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164章
小葵軟綿綿趴在09A1懷裏,閉着眼睛感覺眼前全是飛來飛去黑漆漆的星星,腦袋裏像是進了好多好多水一樣晃晃蕩盪……
09A1伸手把小傢伙給扶穩了,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看懷裏幼崽皺巴着五官的可憐模樣,多多少少能夠猜到那麼一丟丟。
畢竟她每次調皮搗蛋被教訓就會做出這種表情,所以就算是遇到了什麼危險,那危險的源頭也肯定來自於她親近的人,且沒有什麼明顯的惡意。
而深淵之中,濃郁到化不開的黑依然存在,哪怕眾人試着將所有探照設備都打開,明亮的光源也很難突破兩米的距離就被黑暗所吞噬殆盡。
“都小心一點,我們往聲源方向走,不要降低防備,隨時準備應對危險。”5號叮囑完后,自己領着另外幾個編號靠前的流放者先走在了前面。
幼崽的那縷精神力好不容易從暈眩中緩過勁來,也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這次它選擇趴在5號叔叔已經長出了短茬頭髮的腦袋上。
反正精神力又沒有實體,她也不嫌扎得慌。
所有人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前行,隨着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他們所能聽到的聲音也就越發的清晰。
小葵趴在5號叔叔腦袋上,注意力卻放在了他們腳下。
剛才落下來的時候,就有人用光照亮了腳下進行查看,那時候他們看到的是和外界沒有什麼區別的黃沙,所以就算是教微微陷進裏面,柔軟的踩壓感也沒有讓他們發現什麼異樣。
可當他們前行了至少半個小時后,小葵的精神力觸鬚百無聊賴地扒着5號叔叔短短的頭髮,伸長了觸鬚往下[看]。
光源照向前方,因此他們腳下的路幾乎是全黑,那種濃厚如墨的暗色讓人很難注意到腳下的變化。
可當小葵低頭看時,即使沒有光,她也能夠像在暗室里那樣清晰地看到叔叔姨姨們腳下踩着的沙子正在逐漸變白。
這份白被濃郁的黑所掩蓋,沒有人發現腳下的黃沙已經變成了白沙。
小葵見過這種白沙。
經常見,天天見。
安全區外附近一公里的範圍里,幾乎都是紅沙和白沙交織。
是被血染透的紅。
是屍體枯骨風化后的白。
稚嫩的精神力觸鬚輕輕勾住5號的腳踝,無聲制止了他即將落下的腳步。
“小葵怎麼了?”5號邊問,邊下意識低頭。
手裏的光也跟着落往腳下。
近乎刺眼的明亮光束,將本就泛白的骨沙映照得慘白,讓看清腳下景象的每一個人,后脖頸都不由生出一層白毛汗。
他們已經夠警惕了,可腳下的變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些白色的沙,眼熟到讓他們每個人都毛骨悚然。
要死多少生命才會有這麼厚的骨沙?
更何況他們還不知道前方和左右的路到底有多遠,這片深淵下面的地域到底有多廣袤。
設想一下,如果到處都是這種骨沙的話……就算是把外面那些荒獸全殺死在這裏,應該也還不夠吧?
“都小心一點。”
眾人腦海中的弦再一次緊繃起來。
小葵又趴回了5號叔叔頭頂,晃悠着細小稚嫩的觸鬚,安靜捕捉黑暗中遠遠近近隱約傳來的聲音。
當他們順着一個方向越走越近時,這次不用再屏息,也能夠清晰聽到黑暗中那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了。
“是母蟲生產時的嗡鳴聲!!!”
“是母蟲!!”
“前面一定有一隻母蟲!!”
“不!不對——黑暗在動!!”
耳邊響起的全都是彼此篤定急促的聲音,但唯有最後那聲提醒,讓剛才還有點混亂的眾人,全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驚駭地望向身邊無處不在的黑暗。
黑暗在動——
明亮的光線照射着某一處黑暗。
當所有人都安靜停下來,緊緊注視着它時,才發現這片黑暗的確是在自己涌動的。
它緩慢地侵蝕着光亮,一點點將本該照射出一米遠的光吞噬得只剩下不到半米。
但之前大家一直在走動間,為了保存光源能量,也是分開在進行照射,所以這些變化很難被發現。
可當大家都不再動作時,這些細微的變化就再也不容被忽視。
黑暗一寸寸將他們包圍,黑暗中影影綽綽的嗡鳴聲也越來越近,像是混雜在這濃墨般的漆黑中,從四面八方將他們包圍。
偏偏除了疑似母蟲生產時發出的嗡鳴聲以外,之前他們聽到的什麼荒獸聲音全都消失一空。
那種被反襯出的絕對寂靜,讓每個人都像是墜入深海,黑色的海水將他們渾身包裹起來,然後一點點拉扯擠壓——
扭曲的,猙獰的,毫無形狀的爛肉。
在這樣詭異的環境中,即便是心理素質好到爆炸的流放者,也有點剋制不住心底憑空生出的焦躁。
有人咬牙暗罵:“這到底是他媽什麼鬼地方?!”
