宗主與長老們商定后就讓符陽與青隱一同下山前去查看,誰料回來后竟是這般。

一向溫風和煦的青隱為了加入魔族,枉顧同門情義重傷師兄符陽。

此事一出,宗門上下皆嘩然,更是將一些在外歷練的弟子叫回。

除了三師兄頌陽。

寧綰渾身顫抖,手握成拳氣憤的砸在了欄杆上:“我這就去一趟不湮山,與他決一死戰。”

紅泠看着氣的眼睛都紅了的小師妹,轉身攔住她,並握住她的手,輕聲道:“綰綰莫急,青隱定會受到懲罰,大師兄也會好起來。”

這話不知道是說給寧綰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兩位師叔安好。”這時,一名內門弟子走過來朝着兩人行禮,隨後看向寧綰道:“寧師叔,宗主喚您去浩淵殿一趟。”

少女轉頭,擔憂的看着半敞開的屋門。

紅泠知曉她的擔憂,開口道:“去吧,這裏有師姐。”

寧綰收回眸光,朝着紅泠微微行禮,隨後同小弟子一起離開。

寧綰走後,紅泠推開寢殿門走到床榻邊,看着昏迷不醒的符陽,輕聲且堅定道:“這筆賬,我定會為你討回來。”

床榻上,少年的睫毛不可察覺的動了動,床底那雙白靴上的祥雲紋路也往左微微移了半寸。

浩淵殿。

莫宗主站在殿中,出神的看着牆上的畫卷,而畫上空白一片,什麼都沒有。

“師父。”

莫宗主依舊看着畫並未回頭:“綰綰來看看這幅畫。”

寧綰關上門,走到莫宗主身側。

“綰綰看到了什麼?”

寧綰仔細的瞧着,瞧了半晌后說道:“回師父,徒兒只看到一片空白。”

“是嗎?可為師卻看到了遠清宗與蒼生的命運。”莫宗主嘆氣,走到一旁的書架挪開暗格,並將腰間的令牌放入凹槽中,一扇門突然出現在寧綰的面前。

見莫宗主走了進去,寧綰僅隨其後進了暗門。

穿過昏黃狹窄的通道,就看到一個木台。在木台上,寧綰看到了書中記載的傳說中的上古仙器。

流月珠。

傳聞幾千年前,世間最後一個真神白澤隕落時,將身上的流月珠,重炎塔,嗜血鞭,緣玉盤和楓溪畫卷等五件仙器託付給了以遠清宗為首的五大門派,並要求五大門派世代相守。

可有人說白澤真神還有一件至寶下落不明,那就是神器血誅劍。

這種說法還有待考究。

寧綰看着流月珠,似懂非懂的看向莫宗主:“師父……”

莫宗主看着散發著白光的流月珠,轉頭問寧綰:“你可知遠清宗與蒼生的命運如何?”

寧綰搖了搖頭。

莫宗主緩緩道:“人間如同煉獄一般,隨處可見的都是魔族之兵。”

“以遠清宗為首的五大門派……皆淪為傀儡,階下囚。”

“怎麼會……”寧綰心中大驚。論勢力,魔族剛出世沒多久,且人數上也不抵人間與五大門派;論實力,五大門派最末尾的揪出來也是能以一敵十。

怎麼會……淪為階下囚?

“若只是單純的魔族出世倒不會如此。”莫宗主看着寧綰稚嫩的面容,嚴肅道:“這次是魔主降世。”

“他欲奪取各派鎮派至寶,連接魔域與人間,塗炭生靈。”

所以我們當中要有人去阻止這件事。

寧綰這次聽懂了莫宗主的言外之意,她問道:“師父,徒兒可有何能做?”

