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 1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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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極,你對小斷指的回歸,當真沒有一點兒愧疚嗎?」
「沒。」
付長寧接過茶杯潑了藍極一臉。
「湖心小築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轉身離開。
藍極摘下粘在臉上的茶葉,指腹搓了搓。
很惋惜地說,「你的舌頭錯失了好機會。但不要緊,我最擅長的就是製造機會。新的茶秧長得挺快的,我現在去種,最遲月末你就能喝到新茶。」
說什麼鬼話,當他不存在麽。
「藍極,不準走!還我村人命來!」蔑視人也該有個限度,楊斌長劍上手,「今天讓你走出這個門,我就不姓楊。」
藍極側頭,神色冰冷,「如果你用攻擊替代講話,我想我們會節省很多時間。」
「你也未免太過狂妄!」
「有嗎?我一向平易近人。」藍極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抽出腰間的九孔碧簫,「別廢話,展現你全部能為。有茶秧要種,我很趕時間。」
藍極整了整衣服,將九孔碧簫插進腰間,「比想像中還要再快一些。」
楊斌半幅軀幹化成紅線,身子彎折成詭異的角度癱倒在地上。眸中滿是憤恨。
「藍極,你最好殺了我。否則,總有一天我會弄死你。我絕對會弄死你。」
藍極雙手撐着膝蓋起身,「嗯嗯可以可以,我隨時歡迎。」
語氣真誠、態度很好、禮數到位,連一句重話也沒有。但藍極越是這樣,楊斌越覺得屈辱。十指深陷泥土,不甘和憤怒連大地都難以承載。
藍極蹦蹦跳跳去種茶。
「把別人家裏攪得一團亂,拍拍屁股就想離開?」
藍極身後不遠處,花蘭青接過馮汝晴遞過來的蛋羹,拿小銀勺一點一點舀給安安。
「你果然捨不得我,不願讓我離開!」他在湖心小築住了這麼久不免有些感情,沒想到出言挽留他的人是點頭之交的花蘭青。
感動到抻起衣袖擦眼淚。衣袖下滑,小臂上裹着繃帶。
「哭起來醜死了,我沒興趣看。」花蘭青直視藍極,「藍極,你做的事兒令我不爽。我一向任性,我過得不滋潤,你也休想舒坦。」
「每次你用這個表情看人的時候,就會發生倒霉的事情。」藍極說,「我倒霉的次數夠多了,這一次換你來好不好。」
花蘭青抬頭,笑了一下,「總算學會搶下先手了。」
「清茶煮沸,棋桌已經備好,你肯入座嗎?」
「樂意之至。」
「好。」藍極笑得眉眼彎彎,抬起右臂,「經緯樓的經算子,你可相熟?一生都在治病救人,出身經緯樓,受人敬仰多年,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好狠的心腸。你胳膊上的劍傷就是經算子包紮的。受人恩惠,恩將仇報,你難道不會覺得羞恥嗎?」
「恩將仇報?!你怎麼會這樣想?」藍極不贊同道,堅持自己的那套理論,「數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有什麼意思,乏味平淡,當然來點兒動靜更鮮活呀。有苦才有樂,我這是幫他重新找回生活的快樂呀。」
藍極向來柔和的眉眼中有幾分雀躍,那是找到好玩兒的東西時才展現的期待,「不出一個月,經算子滿手血腥,眾叛親離,世人口誅筆伐、群起而攻之。」
付長寧一直把經算子當成親哥,她要怎麼受得了。
花蘭青說,「假如經算子會死,他亡故之日,就是你身隕道銷之時。」
「我沒說要經算子的性命,你卻要我死。究竟是誰狠啊。」藍極嘆了口氣,臉上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倒不如說,他十分期待,「那就這樣說好嘍。
一個月後,我們自見分曉。」
藍極手執九孔碧簫挑起茶壺,哼着歌兒,快快樂樂地離開。
晚上。
付長寧面前攤開無數冊子。
花蘭青推開門,端了一盅排骨湯,「餓了吧,喝點兒湯。你女兒親手挑的排骨。」
「經算子有一個哥哥經天子,經緯樓上任樓主,已經故去。經天子與我爹交好,也是菩薩心腸。我翻遍所有有關他們兄弟和經緯樓的書籍,清清白白,比我的臉還要乾淨。」付長寧擰着眉毛,「羅浮山這場禍事,眾人萬分敬仰經算子,稱他活菩薩,怎麼可能會眾叛親離、世人群起而攻之。」
「想不出頭緒就別想了,不如一起喝湯。」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經算子出事兒?」
「你操心太多了。」花蘭青說,「首先,藍極說的事情發生的概率有多大呢,也許他要的就是我們自亂陣腳。其次,經算子之事,他自己會操心,輪不到別人插手。第三,何必為未發生之事而困惱困惑。」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不想講道理。」
