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假象還是現實
“別去——沒火……烤兔子……”
許青硯的勸說還沒說出聲，應龍已經不見了，她只能深深嘆一口氣。
雖是初春，錦山中卻已經有鬱鬱蔥蔥的青草叢了，嫩綠中閃過一抹灰黃色的身影，帶動周圍的植物的新葉一同晃動着。
應龍早就知道，這時候正是山兔活動的時候，它動了動耳朵，聽清聲音，就立刻在面前中凝出冰刃，一揮手，遠處的樹樁上赫然定住了一隻咽氣的兔子，冰刃正中禿頭。
看了看自己捕獲的獵物，應龍覺得很滿意，這隻兔子肥碩健美，山中珍饈是也，而且自己的技術讓它走得很安詳。
於是應龍拖着兔子，朝之前的山道飛去。
山道旁的許青硯，抬眼便看見應龍帶着什麼灰不溜秋的東西回來了，一路飛來，鮮血還不斷往下滴落。
“生啃啊？”
邊說著，許青硯邊瞥了一眼兔子血淋淋的腦袋，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感覺喉嚨緊張，像是卡着一塊難以下咽的生肉。
剛剛還滿臉驕傲的應龍，見到她退半步的動作，才明白剛剛一時激動，忘了人族都是吃熟食的。
它的靈力是水屬性的，這會也搞不出什麼火堆來將這兔子煮熟，只能無奈地將兔子丟到一邊，賭氣說道：“……你們人，真麻煩。”
“可是，生的吃了肚子會痛的更厲害的……”
應龍背過身不理許青硯，畢竟它可是特意瞄準了這麼一隻肥碩的兔子，想着給她補補氣血，白費苦心。
以為應龍真的生氣了，許青硯又扯了扯它的尾巴，溫聲說道：“但是還是謝謝你，應龍，這些日子，真的很感謝你，不管是當時在天心閣你及時趕到的營救，還是在石霖家你晝夜不眠的照顧……沒有你的幫助，我或許早就命喪黃泉了。”
誠懇的致謝，讓應龍不自覺地又開始晃動起尾巴，有點開心，但不能表現出來。
“摘的果子吃嗎……”應龍恰似不在意地瓮聲說道，然後從遞出一個紅彤彤的果子放在許青硯的面前。
那果子不大，甚至應龍都可以一爪子握住，但是飽滿圓潤，看起來油亮亮的。
許青硯很快就接過去了，毫不猶豫地就放入嘴裏咀嚼了起來，“那就不客氣啦，我的龍祖大人。”
這還是許青硯第一次這麼稱呼應龍，她原來就注意到了，石霖每次這麼喊應龍，它都會不自覺地晃動着尾巴，想來很是受用。
果然，這會兒應龍又晃着尾巴，向剛剛摘下果子的林中飛去。
由於裂空術是需要之前在目的地有留下過自己的一道靈力才能使用的，所以應龍也無法用裂空術到達惑山，而被禁錮在青鐵硯里的它，也不能變化成巨龍的形態，在空中快速飛行，最終一人一龍也只能乘着飛不高的江山夢卷，小心翼翼地在山林間穿梭。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兩天，這期間許青硯吃果子，喝露水，人都消瘦了許多，只能靠龍氣來維持氣色不至於過於蒼白。
可儘管如此，許青硯卻還是覺得整個人莫名的難受，明明餓極了，卻越來越覺得所有果子都變得難以下咽，還越來越無力起來，她猜測可能是自己太久沒有吃過熟食了。
好在，前方不遠處就是惑山腳下的黃玉村了，雖然是偏僻的鄉村，但畢竟有人煙，多少能找到些火種或是熟食。
許青硯和應龍早在村子口，就已經隱去了形跡，避免嚇到村民，平添麻煩。
許青硯悄悄順走了一個火把，一是用來照明，二是保留火種，還拿了幾個乾癟的窩窩頭，留下了一些玉製品就離開了村民家。
“可以讓那些礦工出來了，他們家就是這附近的。”許青硯拿出江山夢卷，這兩天礦工就呆在其中，應龍會放食物和水進去，所以許青硯一直認為，他們也是吃果子，喝露水過來的，不過倒是很好奇，應龍從哪搞來那麼多果子，畢竟是早春，山間結果的果樹並不多。
話說完了，應龍卻沒有施法將江山夢卷展開，而是朝許青硯嘆氣道：“怕你憂心……一直沒說，其實前天死咒就已經開啟了……”
許青硯有些不解，應龍這兩天夜間還一直往進入江山夢卷做什麼，還放入許多東西。
“我留住了他們的魂魄在江山夢卷中，在幻境中，他們和家中妻兒老小生活着，你要是讓我把他們放出來，那便只能再享受一日的人間光陰，之後便要回歸大道了，生離死別，我想你是見不得的。”應龍再度解釋道。
或許只是一個永恆的選擇，是活在幸福的假象中，還是面對殘酷的現實。
對此，應龍認為，幸福的假象是更為圓滿的。
而許青硯在聽完它的話后，看向了在田野間勞作的村婦們，她們已經彎腰曲背地接過了或是丈夫們、或是孩子們的工作，在這塊土地上，將生活繼續下去，她們選擇的卻是殘酷的現實——失蹤的親人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到她們身邊。
“那就這樣吧。”
思索片刻，許青硯將江山夢卷重新放回腰包中，繼而說道：“她們已經接受了失去，我又何必再製造一次失而復得后再次失去的痛苦呢？”
她不願意發生這種事。
因為她也不願自己失而復得后再次失去，就像父母早早離世的她，突然來到這個世界，得到了失而復得的愛后，她接受不了再一次的失去。
許青硯望着那些農婦出了神，這些人是對抗苦難的勇士，雖然這苦難本不該由她們承受，雖然這苦難完全是外人所致……想到這裏，她朝着那些農婦們單膝跪下，將雙手放在額前道歉道：“對不起，沒能救下他們……但我會幫他們揪出真兇，人命不是草芥，我會讓兇手為此付出代價的。”
夕陽的光灑在田埂上，她們滿心滿眼都是稻田裏新插的秧苗，誰也沒注意到，誰也沒能聽見，一個少女對自己許下的誓言。
而在遠處唯一的一片竹林里，那隱隱泛動的靈力，還為維持着結界的運作，鳥兒暮色時歸林，卻自然而然地穿過了那道看不見的牆。
許青硯拿着火把探路時，便注意到了這一幕，鳥群並沒有被阻擋在礦工們所說的竹林外，反而來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