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外祖父和舅舅來啦
清晨,王念念舒展四肢從內室的小床上醒來,一旁的小引章睡得正香。他嘴唇時不時吸一吸,像在品嘗什麼美味。
父親已經出門了,娘親和奶娘正休憩室的炕上商量採買事宜。
王念念閉上眼睛,開始有條理地梳理從前學過的知識。在現代因是學的金融,對現在的情況明顯用處不大。之前父親抱着自己在書房玩耍時來看,窗戶都裝上了玻璃,還有紙品也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估計工業水平不錯。父親見她喜歡,還准許她拿着毛筆在白色的紙上亂塗亂畫,一點墨漬都不沁。書本雖然還是經義八股為尊,詩詞歌賦為輔,但是題目有了現代開放性的影子。文字和排版跟中國古代並沒有什麼不同,豎版從右至左,繁體。
自己並沒有學過毛筆字,三歲以後就該練起來了,還有畫畫也是。媽媽是個音樂家,從小讓她學習各種樂器和舞蹈,其實王念念看着別的小朋友學畫畫很是羨慕。父親水平很高,想來會給她開蒙學習繪畫。
有手指在臉上亂戳,王念念無奈翻了個身。
“啊啊啊…”
小小的引章已經爬到了姐姐的背上,試圖把姐姐叫醒。
魏紫聞聲走了進來:“少爺小姐醒啦,奴婢幫您穿衣服。”
突然背上一陣溫熱的濕潤,王念念欲哭無淚,這日子太難過了,弟弟又雙叒叕尿了。
魏紫過來看到王念念眉毛微蹙的樣子,捂嘴直笑:“小姐也不知道隨誰,小小年紀跟大人似的。”
芸娘也跟了進來,笑着吩咐姚黃打水給他們洗澡。
“二奶奶,奴婢這就出門了。”陳嬤嬤朝芸娘揚了揚手裏的單子,笑着說。
“哎,奶娘回來別忘記給我帶點錢李記的蜜餞。”芸娘柔聲吩咐道。
“奴婢記着呢,二奶奶還跟以前小姑娘似的愛吃甜嘴。”陳嬤嬤笑盈盈的,轉身走了出去。
芸娘和魏紫給小引章和王念念洗好澡穿上衣服,厚實的棉襖把人裹得分外笨重,“可惜現在不宜張嘴,不然大家得把自己當妖怪,否則真想告訴娘親自己真的不冷。”王念念心想。
吃完朝食,芸娘與魏紫商量給孩子們過年穿的新襖子配什麼色,畫了幾個花樣子,都不甚滿意,改了又改,最後定了大紅襖胸前後背綉黃虎黑條紋的圖樣。
正準備綉,門外廊下洒掃的宋婆子過來高聲喊道:“啟稟二奶奶,剛才門房說您父親和兄長過來了,讓您去大門迎一迎。”
芸娘倏地站起身:“爹爹來了!”
接着又吩咐魏紫:“快,你把東西收起來。再去泡壺大紅袍,爹爹愛喝。姚黃,你看好少爺小姐。”
整理好鬢角,撣了撣衣裙,忙掀簾出去了。
王念念想打開窗戶往外看,發現推不動。姚黃見了道:“小姐,窗戶釘了木條,二爺見您老是開窗,現在天氣涼了,怕您吹寒風冷着,早上吩咐過才走的。”
王念念感覺有暖意從心中流淌而過,聞言安靜下來。看着弟弟從這頭爬到那頭,而姚黃張開手在炕下護着,弟弟更是高興。伴着弟弟嘻嘻的笑聲,垂花門傳來雄厚的男聲:“哈哈哈,都三個孩子了,還是像小時候那麼愛哭。”
這是外祖父嗎?
“王大人呢,可在家?”是年輕的男聲,音質渾厚低沉。這大概是母親嘴裏的兄長,走南闖北的舅舅。
“公爹還在國子監授課,並未歸家。”芸娘跟在後面,回答道。
“父親可是有什麼要事?”
