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柳亭匯合，上路
車隊拐過幾條街，商鋪、酒樓和客棧多了起來。用了大半個時辰漸漸駛入城南的城門口，與其他出城的馬車匯入成一條線，緩慢向前移動。路上人也變多了；算命的、賣字畫的、挑擔賣小玩意兒的、扛着打獵的野物販賣的、挑菜的、賣吃食的……應有盡有。叫賣聲和守城官兵呼呵聲不絕於耳。
小引章被吵醒，從母親手裏爬下去好奇地掀帘子。馬車窗不大，從上至下釘了厚厚的布條，他只能開個小縫隙。但這也足夠讓他滿足了，興高采烈地看着，口水直流，手不時還拍拍窗戶。姚黃不停地給他擦拭，仔細地跟他介紹路邊的一切。
馬車寬大，用的木料紮實，坐了三個大人三小孩也絲毫不覺得擁擠，王念念安靜地坐在角落，期待着路途的風景。
佘氏坐在姚黃對面，抱着自己的孩子輝哥兒正在輕聲安撫。
終於出城了，巍峨聳立的老城牆彰顯着京城的繁榮，王念念往後看一眼，心靈瞬間被震撼到！似乎可以抵禦千軍萬馬，這就是古代京城的氣勢嗎？
前方一條寬大的官道向前方延伸而去，大路上最少可容四輛馬車并行。有群鮮衣怒馬的少年少女大笑着從車旁打馬跑過，像放出籠中的小鳥。
“二奶奶，您坐好，我們也要加速了，爭取午食前到達柳亭。”陳柏喊了一聲，自己隨即加快了速度，整個車隊像啟動了開關，跑動起來。
“好，只管走吧。”芸娘同時揚聲道。
娘親自從坐上車就神不守舍，爹爹終是沒有找來。由着姚黃和佘氏照顧孩子們，自己則背靠後方車板，手在小几上撐着臉，閉目養神。
這幾日娘親心力交瘁，嘴角都起了泡。
馬車內三面是連通的座位，底下開了三個小柜子放着吃食，有乾糧果子還有水。座位很寬，能容納弟弟在上面橫着爬豎著躺。弟弟拿着小几上的木頭小人在嘭嘭敲，佘氏靠近車門坐着，懷裏的孩子在睡覺，她頭上天藍色的包發巾垂了下來，擋住了她大半張臉，露出白皙小巧的鼻尖。
大約行駛了一個半時辰，車隊放慢速度，漸漸停了下來。
“銘大爺！”陳柏大喊了聲，又轉向後面的馬車道：“二奶奶，我們到了，銘大爺正在那邊等我們。”
大家陸陸續續地收拾要用的東西下車。
芸娘抱着安靜下來的小引章，直奔父兄。
王念念被姚黃抱着，四處張望，原來柳亭並不單單隻是個亭子，而是一片小平地。兩個客棧、三兩茶棚，夾住其中的小小涼亭坐落在兩條路中間地段。
兩旁種植着高大茂密的柳樹和松樹，官道從這裏開始分叉，路變窄了一半。
已有三三兩兩一人群在這裏修整，而此時外祖父一群人規模最大，十五匹馬並四輛馬車排成一排，好些鏢師已經在松樹林埋鍋造飯，有婆子抱着食材在其中穿行。
芸娘已抱着孩子過去請安，委屈地喊了聲父親，說：“相公外出遊學了，不知何時歸來。”
王宜祿剛正拿着布巾擦手，道：“此事我已了解，你先安心回家，我給親家公留了幾個人，不久他也要回去的，到時候二郎就可以跟你團圓。”
說完父女兩人臉上都帶了笑容。
“是！多謝父親！”芸娘笑道。
“你啊你，哈哈哈！”外祖父用手指着芸娘搖頭。
這邊陳嬤嬤已經帶領婦孺搭好了簡易的更衣室，大家輪流進去更衣。男人們就沒這麼講究了，都去了松樹林深處。
陳銘身後跟着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走過來，芸娘跟大哥見禮，看着小男孩柔聲笑：“浩廣又長高了不少，來，這是姑姑的見面禮。”說罷從腰間拿出一個荷包，裏面似是裝着玉佩。
小男孩面容白凈，也是濃眉大眼，跟舅舅長得很像。他大大方方對姑姑道了謝，看見表弟和表妹，羞澀一笑：“今天我沒帶什麼玩的，改明兒路上看見有好玩的，給弟弟妹妹補上。”
大家呵呵地笑，對他顯得很是寬容。舅舅陳銘見王念念盯着亭子看，不知為何突然想解釋一番，又似乎在對自己兒子說：“這個亭子，很久以前叫望京亭，一位大文豪從這裏路過，就在上面提了詩句，懷念友人相送，因句子裏有柳枝，旁邊也種了柳樹，大家就開始柳亭柳亭地叫。”
