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可是身上時不時傳來的陣痛已經讓她無暇顧及其他,為著醫生之前的交代,她就不能浪費很多力氣在現在這個時間點。
她強忍着疼痛,即使嘴唇上慢慢蔓延至口腔的鐵鏽味,她也不敢叫出聲。
倒是去廚房幫忙燒熱水的程妧有些奇怪,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趕緊跑過來看一眼,發現何芹還是睜着眼睛,心頓時安定下來。
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活開,就在鍋里的水熱乎得冒熱氣的時候,總算是有其他人從外面趕來,撞在門板上的聲音,程妧在廚房裏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是被她叫住的好心人,在去醫務處找醫生的時候,正好遇到也在那裏的李主任。
聽說了何芹這邊的事情之後,趕緊朝着家屬院這邊飛奔而來,就連半掩着的木板也顧不到了,一個個撞的嘣嘣作響。
程妧聽到動靜也趕緊從廚房裏出來,看見醫生的時候頓時感覺自己有救了,趕緊衝過去拉着醫生走,大喊道:
“剛剛何芹同志身上流了不少的血水,您趕緊去看看,人就在房間裏躺着,還是清醒的。”
看見那些血跡的時候,程妧自己都害怕到不行,也不知道這會不會影響到何芹和孩子。
三人聽見這話,腳下的速度更是不敢減慢,看着一臉虛脫躺在床上的何芹,下身的床已經被流出的羊水和血水浸濕。
在場的三個人都比程妧有經驗,所以都搶在程妧之前靠近何芹的位置,光是看着何芹現在的狀態,醫生就知道馬上就要生了。
現在也顧不得這裏沒有醫院那麼好的消毒環境,就算現在把人抬出去,恐怕也會直接生在路上,為了何芹和孩子的安全,她們還是得現在直接接生。
看着身邊兩人都是生養過的,立即喊道:“何芹同志你不要擔心,你放心我們的經驗都是很足的,你現在宮口已經開了五指,只需要在耐心等待一會兒,孩子馬上就會安全出生的。
李主任和嫂子先幫我給何芹同志整理一下衣服,然後去燒點熱水,待會兒生孩子肯定需要,還可以給何芹同志煮一點紅糖雞蛋,讓她有充足的體力應對接下來的過程。”
程妧聽見這話,立即接話道:“熱水我已經燒了,現在有需要的話可以直接用。”
李春花回頭看了一眼臨危不亂的程妧,居然第一次碰見這種事還記得燒熱水,讚歎道:
“程妧同志你做的很好,既然熱水已經有了,我這就去給何芹同志煮點紅糖雞蛋,這個對孕婦最補了。”
離開的時候還順手把程妧也拉上,像是這種場面,李春花覺得像是程妧這樣新婚還沒有孩子的姑娘,並不合適看這種場面,萬一產生什麼心理陰影就不好了。
來到廚房,兩人開始查找紅糖和雞蛋,還好這兩個東西都是放在柜子裏,並沒有像其他人家一樣鎖起來。
對這一套很熟悉的李春花很快就煮好紅糖雞蛋,出於自己的擔憂,看着跟在自己身後的程妧說:
“你就先在這裏看着火吧,那裏面有我們三個人照顧已經足夠了,根據我的經驗待會兒的叫聲不會很好聽,你還是暫時在這裏待着。”
雖然程妧有些懵,但還是聽從了李主任的話,“那好,我在這裏看火,有什麼事可以叫我。”
她也不是什麼不願意聽勸的人,光是看着剛剛的場面就已經有些腿軟,想着那血腥的場面,自己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
於是對着李主任有些為難的眼神說:“李主任你去吧,不用擔心我,我在這看火,還順便可以暖暖身體。”
說話時還輕輕推了一下李主任的後背,表示自己的肯定。
看見程妧認真的眼神和話語,李春花端好自己手裏的東西,點了點頭往何芹的房間走去。
就是這麼一會兒,房間內的血腥氣已經越來越重,看着咬牙忍住痛苦的何芹擔心不已,現在的疼痛已經很難忍住,因此一陣一陣的哀嚎往外面傳去。
她趕緊走上前去,“這是剛煮好的紅糖雞蛋,先吃一點,待會兒生孩子的時候才有力氣,來我扶你起來。”
李春花一手端着東西,一手把何芹的後背扶住,讓她整個人的上半身都上揚一點,這樣才不會嗆着自己。
小心翼翼地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往何芹的嘴裏喂去,趁着這個空擋,醫生則是叫另一個來幫忙的楊嫂子,去廚房把熱水打過來。
程妧聽到動靜也趕緊站起身來,問道:“嫂子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還好,還好,看情況應該要不了幾個小時就可以生出來,對於頭胎這已經算是很快的,你別擔心。我是來取點熱水,先給何芹同志用上。”
“那就好。”
這樣程妧才算是鬆一口氣,現在她也算是已經做完自己能夠做的,接下來就看其他人的。
房間內的何芹則是強撐着一點自己的意識,身體時不時傳來的墜痛感還在提醒她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一個機械人一樣吞咽下李主任喂的食物,是什麼滋味她的舌尖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就連腦子也開始像一團漿糊一樣。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她只聽見醫生突然在自己的耳邊大聲喊道:“現在可以用力了!你聽我的節奏呼氣吸氣,孩子馬上就可以出來的!”