“進去再說。”
芸娘怕有急事,不敢耽誤,先行幾步,欄下的宋婆子忙上前去掀了門帘。芸娘等父兄先進去,在門口吩咐宋婆子:“你現在去告訴廚房,多加幾個大菜,就說有貴客。”
宋婆子低頭答是,待芸娘進去後退了下去。
冬季中堂裝了厚厚的門帘,雖然抵禦了寒風,但是光線也暗了不少,芸娘於是請父兄往宴息室去。
老人家一看到雙胞胎姐弟,眼神瞬間柔軟了下來,哈哈笑着:“看我的小外孫孫,都長這麼大了。”
“奴婢見過老爺,見過銘大爺。”姚黃眼睛亮晶晶的,對着來人矮身行福禮。
“父親您請坐,兄長也坐。”芸娘把引章抱下來,讓他們坐到臨窗的大炕上,自己則坐下首的杌櫈。
“這是姚禮家那孩子吧,也長大了,今年有十二歲了吧?”舅舅笑着對姚黃說著,頷首讓她起身。
“回銘大爺,奴婢今年正好十二歲。”姚黃脆生生地答道。
外祖父陳進之,年近五十滿臉絡腮鬍,身材壯碩而顯得神采奕奕。從自己父親的手裏接過鏢局,最開始只有家鄉未峰縣到京城一條線,現如今發展到了北至燕地,西至巴蜀三條線,五個鏢局駐點。
其中舅舅陳銘功不可沒。
舅舅長得濃眉大眼,身材高大,人品顯得很端方,未言先有笑,看着十分穩重可信。
此時舅舅正與王念念大眼瞪小眼。
芸娘看着解圍道:“這是念姐兒,平時安安靜靜不吵不鬧,我生怕她將來不會說話呢。念姐兒,這是你舅舅。”
魏紫端了茶進來,先放在門口的條案上,再把炕桌擺放擺到炕中間,對陳進之行禮:“奴婢見過老爺,銘大爺。”
陳進之對魏紫抬手:“不必如此多禮,這些年你與姚黃照顧芸娘辛苦了,阿銘。”
舅舅陳銘道:“是。”伸手解過荷包遞給魏紫:“待會跟姚黃分了去。”
這下魏紫和姚黃都半蹲下去行禮,異口同聲道:“謝老爺賞賜!謝銘大爺賞賜!”
“姚黃把小少爺抱下去吧,魏紫,你去看着點廚房,讓余大娘做幾個家鄉菜。”兩個丫鬟依言答是,抱着使勁蹬着腿的小引章退了出去。
“他和念姐兒不同,章哥兒比較鬧騰,我怕父兄有重要的事,沒敢讓他待着。”芸娘柔聲解釋道。
舅舅陳銘對此安排很滿意,微微頷首。
陳進之的眼神隨着門帘關上就開始冷冽下來,低頭抿了口茶,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室內靜了下來。
王念念大感不妙,往炕頭縮了縮身子,儘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芸娘心裏七上八下,忍不住問:“家裏可是出了什麼事?妹妹可好?她這些年也不和家裏聯繫,一心撲在侯府的深宅大院,她哪知與人為妾是什麼好當的,受了委屈我們也不知道...”
“不許提她,我就當沒有她這個女兒。”陳進之突然冷聲打斷芸娘。
“是,爹爹您消氣,是女兒說錯了。”陳芸娘越發忐忑。
陳銘柔聲安慰:“妹妹,這不怪你,我們來是有重要事找親家公,探聽朝堂的消息,王大人什麼時候歸家?。”
陳芸答:“平時都差不多酉時三刻到家,但也有去出門會友的時候,因父親看我育兒辛苦,這一年來已經免了請安,故以我也不清楚今日會不會回來。父親房裏有個丫頭,我去給您叫過來問問吧。”
“那倒不必,我們就等至戌時,放心吧,不是什麼大事,如今我們也只是猜測。”陳進之摸摸鬍鬚,聲音和煦了下來。“只是芸娘,孩子也大了,他們還沒有見過祖母和太祖母吧,年禮給親家母準備好了嗎?不如你藉著過年,回祖宅去。”
“到底是怎麼了?相公才答應讓我年後回去,到底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快讓我們急着走?”芸娘音量增大,急急問道。
陳銘側耳聽了聽外面,見只有風聲才放下心來,對陳芸說:“非是我們不說,此事干係重大,我們不敢妄言。過幾天我送些人過來,你且收着,盡量都安置了,晚上我們與王大人商議后給你答覆。”
陳芸知道此事不能再問下去,小聲應是,捏着帕子的指關節都已經發白。
王念念大為興奮,甚至有些隱隱期待,兩隻眼睛亮晶晶地,自己還未出過垂花門呢!
陳進之看着大為有趣,對陳銘說:“看你們,嚇着孩子。”伸手把王念念抱到膝蓋上坐好,從懷裏掏出兩塊晶瑩剔透的羊脂玉,舉到王念念面前。
“念姐兒,這是外祖父送你的見面禮,拿去罷。”慈眉善目,絲毫沒有剛才的威嚴。
王念念拿起一塊把玩,入手溫潤,是塊極好的玉。一時心裏高興,咧開嘴朝外祖父笑,露出標準的六顆小白牙。
“哈哈哈,我們家念姐兒認識好東西,好好!”祖父連說兩個好字,聲音回蕩在王念念的耳邊,震耳欲聾。
芸娘接過父親遞來的另外一塊玉,放去炕對面博古架的盒子裏,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他們的小寶箱裏,又添了好東西。夏天兄長命人送了兩對金銀鎖,加上家裏送來的,項圈手環這些都用不完。”
陳進之望着陳念念把玉放到嘴裏咬了一口,也不阻攔,轉頭道:“長輩疼小輩,天經地義嘛。”
“二奶奶,可以開飯了,您看擺哪裏好?”魏紫怕裏面沒有談完,大聲在門外叫着。
陳芸朝父親道:“父親兄長稍坐,我去去就來。”
飯最終擺在西廂房的敞廳,八個熱菜,三個涼菜,還有一道點心一道湯,分外隆重。
三人絕口不提剛才之事,熱熱鬧鬧享了天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