王念念看着舅舅，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了。陳銘也沒指望她能聽懂，帶着浩廣搖搖頭走開了。
...…
只有抱着自己的姚黃雙眼亮晶晶的。
怕芸娘不習慣，陳進之帶着芸娘和兩個孩子去客棧大堂吃東西，陳銘和他兒子陳浩廣則跟松下的人一起用飯。
陳嬤嬤過去跟掌柜商量借用廚房，好說歹說，又塞了銀子掌柜的才答應，帶着魏紫進去了后廚。
五人找了張桌子坐下，王念念環顧四周，這裏跟電影裏的客棧沒什麼不同嘛，因是交通重地，客棧和茶棚迎來送往很是熱鬧。
其中一桌看着像江湖人，三男一女，每人還佩了把劍！王念念大感興趣，這裏的女人地位看來比古代的要高出許多，女子不用戴帷帽就能自由出門了。弟弟坐在娘親的懷裏蹦啊蹦，外祖父見狀說：“給我吧，你站着活動一會，這小子看着勁大的很。”
“是。”芸娘起身，抬着腳在原地走動。
“老爺，我抱着小姐也走一走吧！”姚黃懇求道。
“去吧，就在大廳里，上菜了就回來。”外祖父答。
“好嘞！”姚黃很是歡快，抱着王念念站到窗前活動腿腳，眼睛卻盯着松樹林。
王念念灌了一口寒風，無語，只能開始數着人頭玩。
“這世道要亂了，我七舅姥爺的媳婦的哥哥從北邊回來，說看到了一批一批的流民。”有男子在說。
“張三，你是不是想欠錢不還？”另一個男子回。
“沒有的事！哎祝兄你相信我，是真的，我七舅姥爺的媳婦的哥哥說了的。”
“流民能有京城那群人渣吃人不吐骨頭可怕？該死的，京城生意越來越難做了，賣個羊肉粉都有公子哥不給錢，巡邏衛不僅不給錢，喊他幾句還砸店！”
“這麼慘也沒尹氏玉石店慘，沈家的小舅子直接把東西搶走，揚言讓店家去告呢，人家那可是大生意，尹東家關了店說要離京呢！”
“尹氏有後台也這麼慘啊...你少廢話，到底什麼時候還錢！”
“祝兄你再寬容幾日，讓我出了這批貨，來，您吃菜。”
...
豎著耳朵認真聽的王念念心裏一凜，慶幸自己的外祖父有遠見。
菜上齊了。大家回桌一起吃飯，外祖父和芸娘先吃，陳嬤嬤和魏紫端出倆孩子的吃食，姚黃和魏紫安靜地喂着吃完了。
芸娘新叫了兩個菜，讓沒吃飯的兩人快點。自己和陳嬤嬤抱着孩子，外祖父去結了賬，先行回了松樹林。
過了一會，兩人吃好追了過來，還灌了幾個湯婆子分下去，一行人再次出發。
寒風呼嘯着，路上曬了幾天很好趕路，車隊速度更快了。但路邊都是同樣的山川草木，王念念和弟弟也看的疲憊，三個娃娃都躺在大人懷裏着睡著了。
一群南下的人不知道的是，他們剛走，北面大批大批的流民就向京城附近湧來。有些流民雖然衣着破爛，但是身材壯實，雙目炯炯有神，在黑夜中冒出興奮的光。
到了夜晚，幾人停在了一個叫富源縣的地方，包下了兩個院子，待修整補給一夜后，清晨又繼續趕路。
馬車顛簸，芸娘慢慢的有些難受，拿出下面柜子的醒神丸服了下去，看佘氏也臉色不好，給她也遞了一瓶，佘氏搖頭說：“不用了二奶奶，奴家還能忍得住，奴家在餵奶，不敢吃這些。”
芸娘聽后也不勉強，笑着說：“我看你挺會帶孩子的，可是學過？”
佘氏囁嚅着回答：“回二奶奶，奴家只是帶過很多孩子，所以知道一些。”
芸娘又問：“你喜歡帶孩子嗎？你看我這兩個可還好帶？”
佘氏笑起來，嘴角露出一個梨渦，讓她普通的面容多了絲甜美，見芸娘盯着她瞧，又急忙收了笑說：“小姐很乖，自己玩自己的，少爺活潑了點兒。不過二奶奶，小孩子都是這樣的，不是他調皮。”
說完又飛快地低下了頭。
說的倒是中肯，芸娘點點頭。見她實在膽小，也不急着找她說話，決定到了未峰看看再說。
又過兩日，未時，太陽將要下落。車隊快到達羅仲縣城時，遠遠看見路中間有群人快馬跑來，陳柏與舅舅那邊領隊一個叫陳安的，緊急帶領隊伍向路邊躲避。待人群近前，只見穿一身玫紅的美貌女子騎馬在前，時不時向後望，後面緊跟着一個衣着華麗的男人和一群手下。
眼看兩隊人馬要交匯，女人見到來人，忙奔過來喊：“大哥救救我！”
陳柏和陳安緊急剎住馬，馬兒發出嘶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