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那天過後,寧鈺的狀態好轉了很多。
他有問起過顧銘,梁雲知道那麼多,甚至知道他喜歡溫知行這件事,顧銘就沒有懷疑過是他們串通一氣嗎?顧銘說危機時刻哪裏想得到那麼深,他也沒時間去深想啊,刀子都貼在寧鈺臉上了。
寧鈺問他有沒有責怪他,顧銘說沒有,他反而很謝謝他設這個局,否則他不知道怎麼讓寧鈺真地完全信任他。
現在二人之間再沒有因為溫知行有所芥蒂和隔閡,寧鈺甚至允許了顧銘和溫知行地自由往來,他的意思是,顧銘現在抱着溫知行,他都不會懷疑他們有什麼了。
“真的?”顧銘坐在沙發上,懷裏抱着寧鈺,不懷好意地問。
寧鈺被他看的有些心虛,投降道:“好吧,假的。”
但他真地不再介意溫知行和顧銘的關係。
寧鈺腳上只穿了襪子,窩在顧銘懷裏,兩個人黏黏膩膩,從那天以後倒是親近了不少,顧銘想着他這些日子的表現,很是珍惜現在的寧鈺。
“你去跟他道個歉吧。”寧鈺說。
顧銘還在想着事,沒聽明白這句話,“跟誰?”
“行哥。”寧鈺摸着顧銘的下巴,說道:“那天對他挺不友好的。”
顧銘認真地想着,不是被寧鈺說中了道不道歉的事,是另一件事,溫知行一直蒙在鼓裏,他們倆現在的感情說什麼喜歡之類的都會噁心到對方,真就熟悉到這種程度,顧銘不用想都知道溫知行會怎麼對他,他說:“我考慮考慮。”
寧鈺靠在顧銘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聲:“我也會過去道歉的,我搞的你們……很奇怪吧。”
他要求顧銘永遠不準見溫知行,不知道對方心裏怎麼想,寧鈺去找溫知行幫忙的時候,對方答應得很爽快,這讓寧鈺心裏覺得有點愧疚。
“沒有,他不會介意的,”顧銘的手從寧鈺的腰上橫過,“但是你要跟他見面,他會很開心。”
“為什麼?”寧鈺仰着頭。
“因為他喜歡你,”顧銘摸着寧鈺的手,低頭說:“他說你好看。”
寧鈺笑了聲,沒有當真。
下午顧銘去了酒吧,要去找溫知行,得向人家解釋清楚現在的情感,他不希望溫知行誤會,也不希望打擾到別人的生活,寧鈺准許了。
寧鈺自己也有點事情,顧銘說晚上去接他,寧鈺同意了,他要去見梁雲。
那天結束之後,他們沒來得及說什麼,梁雲就走了,今天特地聯繫好,兩個人私下裏見了面。
“那天沒來得及跟你道聲謝。”
寧鈺的對面便是梁雲,聞聲回應道:“沒什麼可謝的,舉手之勞。”
說完,梁雲又補充道:“不過你很大膽,寧少,陸從是我哥,如果我真地起了殺心呢?你沒想過嗎?”
找梁雲做這件事絕不是上上策,就像他說的那樣,他若是一時起了殺心,要為陸從報仇呢?寧鈺這個做法不正是把自己送入了虎口嗎?梁雲不懂。
有錢人應該更惜命。
寧鈺坦誠地說:“想過,所以我給你這次機會。”
梁雲皺起眉頭:“什麼?”
