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顧唐快步走到窗口，朝外望去。
此時外面又紛紛揚揚下起了雪，天地間雪白一片，天空暗沉如同傍晚，隔着窗戶，他們已經看不清數米外的確情況。
窗外安靜了片刻，警報聲再次響起：“敵襲！敵襲！全體一級戰備。”
“爸爸。”顧衍跟過來，和他並肩看向外面。
少年身量已經頗高，筆直而立，英氣勃勃。尚顯青澀的俊秀小臉上，此時露出一抹和他年齡不符的沉穩：“嗯？”
顧衍眉頭微皺，仰頭看向不遠處的天空。那裏，是這個小星球上最高的建築。建築頂端有一盞燈，平時不會亮起，此時卻發出明亮到有些刺目的白光。
不論站在小星球的哪個地方，此時都能看到那抹燈光。
天空中，尖銳的警報聲再次響起：“敵襲！敵襲！全體一級戰備！”
當警報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數艘飛行器穿破風雪沖向天空。
“一、二……”顧衍的目光追隨着那些飛行器，“五艘。”
他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帝國北部邊境星球，飛行器定製編隊該在八艘以上。”
顧唐隨意點了點頭。
“離這裏最近的二級星球……”顧衍又說。
他抬起右手，掌心中一抹藍色光芒溢出，藍色光芒抽離成無數細細的絲線，片刻間便在他面前展開一片星圖。
顧唐微微一怔，看着那星圖。
星圖上絲線縱橫交錯，交錯的位置上有無數大小不等的光球。
這是……
他看着那星圖，這是銀河帝國北部星圖！
他的目光順着星圖落在顧衍掌心，果然在他掌心看到一塊小巧的光斑。光斑中藍色光芒閃爍，星圖便是由此展開。
顧唐詫異地看向顧衍，秦君澈竟然已經將星圖都給顧衍了嗎？
他還這麼小……
“如果只是星際海盜騷擾，這裏應該能撐到二級星球救援。”顧衍說道。
他的神色嚴肅，和剛才沖顧唐撒嬌的模樣完全不同，聲音聽起來也有着和剛才不一樣的認真：“他們只出戰五艘飛船，該是來襲之敵並不多，一級戰備只是因為這是在邊境星球而已。”
顧衍說著微微抬頭看向顧唐，目光明亮，神色卻已經放鬆下來，眉眼都舒展開：“爸爸……”
他伸手去握自己父親垂在身側的手：“我們去坐着說話吧。”
顧衍的聲音帶了幾分撒嬌味道的聲音，和剛才瞬間便能冷靜分析局勢的少年清朗的聲音完全不同。
顧唐有些恍惚地看向他。
他一直都知道顧衍很聰明。
應該說非常聰明！
顧衍從小便是如此，學什麼都極快，文學武技，戰略經濟……那些有的連他都看着頭痛的東西，小小的顧衍卻能迅速吸收，然後很快便青出於藍。
宮廷教師對他的誇讚，顧唐可沒少聽。他們雖然不說，但顧唐也能從這些博學多聞的人們態度中看出來，他們對這個未來很有可能會繼承銀河帝國君主之位的少年，寄予厚望。
顧唐看着對着自己露出笑容的俊秀少年，他伸手揉了揉對方濃密的頭髮。
顧衍，或許是銀河帝國最適合的未來君主。
自己真的要帶他走嗎？
讓他和自己在星際漂泊一生，如同流浪一般，就那樣無所事事地過完一生嗎？
顧唐突然間，有些茫然了。
“爸爸。”他垂下的手被人搖了搖，顧衍仰頭看着他。
“唔。”顧唐應了一聲，轉身朝着屋內走去，“好啊。”
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恍惚，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夾雜着絲絲縷縷的猶豫。剛才想到可以帶顧衍離開的滿心喜悅已經消失得蕩然無存。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說了什麼顧唐都沒什麼印象。他滿腦袋仍然是剛才那個念頭：自己真的要帶他離開嗎？
他是無所謂，可是顧衍呢？
他是真的不想留在帝都星，還是只是因為捨不得自己？
無數的念頭在顧唐腦海中紛至沓來，他恍恍惚惚看着顧衍。
少年雖然還有些稚嫩，可模樣活脫脫便是當年的秦君澈。只有眉眼更亮，也更俊秀一些，這一點仔細看來倒是更像他。
不過任何人在見到顧衍的第一時間，都只會覺得他和秦君澈極像，所以從來沒人懷疑過小顧衍是早逝太子的遺腹子，帝都那些對前太子忠心耿耿的人們，也將他們的忠心一併轉移到了顧衍身上。
“爸爸？”顧衍肯定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衍兒。”顧唐伸手，又揉揉顧衍的頭髮，“衍兒……”
