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啊！”
蘇諾再一次尖叫着從夢中驚醒。
她渾身冷汗，整個人彷彿從水裏撈上來一樣。
現在是休息時間，艦內昏暗寂靜，所以她的叫聲傳得很遠，即使她獨自住在機修房的小配件室里，也依然影響到戰友們了。
她縮在床鋪上，大口地喘着氣，試圖擺脫夢境中那無窮無盡的恐懼和絕望。
過了一會兒，遠處走廊上有兩個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是霍恩和拉姆。
他們邊走邊低聲交談着：“阿諾最近是怎麼了，受到什麼驚嚇嗎？”
“好像從上次托尼失蹤后她就這樣了……”拉姆似乎在向霍恩解釋，“小丫頭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可心太軟。那件事和她一丁點兒的關係都沒有，是那個蠢貨自己要駕着那具有問題的機甲去巡邏的……”
“恐怕不僅僅是這回事……”
兩個人停在蘇諾的小房間門外，霍恩輕輕地敲了幾下門：“阿諾，你沒事吧？”
蘇諾艱難地從床鋪上爬起來，裹着毯子打開了門，悶聲回答道：“我沒事，就是又做噩夢了。”
兩個大男人看着臉色煞白，猶如幽魂般的少女，都覺得不是一句“噩夢”就能解釋的。
尤其是霍恩，他清楚地記得當初見到蘇諾時的冷靜淡漠。
他皺着眉頭問道：“你以前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蘇諾輕輕地搖了搖頭。
拉姆也勸道：“你別想太多啦，我們這群當兵的都是炮灰，有時候想得太多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少女又縮回到床鋪上，沉默片刻，“我總覺得有東西在暗中窺視着我們，想要把我們所有人都吞噬下去……我說不清那種感覺，就是很絕望很害怕……”
她很苦惱，不知道要怎麼訴說這種感覺。對於危險，蘇諾一直都很敏感，但她又無法向眼前人解釋，只能語無倫次地絮絮叨叨。
其實這段時間霍恩感覺也很不對勁。失蹤的外勤人員持續增多，僅僅這個月就已經超過過去一年的減員總和了。
他和艦長早就討論過這個問題了，也和艦隊裏別的軍艦溝通過，發現大家都或多或少存在減員大幅上升的情況。
除了把這個現象報告到艦隊最高決策層了，他們基本上也無計可施。但現在看到蘇諾的狀況，霍恩決定把有些計劃提前。
“從明天開始，你跟着我一起去一號訓練艙，學習駕駛RM－01機甲。”
拉姆大吃一驚，RM－01機甲已經是本艦最高等級的機甲了，只有C級及以上精神力者才可以操縱。想到霍恩之前的種種做法，他大約猜到了點什麼，看向蘇諾的眼神有點複雜。
“我不去，我不能操作機甲。”
沒想到這個提議卻被蘇諾斷然拒絕了！
“為什麼！”霍恩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似乎並不吃驚，“你到底在怕什麼？只有力量才能讓人遠離恐懼……”
他還沒說完，就被蘇諾打斷了：“不，有人和我說過，力量才是恐懼的根源！”
少女認真地看着他：“你也很有力量，那你就沒有恐懼了嗎？其實你很多的恐懼甚至是痛苦都來自於你的力量，不是嗎？”
霍恩被問得啞口無言，半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一旁的拉姆被這兩個人的對話搞得一頭霧水，“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恐懼、痛苦……有力量不是好事嗎，可以升遷，可以賺錢，可以隨心所欲地干很多很多自己想乾的事……”
“你閉嘴！”霍恩有點頭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阿諾，我不知道你以前經歷過什麼。但是我的生存經驗告訴我，與其在危險來臨時束手無策坐以待斃，不如事先做好準備奮起一博。”
他拉着拉姆往外走，在反手帶上門的時候又加了一句：“選擇權在你，明天早上八點我會在那等你。記住，只有一次機會，過時不候！”
那晚後來蘇諾一直沒睡着，糾結和猶豫一直纏繞着她。
父親多年的教育讓她無比抗拒向別人展示自己的力量。
可一旦她打定主意第二天堅決不去訓練艙時，“星耀”就會無比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里——那樣的炫目，又是那樣的讓人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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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恩看着準時出現在訓練艙里的蘇諾時，絲毫沒有任何意外。他完全忽視蘇諾臉上那對深重的黑眼圈，彷彿之前兩人的爭執從未發生過一樣。