這時待在廚房的程妧也開始聽到那再也壓制不住的聲音,一陣陣的痛苦的□□聲讓她寒毛直立,就算不是自己彷彿也能感受到那些疼痛一樣。
鍋里的熱水還是咕嚕咕嚕冒泡,灶火的紅光還照在程妧的臉上,可是這些都沒有驅散她身上的寒冷。
接下來一盆盆血水被端進廚房,然後又換上新的熱水,程妧也馬不停蹄重新燒熱水,但那種血腥氣卻彷彿一直籠罩在她周圍,聞久了直讓人感覺噁心想吐。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不可能離開,想着自己現在可以在幫助兩條生命活下去,她就不可能因為這些噁心而離開。
就在程妧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經到達頂峰的時候,屋子內突然傳來小孩子的哭聲,那凄厲的哭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肚子裏受了什麼委屈。
她趕緊跑出廚房,聽着房間裏傳出的聲音就知道孩子終於出生了,裏面還穿來幾人窸窸窣窣的聲音。
醫生先是給孩子把身體擦一下,然後用厚厚的棉褥子包好,把孩子抱到此時已經不大清醒的何芹面前。
“你看看,這就是你剛出生的孩子,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和你長得很像哦。”
何芹的眼神溫柔地看着那張發紅的小臉,只覺得自己的孩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自己也終於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親身孩子,一瞬間感慨萬千。
她一定會把她當做自己的珍寶來疼愛,對於醫生說的話也很是贊同,但是現在的她真的很疲憊,光是看這麼一會兒,就已經消耗完她所剩無幾的力量,不可見似的微微點頭,然後閉上眼睛倒在李主任的懷裏。
大家都很清楚只是疲憊過去的熟睡而已,三個人都沒有絲毫的驚慌,見怪不怪,現在只要再把周圍的環境處理一下就可以了。
所以程妧在屋外等了很久也沒見有人從裏面出來,只是隱隱約約聽着孩子的哭聲。
同時腦子也在想:沒什麼動靜也是好事,至少證明裏面現在還是平穩的,沒有出現什麼意外的情況,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
緩過神來之後,她開始覺得自己真的是在擔心什麼,書中的女主角平平安安生了兩個孩子,真的是一時間腦子昏了頭了,什麼都想不起來。
整個人的心防也卸下來,安心坐在客廳里等待幾人出來。
果然先出來的是醫生,今天她只是臨時來這個護衛何芹安全生產,等會兒醫務處還有自己的事情需要辦,所以看着何芹狀態平穩之後就要離開。
看見門外的程妧很是感激,誇獎道:“程妧同志今天很不錯,臨危不懼,還記得叫人喊醫生,要不是你今天何芹同志的狀況如何還很難確定呢?”
主要是現在大多數人還是習慣於在自家生孩子,對於醫生這種生物是能免則免,雖說海島上大家對這套流程很熟悉,可當事情一發生,大家還是更習慣於自己一直以來所採用的形式。
她們這些被安排到醫務處的婦產科醫生簡直就是無用武之地,任憑她們怎樣宣傳這種情況的改善都不大。
所以今天看見有人來叫醫生的時候還是挺激動的,來了之後看到何芹的情況才決定就地生產的,不然按照她的習慣那是肯定要回醫務處才是最安全的。
萬一發生什麼意外也可以及時救援,現在看見執行政策的程妧如何不高興,加上今天所用的時間也不長,她就更高興了。
聽到醫生的話,程妧立即站起身來回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大家本就是應該互幫互助。”
“真的很不錯,那我先走了,醫務處還有事情需要我去處理。”
後面那句話是對後面出來的李主任說的,說完后就自己獨自一個人離開。
“再見!”