「那先吃點兒,吃飽了才有精力繼續。」花蘭青舀起一勺湯送到付長寧嘴邊。
付長寧自覺張嘴。
一個喂,一個喝,很快一碗湯就見了底。
付長寧胃口打開,舔了舔唇角的油,「再來點兒肉。」
「早盛好了。」花蘭青打開食盒第二層,裏面放了一碗排骨。動手幫她剔骨頭。
「不用不用,吃排骨吃得就是牙齒把肉從骨頭上撕扯下來的一瞬間。」
花蘭青拿帕子擦手,笑道,「好。」
經算子的通訊符亮了起來,「師妹,你有事兒找我?」
那邊很嘈雜,孩童的哭鬧聲此起彼伏。經算子不住地扭頭叮囑用藥、輸修為,抽空回幾句付長寧。
「師兄,總算聯繫到你了。接下來的話很重要,我慢慢說,你仔細聽。」
經算子難得見付長寧這麼正經,「什麼事兒?」
聽完后,經算子沉吟片刻,「藍極,我聽過這個人,是一位先覺。他不是個口吐妄言的人。」
「依照我對自己的理解,我應該走不到那一步。」經算子說,「如果經算子手染血腥是命中注定,我會在那一刻發生前結束自己的性命。也請師妹捆了我關了我殺了我,隨便怎麼著我都行,別讓我愧對自己的病人。」
付長寧突然就覺得她的擔心是沒有意義的。
因為經算子根本做不出這種事兒。
「反正我話帶到了。師兄,我忙着吃飯,回聊。」
經算子掐了通訊符,「回聊回聊,我先去看病人。最近頻繁有小孩子失蹤,找到屍體后發現全部被抽了筋脈。你家也有個小孩子,近期別讓她離開你的視線。」
第一次聽說這種事兒。
「哦,好好。」嘴裏的肉都不香了,「花蘭青,安安呢?」
「怎麼了?」
「師兄說最近經常有小孩子失蹤,要我們注意一點。」
「程爹抱出去看花燈。算算時間,應該快到家了。」
程爹抱着安安回來,心有餘悸。看到花蘭青付長寧,才把人交給爹娘。
「長寧,安安差點兒被偷了。」
街上來了一個草台戲班子,有個帶黑白臉面具的戲偶人動作滑稽、特別招小孩子喜愛。安安也喜歡他。
程爹正抱着安安看戲,有個小孩子拽了一下程爹的衣角,指着街對面奶聲奶氣說「你的腰牌掉啦。」
安安腰間是空的,那塊腰牌是經算子所贈,珍貴得很。
大概是不小心掉了。
程爹打算抱着安安去拿腰牌,可小傢伙看入迷了,不願意挪動半分。
甚至腳化成數條觸手插進地縫裏。
這麼點兒距離,應該沒關係吧。
程爹把安安放下,自己去撿腰牌。
拿到腰牌正要往前走,一個老太太撞到他肩頭,籃子裏的雞蛋灑了一地,破得稀碎到處亂流。拽着要個說法。剛擺脫人,又有一行遊街隊伍橫穿街道,把安安身影這了個結結實實。一個老熟人見到他很欣喜,打招呼后詢問他的近況
這群人都在阻擋他接近安安。
程一觀提着安安的衣領把人揪了出來丟給程爹,安安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兒。自己則與黑白臉戲偶人隔着人群視線交接。
「你們被人盯上了,快回家。」
「都是我不好,差點兒弄丟孩子。」程爹說:「羅浮山之事,湖心小築助人良多,名望很好。誰會跟我們作對。」
付長寧一下子就想到經算子說的那句話,這兩件事會有關聯嗎?
「程爹,別自責。」付長寧抱緊安安,說了經算子叮囑的事兒,「黑白臉戲偶人,也許就是衝著小孩子來的。花蘭青,你見多識廣,世上有沒有那種拿小孩修鍊增長修為的邪術?」
花蘭青搖了搖頭,「修道一途講究因果報應,孩子是最為純凈的存在,對小孩子下手,天理難容。」
「雖未交手,但也能看出來黑白臉戲偶人修為不在我之下。」程一觀說,「他找小孩子,不會是為了修鍊。」
付長寧說,「我去找師兄。黑白臉戲偶人之事,我一定會弄清楚。」
「我陪你一起。」花蘭青抱着安安道。
室內氣氛凝重,唯獨事件中心的安安笑得沒心沒肺。
經緯樓。
「向樓主通報一聲,就說湖心小築花蘭青夫婦來拜會。」
童子眼睛亮了一下,「付長寧?!你就是付長寧!」
付長寧愣了一下,「是我,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沒,原來傳聞中的人物長這個模樣呀。」童子恭敬地行了一個禮,「樓主等您多時了,這邊請。」
經緯樓比平日安靜很多,亭台樓宇也多掛素縞。像是辦喪事一樣。
若非剛和經算子通過話,付長寧都懷疑她是來參加經算子追悼會的。
童子眼觀鼻鼻觀心,「近期出事的小孩子很多,屍體找回來后家人不敢收、村裡不讓進,說是怕把詛咒帶給別的孩子。樓主不忍屍體被遺棄,便統統帶回來放到大堂安置。找一個黃道吉日下葬。」
三人走在九曲迴廊上,迴廊兩側全是書籍,一眼望過去看不到頭。筆墨和藥材的味兒混在一起,更顯迴廊靜謐。
「好多書呀,搜集到這些,肯定費了不少功夫。」
童子掩袖而笑,「不是哦。這些是隨筆,前任樓主經天子的治病煉丹隨筆。經算子說好東西要大家分享,便把它拿出來放在走廊上供大家傳閱。」
「你說真的?!你嘴裏那大方的人真的是我那摳搜到極限、嗑瓜子還要給袋子去皮的師兄經算子?」
花蘭青抿唇笑了起來。
「喂!」經算子雙臂環胸倚門而立,「枉我聽到通報來接你,你居然說我摳搜。你對得起我來接你這份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