整個訓練艙就他們兩人。
空曠的艙內停留着一具半新半舊的RM－01。那是霍恩的機甲，他給她取名“海鷗”，已經使用超過五年了。
“我不想窺探你的秘密，所以也不會拉着你去做精神力等級測試，但我相信你能夠操縱她。等會我會把你的生物密碼灌注到‘海鷗’的控制台里去，這樣即使我不在，你也能使用。”
霍恩看着滿臉不知所措的少女，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相信我，終有一日，我們都會感謝今天所做的選擇。我大約知道你說那些話的原因，但以前也曾有人對我說過，不要害怕使用自己的力量，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拚命都要保護的人！”
當光腦神經儀接駁到蘇諾身體的那一刻，她感覺到被電擊了一樣。
電流像一陣潮水，瞬間卷襲了她的全身。
剎那間，彷彿有一道光，從天而降——劈開了她暗淡陰鬱的靈魂世界，一切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
原來，機甲的世界是這樣的瑰麗絢爛呀！
霍恩站在的觀測台上，看着遠處操作流暢的RM－01，腦海里浮現的卻是當年那個從聯邦“眾生平等”的口號中驚惶逃命的瘦弱少年。
有多可笑，他這種人在聯邦所謂的平等社會中毫無生存空間，幾乎喪命；卻在等階森嚴的帝國活了下來，似乎活得還很好。
正在發獃的時候，通訊儀發出了通話提醒。
是拉姆，這傢伙果然還是沉不住氣。
“什麼事？”霍恩心不在焉地問道。
“小丫頭怎樣了？”
霍恩皺了下眉頭，查看通訊儀，看到是私人加密頻道，才含含糊糊地開始回答：“很好，你不應該問這些的！”
“我開了加密頻率。怎麼辦呢？我這個人就是這麼討人嫌，好奇心又重的要命。你是不是從見到她時就猜到她的情況了，就和你當年一樣……”通訊儀那邊的拉姆似乎有一肚子話要發泄。
“好了，我關了，回去再說吧！”霍恩抬手就要切斷通訊儀。
“我說，霍恩長官，您對羅素家族真的比狗還要忠誠啊！把自己一輩子搭上不算，還要拉上那個傻乎乎的小丫頭……”
“羅素家族與我何干？我這一生只對阿蘭.羅素大人忠誠！”
“銀鷹號”旗艦指揮塔，總督蘭瑟斯看着各方彙集過來的報告，神色凝重。
這段時間整個艦隊的非正常減員數字已經到達讓人觸目驚心的程度了。
普通星際海盜根本不可能對正規軍隊有這麼強的殺傷力，那麼，究竟是誰在暗中吞噬着着這支艦隊。
他把艦隊的所有艦長都召集過來開會，徵詢意見。
“都說說吧，無論什麼小道消息或是猜測都可以……”
可他的下屬們都一籌莫展，完全無計可施，只能相互茫然的對視，整個會場一片死寂。
“我要提醒各位一下，如果放任這種情況發展下去，一個月後，我本人就要駕着“星耀”去巡防了。”
終於過了一會兒，霍恩所在軍艦的艦長塞爾提大着膽子發了聲：“我們艦之前發現有個奇怪的現象。”
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頓時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尤其是總督大人，讓他頓時緊張起來。
“就是我們艦失蹤的機甲多數都是在巡邏某個坐標區間，或是曾經巡邏過這個位置……”
“什麼坐標，塞爾提艦長，請告知！”坐在蘭瑟斯下首的萊昂立即站起來，走到本星域的坐標顯示儀前，按照對方提供的信息標註出來。
“這個位置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萊昂接着發問。
“目前沒有什麼發現，”塞爾提斟酌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之前本艦的霍恩軍士長親自駕駛機甲去巡視過了，至少他沒有什麼發現。但是我們艦的減員損失實在是太嚴重了，已經無法正常運行了。再這樣下去，就算我把艦上的文職後勤人員拉去巡邏，也沒有足夠的RJ45機甲提供，懇請總督大人……”
“好了，散會後副總督會帶着機動部隊與你們損失最嚴重的艦隻換防。克蘭奇副總督，你接防后重點監督巡視那個坐標區間，每三天給我一份報告！非正常減員大幅增加的原因必須查清並遏制！”
蘭瑟斯的命令下達后，整個艦隊的換防修整開始。
可就在這個命令下達的第二天晚上，蘇諾並沒有因為遠離危險坐標區間而睡個好覺。
相反，她幾乎是嚎叫着從自己的寢室里爬出來，沿途拍着她看到的每一扇門，嘴裏反反覆復只有一句話：“蟲子來了，快逃！”
這一次，她終於看清了夢中那片混沌——蟲子，無窮無盡的蟲子，通過那個蟲洞傾巢而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