莫宗主嘆氣,轉身將流月珠收在手中:“為師要你下山與你三師兄頌陽一同前往琅月山,將此物交給白府主。”

“讓他帶着此物與其他三大門派聯合阻止魔族的行為。”

寧綰抿着小嘴,沉思半晌后,說道:“徒兒定不辱師命,將至寶平安送到白府主手中。”

“此番……”莫宗主將流月珠放到寧綰手中:“千萬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

“徒兒謹記。”

莫宗主袖袍一揮,散發光芒的流月珠一下就黯淡,與尋常珠子並無差別。

“不好了!不好了!!魔兵來了!”暗門外的聲音與躁動,意味着莫宗主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他眉頭一皺,遞給寧綰幾張符紙:“你尚未學透御劍飛行,這幾張符紙就留給你危難之時用。”

“師父……”

莫宗主看着如同親生女兒的寧綰,心中十分不舍卻也不能挽留:“魔兵此刻來,無非衝著至寶。你記得斂住氣息,有紫釧在,便無魔可傷你。”

紫釧的存在,也是莫宗主選定寧綰下山的原因。

他心中感嘆,當年魔神手中的紫釧如今認了寧綰為主,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寧綰不知道莫宗主心中所想,聽着他的話,乖巧點頭:“記,記得了。”

莫宗主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道:“放心,尋不到東西,他們不會為難師父與宗門。”

“綰綰快些走吧。”話落,莫宗主朝着出口走去。

“師父。”

莫宗主腳步一頓,只聽後面傳來一道軟軟的聲音:“珍重。”

他背對着寧綰,輕輕點頭,朝着出口走去。

寧綰垂眸看着手中的流月珠,心情低落又緊張興奮。這是她第一次下山,只可惜沒同師兄師姐告別。

她拿出一張符紙,將流月珠與剩下的符紙放入紫釧中,然後在符紙上寫下咒語,須臾間她就離開了遠清宗。

寧綰前腳剛離開暗室,後腳魔族使者就到了遠清宗大殿。

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剛剛投誠的青隱。

莫宗主到達主殿時,六位長老與紅泠也到了。

幾人進入大殿,只見魔族使者頗懂規矩的坐在下方,青隱則站在那人身後。

紅泠冷哼一聲:“投靠了又如何,還不是一條走狗。”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殿中的所有人都能聽的清。

青隱恍若未聞,朝着紅泠行禮:“二師姐。”

話音落,一根紅針朝着青隱的面門襲去,青隱轉身躲過。那根紅針從他鼻尖前一寸擦過,直直的插入石牆中。

可想而知,甩出這根紅針的人用了多大的力度。

青隱看向紅泠,面色難堪的問:“師姐這是做何?”

“我擔不起你這聲師姐。”紅泠冷眸看向青隱,一字一句道:“你也不配。”

繞是定性再好,青隱的臉此刻也是白一陣,紅一陣。

“你……”

“怎麼?想打一架?”紅泠收回眸光,坐到位置上,言語間皆是嘲諷:“自己幾斤幾兩還不知道?你能打得過我嗎?”

“使者在此,你莫要放肆!”

紅泠連“嘖”幾聲,不屑道:“張口使者,閉口使者,你這麼有誠意,還來我遠清宗作甚?”

“看望被你用卑鄙手段打傷的符陽?還是……”她看向青隱,微微歪頭,眉目凌冽道:“找死?”

青隱右眼皮跳了跳,側頭冷哼一聲,不再多話。

紅泠也懶得理他,反正這筆賬等下是要清算的,不差這一會兒。

看完這場戲,莫宗主清了清嗓子:“不知此番有何事?”

話里沒提名字,問的卻是魔族使者。

離瀟也不在意,魔主吩咐過他要好聲好氣的講。

“在下聽聞宗門有一件鎮派至寶,不知可否借用一下?”

莫宗主與六位長老相視一眼。

說是借用,其實就是想佔為己有,實現他們連接魔域與人間的荒唐意圖。

想到這,莫宗主突然擔心起寧綰。

她這十三年一直都是在宗門裏度過,也不知下了山會不會被人哄騙……

事已至此,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寧綰與頌陽身上。

莫宗主收回思緒,淡淡一笑道:“本座竟不知宗門還有此等寶物,敢問閣下可知放在何處?”

