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陳牧洲向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準確地說,大部分時候,他連基準線都夠不到,也懶得夠。
但在江聿梁這裏,很多之前適用的準則一併作廢。
有條線他遲遲沒踏。
因為往她的過去回望,那裏有別人的影子。
在確定江聿梁完全忘掉之前,陳牧洲都不想邁過去。
大不了就是多衝幾次冷水澡的事。
但反應過來這一秒,陳牧洲大腦難得宕機。
他好一會兒沒動也沒說話,直到江聿梁伸手,在他面前好奇地晃了晃:“怎麼了?”
陳牧洲輕聲問道:“它叫林宇傑?”
江聿梁訝異地挑眉:“對——你怎麼知道?”
陳牧洲沒正面回答,目光若有所思:“你怎麼想到要給它起這個名字的?”
如果狗是跟了別人姓,對方遠走高飛后再把狗丟給她養——
似乎也很合理。
但這狗要真有爹的話。
雖然不想承認,還是起了那麼一瞬殺心。
江聿梁頗傷感地回憶了幾秒,才道。
“找人給它算的。宇傑出生的時候我就在了,有它的八字,這是算出來最合適的姓。”
昏暗的車內空間內,江聿梁也看不清他表情,只是感覺到男人懶洋洋地靠到了椅背上,聽到他輕笑了聲。
江聿梁手撐在座椅上,忽地湊了過去,嚴肅地盯着他:“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覺得人家名字很好笑?”
說完她覺得威脅性不太夠,又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成手|槍的姿勢,抵在陳牧洲鋒利的喉頭,裝作兇巴巴道:“宇宙的傑出作品,多有深意,再給你一次機會,坦白從寬,好不好聽?”
陳牧洲微仰了仰下巴,一副任她動作的樣子,唇角勾了勾。
“好聽。”
江聿梁滿意地輕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她話音沒落,手臂就被人扣住拉了一把,反正重心也不穩了,她上半身順勢倒在了男人膝上,耍賴似的。
陳牧洲微涼的指尖在她額上輕點,似是無意間問道。
“跟梁總還有聯繫嗎?”
江聿梁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這個人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不管是在她生活里還是腦海中。
當然,要做到後面那點,她還是要費些力氣的。
“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江聿梁的聲線低了幾分,沉默幾秒后:“很久沒聯繫了。”
他的指尖換成了掌心,蓋在她額際,帶有很濃的安撫意味。
“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陳牧洲的音色溫淡。
“你以前,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江聿梁不知道怎麼回答,但回憶的瞬間她就有種要被侵吞的錯覺。
連帶着肌肉和神經也一併繃緊。
她其實一直在躲避。
不回梁家可以。
但也可以永遠不見他嗎?
平心而論,如果沒有海島的意外,梁銘只是個有些忙、但依然對家裏還算負責的男人。
他每次出遠門,都會精心挑選帶給她和江茗的禮物。
十幾歲的時候,江聿梁也曾在家翹首以盼,聽說他要回來高興地能跳起來。
“我——”
江聿梁有些艱難地開了開口,剛說了一個字,就被陳牧洲叫停了。
“不用想了。”
陳牧洲低頭望着她,聲線染了幾分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柔和。
“還是想想,今天夜宵你想吃什麼。”
江聿梁悶悶地哦了聲。
忽然想起什麼,猛地坐起來:“不對你不——嘶!”
她忘了躺在陳牧洲膝蓋上這碼事,起身的瞬間狠狠撞在一起。
江聿梁痛地到吸了口涼氣。
陳牧洲眉頭深蹙,試圖拉開她捂着額頭的手:“我看一下。”
江聿梁撥開他:“……別看了,不是該去公司了嗎?別晚了,快去吧!”
“先把你送回去。”
陳牧洲頓了頓,扔下一句后,從後門下車,上了駕駛座。
江聿梁正捂着大包倒在座位上哼哼,這裏離他住處也不遠了,來回不到二十分鐘的事,她也就任他去了。
等到了電梯口,她堅決不允許陳牧洲跟着她上去了。
“陳牧洲你可以了——我又不是進不去家門!快去忙你的別管我了!”
陳牧洲最後走之前,忽然又回頭問她:“你會下方便麵嗎?”
江聿梁滿頭黑線:“……你覺得呢。我再不會下廚,這種程度不是有手就行?”
陳牧洲笑了笑,眉尖微挑:“好。今天晚上我過去吃夜宵。”
電梯間偏暖的光線暈開來,照在他懶散笑意上。
江聿梁也不傻,強行鎮定:“好像……也沒有那麼熟練。”
陳牧洲不置可否。
走出幾步,他又沖她隨意揚了揚手,尾音帶點溫意蠱惑的上挑:“沒事,可以慢慢練。”
江聿梁看天看地,就是沒看他。
沒幾秒,手機鈴聲突然響了響。
她拿出來看了眼,是陳牧洲發的。
[雖然最近天氣溫度偏高]
[但我也不太想繼續洗冷水澡了]
江聿梁緩緩抬眼,隔着玻璃門對上一雙含着笑意的眼睛,男人好整以暇地望過來。
她對着虛空打了一套軍體拳,臉色緋紅:“陳牧洲!快走吧你!別回來了!”