5號皺了皺眉,還算冷靜地提醒眾人:“都不要自亂陣腳,剛才檢測過了,黑暗裏沒有有害的物質,節省光源,加快前進。”
他並不是指揮專業的天才,但可能天才大多共通。
就像是唐瑾明能夠代替他為09A1更換機械臂,5號在這個危急詭異的環境裏,也能夠成為一個很好的臨時指揮者,並且在適當的關頭做出合適的決斷。
當眾人加快前進后,嗡鳴聲越來越近,那種詭異的不間斷的無序聲波不斷攻擊着他們的神智,5號要用精神力保護小葵的精神力觸鬚,抵抗的就比別人更艱難一些。
小葵也發現了叔叔姨姨們的痛苦神色,有點着急地在5號叔叔懷裏轉着圈圈,卻不得不被按住安靜地跟他一起前行。
她不知道什麼叫蟲族,所以也不知道母蟲在生育時會用這種無序的奇特聲波不斷往外擴散。
這種聲波既能夠讓蟲族知曉母蟲的情況,一旦遇到危險及時回防,也能讓別有用心靠近蟲巢的非蟲族生物痛苦難耐,甚至可能會被這種聲波摧毀精神海。
眾人竭盡全力應對着大腦在聲波中一層疊一層的痛苦,及時五官都已經疼到猙獰,腳下前行的腳步也沒有停下來過。
他們必須前進。
他們必須抵達聲波源頭!
哪怕是所有人都死在半路,也一步都不能往後退!
因為外面還有他們的同伴在替他們爭取自由,在拚死為他們洗清身上的血罪。
哪怕聯邦早已從根須上腐爛發臭,但它現在被壓在了賭局一端,數千億生命毫無所覺的被智人威脅着……
再也經不起蟲族的第二次降臨了。
無論盡頭是什麼,只要和蟲族沾了哪怕一點邊,他們也必須拚命往前。
他們要親眼看到黑暗的源頭,要親身替搖搖欲墜的聯邦排除危險,只有這樣才能夠讓那作為砝碼的沉甸甸的數千億條性命,牢牢地壓制在天秤另一端。
“媽的!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他媽但凡看到個敢罵我的,我把他頭都給擰下來!”
有流放者咬牙切齒地說著,也有人被逗笑。
“我們這算不算聖母行為?明明他媽的在安全區等着唐老大帶我們出去就行,偏要頭鐵來查探什麼荒獸的真相,這下好了,全死在這,等唐老大他們回來,兩個安全區加起來都找不到一個活口。”
“何止,我們說不定也會成為腳下滿地的骨沙,嘖!到時候連個能給我們收屍的人都沒有!”
“呸!閉嘴吧你們這群烏鴉嘴!老子今年才四十七歲,青龜一族命長得很,還有足足千多年能活呢,別他媽咒我行不行?!”
“你見過哪只龜像你這麼暴脾氣的?誰不想活?可你他媽血都吐了一地了還嘴硬呢?!”
“你們能不能禮貌點?別他媽滿嘴髒話行不行?腦子被蟲啃了才忘了這裏還有幼崽嗎?等出去了老子第一個讓唐老大拔了你們的舌頭!”
“……操!”
小葵懵懵地聽着叔叔姨姨們越來越小聲的對話。
她也不懂為什麼大家的精神海明明那麼躁動,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低……
但她看到了紅色的水。
是血。
從叔叔姨姨們的口鼻之中緩緩流淌下來,鮮紅的血一滴滴砸落在慘白的骨沙上,像是一朵朵在雪地里絢爛綻放的花。
有的叔叔腿腳發顫,幾次抬腳都沒能邁出一步,終於在最後一次支撐不住疼痛的聲音,猛地往前栽倒,將前面強撐的叔叔一起砸落在骨沙之中,發出沉悶的聲響,讓人的心臟也跟着重重一跳。
她[看]着他們一個接一個在自己身後倒下。
倒在慘白慘白的骨沙之中。
倒在詭異粘稠的黑暗之中。
身體抽搐痙攣着,捂着頭痛苦不堪地呻.吟,最後慢慢赤紅着眼睛,變成了她更為熟悉的模樣。
——是嗷嗚。
小葵親眼看着倒下的叔叔身軀在黑暗中自己拉扯着,生長出野獸才會有的四肢,五官一點點扭曲變形,渾身慢慢長出了長長的毛髮,弓着高高的脊背,赤紅的雙眼毫無理智的倏而鎖定前方仍在咬牙堅持的人。
它嘶吼着往前一撲,新生的尖銳獠牙毫不猶豫地對準了同伴的脖頸,長大嘴巴猛然咬合下去——
卻沒有預想中溫熱猩紅的液體濺射.出來。
5號拎着T-063號躲避開這一次攻擊,看向這隻已經徹底蛻變的荒獸,如果不是它身上還掛着屬於流放者的藍白色破損囚服的話,誰會想到,在一分鐘之前,它還是一個能夠自立行走能夠獨立思考並且笑罵著放狠話的“人”?
但緊急的形勢不容許他有片刻分神或猶豫。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
剩下的人親眼目睹了一位又一位同伴的蛻變。
他們全都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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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