身後的三人見此,異口同聲地回道,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程妧覺得自己也是應該離開的時候,這個照顧孕婦和孩子真的不是她的能力範疇。
因此對着兩人不好意思地說:“這樣的話,我也先離開了,接下來的情況應該怎麼處理我是真的沒經驗,所以李主任、楊嫂子我先走了,要是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可以直接在院子裏叫我。”
李主任想着剛剛程妧的臉色,覺得她也很有必要休息一下,對於程妧的去意也沒感覺到什麼不合適的。
很痛快地就同意了程妧的話,“你也忙了很長的時間,就先回家裏休息一段時間,這裏還有我呢,再不濟其他婦女聯合會的成員聽到消息也會趕來的,何芹同志我們肯定會照顧的很好,你不用擔心。”
聽到這話,程妧也就安心的離去。
回到家時看見已經在屋內坐好的陸珣,她才發現現在的時間已經不早了,自己今天可真是度過了驚心動魄的一天。
倒是原本坐着好好的陸珣,一看見程妧疲憊不堪地回到家裏,眉頭緊皺,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立馬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
把程妧半靠在自己的懷裏,擔心地問:“你的身上怎麼會有血跡?是哪裏受傷了嗎?給我看看。”
說著就要掀起程妧帶有血跡的衣角,看着那已經開始變成暗紅色的血跡,他的手不自覺發抖。
程妧聽到他的問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角,果然海面還帶有一點血跡和污漬,可能是把何芹半抱回房間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現在經過長時間的烘烤,已經在衣服上流下很深的印記。
一把抓住陸珣想要掀開衣服的手,解釋道:“這是剛剛不小心從隔壁的何芹同志身上沾來的,你不用擔心,我的身體上並沒有什麼傷痕。
你知道嗎?今天我在盪鞦韆的時候發現何芹同志就要生了,趕緊去她家把她抱回房,衣服上的血跡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沾上的。”
這下子陸珣才收回自己的手,把程妧抱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臉色眼裏閃過一絲晦暗,低聲道:“你辛苦了。”
程妧倒是真的沒覺得有什麼,“我這可沒什麼,你是沒看到今天何芹同志的情況,那才是真正的辛苦。
光是看着身上流淌的血水我就開始發軟,後面隔着兩個房門我都能聽到她凄厲的喊聲。不行,光是想想我都覺得恐怖,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剛剛進屋的時候,程妧就已經聞到飯菜的香味,今天這一遭是讓她的體力和腦力都消耗乾淨了,繼續補充能量。
陸珣迅速把放在對面位置的碗筷移到兩人面前,用筷子夾着程妧喜歡的菜色放到她碗裏,“吃飯吧。”
一頓服侍下來,程妧瞬間覺得之前身體和腦子空落落的感覺瞬間消失,看來還是美食更加能夠治癒一個人。
因為白天的膽戰心驚,程妧這一晚是從未有過的熟睡,就連自己的抱枕都變得暖呼呼的手感也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因為楊沖還沒有完成任務回家,醒過來的何芹就把程妧那天抓來的楊嫂子請來照顧自己,因為家中只有一個還躺在床上坐月子的主人,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沒有去打擾人家,程妧也才會覺得自家如此清凈。
但是在孩子出生半個月後,楊沖終於回到家,聽說何芹給自己生了個女兒,那嘴角更是咧到耳根子,逢人遍說自己的女兒有多麼多麼好看。
就連程妧也都沒有放過,她被迫在自家的院子聽了一遍又一遍,感覺到自己都能夠熟練背下來的程度。
所以在滿月酒的時候,你可以想像到那場面有多熱鬧,身為鄰居加上何芹和楊沖自己認定的救命恩人,程妧也不可能不出席,但她也是在人數差不多一半的時候混在人群中出現。
畢竟兩個人這樣鮮明對比的存在,自己還是得遮掩一點,不然又不知道要被哪個人抓住又來一遍催生經。
出於禮貌她還是進了何芹的房間,這時的何芹早已經換上一件八層新的衣服,抱着懷裏像是一團火一樣的小糰子。
看見程妧進門趕緊迎上來,“程妧同志你終於來了,你快看看我們家糖寶,我們娘倆可都是多虧你,才有的今天,在這我鄭重地向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之前的幫助。”
看起來何芹就要作勢直接給程妧跪下,這可把她看的眼皮子一跳,今天這個是什麼操作。
她趕緊扶住何芹的肩膀,把人從半跪的姿勢拉起來,“用不着,用不着這樣,不管是誰,只要那天我看到了我肯定會施以援手的。何芹同志你別這樣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那不一樣,那天你救的人就是我和孩子,這一個鞠躬你值得。”
看着程妧不願意接受自己的跪拜,何芹果斷換了一個姿勢——鞠躬,這下子程妧總不可能也不接受吧?