寧鈺說:“如果你想報仇,想殺我,你總有機會,我不喜歡潛在的危機,擺在明面上多好。”
梁雲理解不了。
寧鈺說:“那麼現在呢?你想為他復仇嗎?我就在這裏。”
他那麼不怕死地說,筆直地坐在梁雲的對面,給他出着主意,四周路過的人,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在談論生死的話題,還一臉的輕鬆。
梁雲是陸從唯一的弟弟,不是親生的,但勝似親生,沒有陸從就沒有現在的梁雲,陸從的死影響到的第一人梁雲擔當得起。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梁雲看着寧鈺,不由得笑了,那是一聲悲哀的笑,他道:“我要是動了你,黃泉路上,怕是要被他弄死吧。”
寧鈺將視線落在桌面。
梁雲清醒地說:“你是他這麼多年護着,愛着,連說出口都不敢的人,誰敢動你一下呢?從哥身上是背着很多人命,我也知道他一直不幹凈,可他對你的心意是真的,他很喜歡你,一直。”
但凡這些天有人提起陸從,寧鈺都不想發表看法和意見,就像現在一樣,會選擇保持沉默,話都讓別人說,任他們怎麼評判,怎麼覺得這件事情里誰是受害者,無辜者,加害者。
他們不是自己,寧鈺也並不想分享自己的體會給不了解他的人聽。
“恕我直言,我這個問題也許不該問,但我真地想替從哥問一句,”梁雲緊盯着寧鈺,“你這些年,有沒有一點喜歡過他?”
寧鈺在和梁雲直視的時候,眼神極度地坦誠,這就讓梁雲更加不甘心,他道:“哪怕只是一瞬間呢?”
沒有過嗎?一瞬間也沒有嗎?會這麼狠心嗎?陸從喪了命,他連一句好聽的話也不願意說嗎?
寧鈺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他的喉嚨乾燥,水也潤不得,寧鈺反問他:“你會喜歡上他嗎?”
梁雲說:“他是我哥。”
寧鈺道:“是啊。”
梁雲懵了一下,隨後好像明白了什麼,他手指敲打着桌面,良久后嘆了口氣,很清楚,夠寧鈺聽見。
“我希望從哥下輩子不要遇見你。”梁雲大膽地說,人為了追求想要的生活和愛人奔波着,如果兩個人無緣無分,為什麼安排他們相遇?是怕人生不夠遺憾,還是怕人生不夠亂。
這不是一句好聽的話,很容易激怒別人,但寧鈺沒有,他平靜且認可地說:“我也希望。”
他沒有在開玩笑,他不想遇見陸從了,下輩子,下下輩子,他沒有原諒他背叛自己的宗宗件件,只是隨着人去了,他不想計較了,也沒地方計較了而已,他想陸從也是這麼希望的,他們都後悔遇見彼此吧。
“梁雲,你覺得……”寧鈺看着窗外,“人死之後能聽見我們說話嗎?”
“應該能,”梁雲誤解了寧鈺的意思:“你要改變說辭嗎?”
寧鈺搖了搖頭,他對梁雲一笑,站了起來,從位置上離開。
梁雲沒懂,他為什麼問這句話。
但是寧鈺已經走了,他沒機會再問。
寧鈺從梁雲那裏離開,他一個人走在路上,天氣晴朗,正是放學的時間,途經學校的路段,聽見幾個小朋友在爭執,寧鈺的思緒被拉回來。
“當然春天啊,梨花開,花開肯定是春天咯!”
“絕對是冬天!梨花是白色!不信我們回去問老師!”
“我覺得是春天,花開就是春天嘛……”
四五個小朋友站在一邊爭執,他們吵的太激烈,寧鈺不得不注意他們,與此同時,他也被小朋友們發現。
“我們去問那個大人!”
“哥哥哥哥……我們有問題想問你。”
幾個小朋友把寧鈺當做了唯一的判決者,爭先恐後地問,聲音亂而雜,寧鈺柔聲說:“一個人說可以嗎?”
一個女孩子站了出來,背着雙肩包,兩手握着書包帶,仰頭問:“我們考試的時候有一題是這樣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問形容的是什麼季節,我說冬天,他們說是春天,是冬天對吧?”
“是春天,都說花開了。”
小朋友們都堅持着自己的意見,各不相讓,都眼巴巴地望着寧鈺,希望從他嘴裏聽到自己的答案,寧鈺笑了一聲,蹲下來說:“千樹萬樹梨花開指的是冬天哦。”
“你看我說的吧!”女孩拍手,興奮不已,自己的答案被認可,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
“花開不是春天嗎?為什麼是冬天?”小男孩露出不理解的眼神。
知道答案的女孩子立刻解釋了起來:“梨花,梨花是白色的,它這個是用了比喻的,把雪花比喻成梨花,千樹萬樹梨花開不就是說雪下的大嗎?掛在樹枝上像梨花一樣。”
寧鈺看着女孩欣賞地點着頭,“她說的是對的。”
“啊,真是啊。”其他小朋友佩服地看着女孩。
寧鈺問:“你們學過這首詩嗎?