他又叫了顧衍一聲，輕嘆口氣：“爸爸問你，你想回帝都星嗎？”
“嗯？”顧衍雙眼明顯一亮，但他很快就堅定又用力地搖搖頭，“不！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他說著伸手，緊緊攥住顧唐的雙手。少年溫暖纖細的手指因為從小學習武技，指腹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繭。
顧衍握得很緊，好像在擔心稍不注意鬆開手，眼前的父親就會如一年前一般，又從他面前決絕地消失。
“爸爸。”顧衍想到這一年自己的彷徨，思念和擔心，還有偶爾午夜噩夢驚醒時，再也不會出現的那雙，會輕輕安撫自己，柔聲哄自己睡覺的手。
他突然撲向顧唐，緊緊抱住他，將腦袋深深埋在他的胸膛，聲音輕輕顫抖起來：“我不要和爸爸分開！”
“爸爸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顧唐抬手，遲疑幾秒，輕輕放在顧衍的肩上。
他無聲嘆了口氣，抱緊兒子顫抖的肩膀。
“我不要走！我只要爸爸！”顧衍還在固執地嘟囔着，腦袋也埋在顧唐懷着不肯抬起。
實際上，他也不過十歲，就算從小被當做未來君主培養，有時候會展現出和年齡不符的少年老成。
但他終究還是個孩子。
“好了好了。”顧唐素來豁達洒脫，兒子這樣抱着自己撒着嬌，剛才的猶豫和茫然全都讓他拋在腦後。
他展顏一笑：“爸爸知道了，這次不會扔下你的。”
“真的嗎？”顧衍一下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當然。”顧唐莞爾，又揉揉兒子濃密的頭髮。
他不輕易承諾人，但是答應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更何況是答應的是捧在手心最疼愛的兒子。
“爸爸。”顧衍頓時眉開眼笑，又撲到他懷中，哼哼唧唧地撒着嬌，“我好想你……”
“爸爸也想你。”顧唐放鬆下來，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摟着自己兒子，“等戰備狀態解除，我們就離開這裏。”
他一隻手摟著兒子，一隻手托着腮，只覺心滿意足，甚至開始想像，帶著兒子走遍銀河帝國每一個角落時的開心。
“嗯嗯。”顧衍用力點點頭。
他腦海中閃過另一個父親英俊又充滿期許的臉，心中閃過一抹內疚。
但他很快就晃晃腦袋，將那一點內疚從腦海中趕了出去。
父子倆久別重逢，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在這個銀河帝國北部小星球小小的溫暖房屋中，他們就像回到了當初在帝國皇宮中相依為命的時候。
顧衍到底年齡小，又一路從帝都星趕來，最後伏在顧唐膝上沉沉睡去。
顧唐托着腮，看着沙發對面客廳的牆壁。
壁爐的火燃燒着，光影在牆上投下光怪陸離的陰影。
他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兒子的肩膀，久別的興奮逐漸淡去，一些事情也變得清晰起來。
秦君澈，不是個會讓自己兒子委屈的人。
就算當初，自己身份尷尬地進入皇宮……他也從來沒有讓自己受過委屈。
何況顧衍還是他兒子。
帝都星究竟發生了什麼？
顧唐微微側目，看向窗外。大雪依然紛紛揚揚落下，小星球高塔頂部的燈，穿破烏雲的層層陰霾，依然發出明亮的光芒。
警報聲已經不那樣頻繁響起，但是每隔半小時，依然會提醒大家現在是一級戰備狀態。
飛出去的飛行器，到現在也還沒回返。
顧唐看了看時間，再等兩個小時，帝國的援軍就能趕到。
雖然是在北部邊境，但自從星際最大最兇狠的海盜被他和秦君澈聯手肅清之後，邊境星球上的人們，已經安全很多，再不用擔心海盜們的侵襲。
就在這時，門上突然傳來三聲有節奏的敲門聲。
聲音不大，顯得剋制又有禮貌。
顧唐低頭看了眼躺在自己膝蓋上，蜷縮在沙發上睡得安穩的顧衍，小心翼翼將他挪開。
少年沒醒，只是輕聲哼哼着，彷彿不滿自己的清夢被人打擾。
顧唐將一個抱枕飛快墊在他腦袋下面，起身去開了房門。
高大男子逆光而站，雙眼明亮，鼻樑挺秀，容貌即使在逆光陰影中，也能看出十分英俊。
“我來接我兒子。”他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絲毫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