其他也在房間待着的人勸誡道:“程妧同志你就接受吧,不然何芹同志這顆心實在難安,畢竟看起來那天也是多虧了你,我們大家都很清楚的。”
程妧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受了何芹的這一次感謝鞠躬,對此她也不好再繼續做什麼。
孩子果真和之前她在門外聽見的一樣,一張小臉盡得何芹和楊沖的優點,白白嫩嫩十分討人喜愛,幾乎所有來到房間的客人都忍不住上去抱一抱。
程妧當然也獲得了這個權利,看着懷裏軟軟的一團白嫩的小人,她的心也變得軟軟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這個小孩子哭起來實在是要人命的一件事,看着突然在自己懷裏號啕大哭的小兒,她一時驚慌失措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
還是何芹反應及時,趕緊把人接到自己的懷裏,安慰地說:“應該是餓了,我先喂孩子,待會兒大家再抱她。”
“哦。”
程妧獃獃地應了一聲,然後選擇從房間裏走出去,這種餵養的場面她暫時還是接受無能。
就在她以為自己吃過這頓滿月酒就可以離開的時候,李主任突然湊到程妧的耳邊說:“剛剛何芹同志和我說,她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不知道可不可以去她的房間一趟?”
出於對原著小說的戒備,程妧先是感覺到不對勁,但是又回想起自己早上的場面,難不成這個何芹還有什麼東西要私底下給自己?
看着李主任的臉,她也不好意思說出拒絕的話,“沒問題,等我吃完飯我就去找何芹同志。”
“那我去轉告她一聲,你繼續吃吧。”
因為現在是冬日,氣溫開始降低,何芹也是剛出月子,加上孩子還小,兩人是待在自己的房間用餐,所以才有剛剛那一問
趁着何芹不在院子的時間,八卦的人們就已經在談論起來,像是她們這樣孩子快出生的時候,一般何芹的母親又或是楊沖的母親,早就該提前來一兩個月,哪用得着像現在這樣特地請一個人幫自己照顧孩子。
養孩子本就費錢,現在還請一個外人,那錢就花的更多。
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對勁,可是兩夫妻的嘴像是鴨子嘴一樣硬,什麼也沒透露出來,大家的八卦之心越燃越烈。
程妧聽了一嘴之後,果斷離場,去看看何芹到底是有什麼事情要特地把自己叫過去談。
“叩叩叩!我是程妧。”
“請進!”
一進來程妧就看見何芹把孩子從自己胸前移開的樣子,她下意識地把門瞬間合上,然後轉頭看向坐在床上的何芹。
何芹看到她的動作更是覺得安心,趕緊招呼道:“程妧同志,你來了,趕緊過來坐,我是想和你聊聊天,我們做了這麼長時間的鄰居,都從來沒有好好坐下來聊過。”
聽到聊天的話題居然是這個,程妧的心裏頓時閃過失落,她還以為是有什麼大事要和自己說呢。
但是現在也不好離開,她準備隨便說幾句,就以自己身體不舒服為由離開,不然這個房間的空間實在是有些過於壓抑。
果真和程妧後來預計的一樣,自己坐下來之後,何芹就說了一堆有的沒的,聽得她腦子都已經感覺到無聊透頂的時候,剛想要說著委婉的話離開。
就聽見耳邊的何芹說道:“不知道程妧同志身體一直不好到底是什麼的地方出的問題?
要是一直這樣的話最好去做一個全面的檢查,身體的問題一定要重視起來。
即使現在沒發現什麼大問題,但是一定要定期進行檢查,世界上沒什麼比自己的身體更重要。”
說這話時眼神里透露出的擔憂和自責,哪怕程妧不是那種可以洞察人心的人都可以看出來。可想而知,現在何芹所做的、所說的有多明顯。
程妧的心突然咯噔一聲,難道是這個何芹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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