小朋友說:“還沒有,出現在試卷上的,那完了,我寫錯了。”
寧鈺揉了揉其中一個男孩的腦袋,提醒道:“以後就要記住了。”
小朋友用力地點了點頭,露出為剛剛錯誤的答案而爭執的羞愧表情。
問題解決,幾個小朋友跟寧鈺再見,然後幾個身影又交疊在一起,往遠處走了。
寧鈺蹲在原地,看了一會,他剛從梁雲那裏離開,不太好的心情又恢復過來,寧鈺站起來,顧銘給他打了電話,問他在哪。
寧鈺把自己的位置交代了一下,顧銘要來接他。
他站在原地等,看着許多孩子和家長路過,有的在報告這一天發生了什麼趣事,有的在講述今天學習的課文,爸爸媽媽們配合地應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沒有太大的波折,就是大多數人足夠幸運的一生。
寧鈺等了十幾分鐘,顧銘到了。
他上了車,問起顧銘情況。
“行哥怎麼說?”寧鈺說:“他能……理解你嗎?”
“他,”顧銘說:“吃了桶火藥。”
寧鈺啊了一聲:“他很生氣?”
顧銘的手貼着下巴,說道:“不是生我沒選他的氣,他生……算了不說也罷。”
“怎麼了?”寧鈺追問,他得清楚情況。
顧銘開車上路,也沒瞞着,說道:“他說我齷齪,說我畜生,說我怎麼會對他有過那種情感之類的……”
顧銘說著說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從前寧鈺不太了解溫知行和顧銘相處具體是什麼樣的,今天聽到顧銘轉述的幾句話,他對自己曾認為是情敵的人越發喜歡了。
“你笑什麼?”顧銘察覺到寧鈺在笑。
寧鈺坦白道:“我覺得行哥好酷。”
顧銘第一個反駁別人誇溫知行,“酷他大爺,火藥桶又炸了今天,我操他……”
“嘴巴放乾淨點。”寧鈺凶了他一句:“我不想聽你說髒話。”
顧銘拍了下嘴巴,單手扶着方向盤,認慫道:“所以說我為什麼不想他知道,這逼嘴裏有什麼好話?當年看上他是老子眼瞎,回到十年前我非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不可。”
“好啊,”寧鈺在副駕說:“我支持你。”
顧銘抬起手,很想給他一拳,但是副駕不是別人,是老婆,他不敢,抬手狠狠揉了下寧鈺的腦袋。
“帶你去吃飯。”顧銘瀟洒地說。
寧鈺跟他去了,路上反覆向顧銘確認,溫知行到底有沒有事,顧銘讓他放心,這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他和溫知行還沒到這種程度就能掰了的塑料友情。
溫知行會理解他,因為他也正愛着別人,他知道有時候,我們必須做出某樣選擇,必須對不起某些人。
得知自己成為他們分開的理由,溫知行也並不好過,顧銘記得他的話,如果這種方式能讓寧鈺完全放下芥蒂,他倒覺得自己幫對了,他毀了誰的感情都行,但這個人不能是顧銘。
“你猶豫一秒鐘都是對寧鈺的不尊重,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滿分答案。”
顧銘知道溫知行這句話是開玩笑的,但也有認真的成分在裏面,他無法做到滿分答案是因為……他以為那是真實發生的危險,他並不知道那是一場戲劇的考驗,當兩條人命擺在面前,一秒鐘都不猶豫的是偏愛,猶豫太久的是責任,是對生命的敬畏。
滿分答案只是對於其中一個來說,人在做改變一生的重要決定時,切記不要以滿分為目標,你要顧忌着方方面面,因為你是成年人。
顧銘帶寧鈺吃完了飯,也並沒有回去,他把寧鈺帶進了一個酒吧里,寧鈺不知道為什麼來這兒,顧銘說這有幾個駐唱歌手的嗓子不錯,他帶他來聽聽。
寧鈺就這麼相信了,和顧銘坐了下來,聽了幾首安靜的情歌。
今天的氛圍相當和諧,每個人都注視着台上的歌手,給力地捧場,寧鈺轉過頭,發現還有幾個人看着他,他並沒有多想,一直到借口離開的顧銘出現在駐唱歌手的舞台上,他才一驚。
“顧銘?”寧鈺沖台上的身影叫了一聲,顧銘低聲和駐唱的歌手說了幾句,歌手主持着現場,把麥讓給了顧銘。