上電梯的時候,她又揉了下發燙的臉頰,平復了心情,才拿出手機,給最近新存的號碼撥了出去。
響了六聲后,那邊才接起。
“秦小姐你好?不知道你還記我嗎?”
江聿梁的聲音恢復了沉靜。
秦好那頭倒有點提不起力氣的樣子。
“嗯。江小姐。”
回家以後,難得被老秦頭關到屋子裏反省,連她的Switch都給沒收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我想請你幫個忙。相親對象的資料,可以給我複製一份嗎?不用太複雜的,就是比較基礎的那些。”
秦好的語氣充滿倦怠:“我手上也沒有啊。”
叮——
電梯門開了。
江聿梁跟要上電梯的人擦肩而過,邊走邊道:“如果秦小姐需要的話,關於相親的事,我可以試着幫你跟秦總溝通——”
電梯門關上的剎那,江聿梁回了回頭,有些疑惑。
這裏的業主活得那麼精緻的嗎。
夜跑還要裹那麼多加……遮陽帽?
她的思緒被秦好的尖叫打斷。
“啊——你說真的?你能成功嗎?”
江聿梁把手機拎遠了一點,過幾秒才重新貼回耳邊,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那我也得先試一試。應該是……能成功的。”
畢竟秦總還要跟她簽合約的,她是還算洞悉中老年人心理的那類人,讓秦好不用再去相親,倒還算不上什麼難題。
掛了電話沒多久,秦好把資料飛快地發了過來。
[不過,小江姐你要這個幹嘛啊?]
[不提我都忘了,他今天也有事沒去啊?陳總幹嘛氣沖沖的?]
看到這條消息,江聿梁握着手機的手一頓。
她一點也不吃驚。
事實上,在見面的時候,就覺得不對了。
——我母親以前會帶我去看。
江聿梁那時候,只說了她跟江茗會一起去看劇。
但是對面的第一反應是。
——我很遺憾。
他連求證都沒有,順理成章地就知道江茗已經不在了。
江聿梁用平板打開郵件。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些最基礎的資料。
高意,二十七歲,本科研究生院校都是top2,目前職位也跟相親遇到的人說的一樣。
她的視線並沒有停留在這上面。
食指快速地劃過屏幕,直到對方的照片出現在眼前。
生活照、證件照。
帶着眼鏡,文質彬彬。
但是——
跟她見的那個人……
完完全全,不一樣。
江聿梁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會兒,剛想在電子筆記上寫下什麼,就聽見門外鈴聲響起。
“等一下,來了——”
糾結了幾秒,江聿梁還是先扔下了pad筆,順手抄起了皮筋,邊扎高頭髮邊朝門口走去。
*
“不是我說,梁氏跟他老人家又沒合作,就算要爆|雷好了,那也是榕城相關那些企業跟合作方該頭疼吧……”
鄭與坐在沙發左側,對着林柏小聲道,餘光時不時掃向不遠處的修長身影,不發一言地站在落地窗邊快十分鐘了都!
他今天本來有投資方面的好消息想告訴陳牧洲,跟林柏再三確認人會回公司,才來這直接等的。
結果氣壓竟然還是這麼凝重。
就因為最近一個放出風的消息——榕城那個梁家被查出了問題,這種實業上市的企業,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的消息,最終都會反應在股市上。
估計明天開市,梁氏就要表演股價斷崖跳水了。
到今天為止,跟梁氏割席的合作方已經快佔總數的三分之二。
聽到林柏幾句帶過了這些信息,鄭與咋舌:“這麼快?我聽到這消息還沒一周呢——?”
“不過那也是,跟陳牧洲——”
鄭與話說到一半,就被人打斷了。
“林柏。”
陳牧洲轉身,平靜道:“按我之前說的辦。”
背後那人並不是想測試梁家。
梁銘在他手裏,他要怎麼處置都行,甚至光明正大的摁死梁氏也可以。
他現在是在探水溫。
在潮水褪去的時候,才能看清留在岸上的是什麼。
如果這時候陳牧洲有任何動作,跟梁氏沾上了關係,就相當於把弱點主動拱手相讓,送了出去。
林柏雖然從來都只是服從,但還是不乏擔憂道:“您真的確定嗎——”
陳牧洲沒再回復,轉身望向外面的夜色,垂首利落地點燃了一支煙,咬在齒間,眉眼很冷。
鄭與仰頭靠在沙發上,看不懂暗流涌動的感覺真讓人難受啊。
好在林助還是照顧他的,在坐下的時候,輕聲提醒道:“梁氏是江小姐家的梁氏。”
鄭與瞪大眼睛。
過了好幾秒,他才喃喃感慨道:“是岳父啊?!”
話音落下的剎那,陳牧洲回頭,眼神從鄭與身上淡淡滑過。
鄭與下意識舉起了雙臂,掌心向外以示清白:“我是說,你的岳父。”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