所有人包括離瀟都沒想到莫宗主會這樣回答,不由得一愣。

見眾人反應皆為驚訝,莫宗主恍然大悟般說道:“瞧本座這記性,來人。”

門外的弟子走進大殿:“宗主。”

“你快去將本座殿中牆上的畫卷拿過來。”

“遵命。”小弟子轉身離開大殿前去取畫卷。

離瀟坐在大殿之中,心裏有些意外。

聽聞遠清宗宗主喜怒無常,言辭犀利,怎麼會如此大方就將至寶獻上?

難不成消息有誤?

離瀟幽幽的看了青隱一眼,心中湧出許多猜測。

很快那名小弟子就帶着畫卷回到大殿。

莫宗主抬起手,對着離瀟道:“此物就借予閣下了。”

離瀟起身上前,從小弟子的手中拿過畫卷。他抬眸問道:“可否打開一看?”

“隨你。”

離瀟滿心期冀的打開畫卷,畫卷剛展開一小部分就有一團白霧朝着他的面門襲去。

殘仙識!

離瀟將畫卷扔出去,自己連連往後退去。

“看來閣下不喜這份大禮。”此時的莫宗主已經站起身。

六位長老與紅泠也不知何時就站在莫宗主身邊,手執兵器看向離瀟。

“好啊,遠清宗果然有膽子!”竟然敢將畫中殘留的仙識引出來。

離瀟大手一揮,門口大批的魔兵沖入大殿,殿外其餘的魔兵也用陣法將遠清宗上下困成一個死籠。

莫宗主目光睥睨,對着離瀟道:“回去告訴那個魔頭,吾等就是毀了遠清宗也不會讓他得到寶物。”

“好,好的很。”離瀟氣急敗壞的指着莫宗主等人,道:“給我全部抓起來!”

莫宗主看着朝着他們而來的魔兵,又想起了寧綰。

記得他撿回寧綰時,她還尚在襁褓。一晃眼,當初那名小女嬰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再過幾年可就要成親了……也不知娶他小徒兒的夫婿,能否護她無恙。

月滄山下。

寧綰望着白茫茫,亮眼的一片,清秀的臉上露出點點驚訝:“這是……”

散發著淡淡光芒的紫釧里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雪。”

“雪?”月滄山上從來都沒下過雪,這是寧綰第一次見到雪。

看着白茫茫的大雪,她還來不及欣喜,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兵器碰撞和廝殺的聲音。

寧綰眉頭微微一皺,提着裙擺深一腳淺一腳的朝着聲音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感覺身上一暖,低頭一看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何時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大氅。

寧綰垂眸看了眼黯淡的紫釧,笑着道:“謝了。”

“……”

寧綰習慣了紫釧高冷的性子,毫不在意朝着前方走。

走了一段路,她瞧見前方光禿禿的樹林裏有拿着佩劍的人,大約二十一,二個。

他們的正前方還跑着一名少年。

少年身上的藍灰長袍多處破損,好好的束髮歪七扭八,瞧着很是狼狽。

身後的侍從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可他還在瘋狂的朝前方跑着。

後頭有人突然將自己的劍鞘扔了出去,正中少年的後背。

他重重摔在雪地上,手掌被尖銳的石頭划傷。他轉頭看着趕上來的人,心如死灰的閉上眼睛。

劍刃落下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衝力將他們彈開。

少年睜開眼睛,他身前正站着一名披着白色大氅的少女。

那些人被彈開后不是撞在樹榦上被積雪砸中,就是狠狠的摔在雪地上,被尖銳的樹枝,石頭划傷。

寧綰回頭,朝着受了傷的少年伸手,問道:“你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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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明月未曾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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