寧鈺心臟砰砰跳,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大庭廣眾的,可千萬別……
“我有幾句話跟你說。”顧銘握着話筒,抬起臉,對觀眾席的寧鈺投着熱切的視線,他的目光相當灼熱,讓其他人瞬間就發現了寧鈺的位置。
“喂,別亂來啊……”寧鈺的臉色有淡淡的紅暈,他大概猜得出他要幹什麼,出聲阻止着,他知道自己可能聽到什麼,所以害怕那些太過曖昧的言語引起別人異樣的打量。
他沒有準備,所以……
在顧銘開口以後,寧鈺的擔心全然消散,他聽到的不是每個人都能聽明白的話語,那是顧銘並不擅長,卻全篇用英文寫的求婚詞。
“……ItisbecauseofthosethreeyearsthatIapanymeiure.Wehavespentmorethan1000daysandnightstogether.Nowweareabouttousherinthefourthyear.Ihopeyouwearmyweddingringonyourhandbeforethefourthyear.Idon''thewholeworldtnizeourfeelings.Mywarmloveisonlypreseoyou,justneedyoutofeelit.Iloveyouverymuch,andIwanttotioloveyoufortherestofmylife.”顧銘熱切的目光看向寧鈺,深情款款地再次重複:“lloveyou。”
他準備的太久,但是仍然無法全篇背誦,他英文很爛,但執意要用英文來說,他不是說給別人聽的,他也不想要寧鈺的為難,大庭廣眾之下的表白求婚對很多人來說已經不算浪漫,那麼用寧鈺能聽懂的語言,向他正式地告白一次,且不讓他陷入尷尬的境地,是顧銘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果然,其他人並沒有仔細聽,或者聽的不是特別明白,只是根據最後一句示愛來捧場,顧銘走下駐唱歌手的舞台,來到寧鈺的面前。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顧銘問他。
寧鈺做出思考的神情,然後問出一個有失風趣的問題:“你準備了多久?”
顧銘說:“很久,但我還是脫不了稿。”
寧鈺笑了一聲:“幹嘛要用英文?你明明英文那麼差。”
“我怕你為難,萬一你不喜歡大庭廣眾之下的告白呢?”
“可我已經為難了,”寧鈺攤攤手,“你看,這麼多人盯着我們。”
顧銘抬頭看了一眼,提議道:“那我們出去?”
寧鈺則搖了搖頭。
“為什麼選擇這裏?”他靠近顧銘,伸手摸他的衣服,他今天都沒發現,沒有工作的顧銘,為什麼穿這麼正式,西裝加襯衫啊,好像奔着結婚去的。
“上次來過,突然的靈感,沒別的。”
寧鈺點了點頭,抬起手,勾住了顧銘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的稿子有好多處語法錯誤。”
顧銘的手攔在寧鈺的腰上,低頭說:“那就請小寧老師下半輩子教教我。”
“散裝英文。”
“翻譯器上的。”顧銘抱着寧鈺的腰,不顧任何人的目光,他貼近寧鈺的耳朵說:“說正經的吧,你答不答應?”
寧鈺計較了起來:“你沒說什麼。”
顧銘不服道:“我都邀請你加入我的下半生了,還沒說什麼?”
寧鈺和他越貼越近:“那我的戒指呢?”
“口袋裏,”顧銘看穿了人:“還有什麼借口?”
寧鈺抬起手:“給我戴上。”
顧銘抓住了他的手,放回自己的脖子上,曖昧地說:“現在不戴。”
“為什麼……”
“想吻你。”顧銘抬起寧鈺的下巴,在一陣起鬨聲中吻住了他的唇。
燈光從他們的眉眼掃過去,也許是因為氛圍太好,也許是因為人太好,沒有人的目光是異樣的,他們像捧駐唱歌手的場,更加全力地捧一對戀人的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