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我是狐妖
“坐下來，歇—歇吧。”
羅四從死局之中解脫出來，鬆了口氣，席地坐下休息。
高強度的戰鬥，不只是讓他的體力消耗了大半，高度緊張的精神，也是一種消耗。
另外未免意外麻煩，他還是提醒了穆煙蘿一句:“你最好安分聽話，否則的話，我不介意讓你全身脫光跑到三仙城城門口自殺。”“犀齗!卑鄙!”
穆煙蘿又羞又氣，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聽話地坐下，嘴上不服輸道，“你竟然口出如此污言穢語，人族果然卑劣!”羅四卻笑了起來:“我這可都是和你們妖族學的。在情仙樓里見慣了你們妖族的齷齪事，自然能有樣學樣。”
穆煙蘿沒了話說。她覺得羅四說的是對的。
羅四在情仙樓里，只是一個區區人奴，知道的該還不算多，而她穆煙蘿身為樓裏頭牌，所見所聞，可遠比羅四看到的多多了。穆煙蘿安安靜靜地坐了下來，一下子天翻地覆，經歷了這麼多，她還有些恍惚，需要緩緩。
她覺得今日之事，或許比將來梳攏出閣都讓人難以接受。
羅四見穆煙蘿坐下以後，就拿出了食物來吃，補充能量。“要吃點不?”
他好心伸出手去，把食物分給穆煙蘿—點。
已經晾乾的食物黑糊糊的不成形狀，看起來就難以下咽。穆煙蘿見是人糧，搖了搖頭。羅四也不在意，笑笑收回手來,
他把食物塞進嘴裏，狠狠咬下一塊。
又干又硬的食物需要咀嚼不知道多少下才能夠咽的下去。不過羅四也不在意，嚼就是了。
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一百多天，他早就習慣了對食物不奢求口感與味道，填飽肚子，補充能量，才是最重要的。這難吃的東西，他卻咀嚼得如同品嘗山珍海味似的。
穆煙蘿看在眼裏，竟也覺得羅四彷彿是在吃着美味佳肴一般。她看得口舌生津，不由暗暗疑惑，難不成人糧並不是傳說中的那麼難吃?“咕嚕嚕....."
穆煙蘿的肚子響了起來，此行疲累，她又受了驚嚇，已然餓了。
“咻———”
一塊人糧飛了過來，卻是羅四聽到了她肚子叫聲，丟過來一塊那黑硬的食物。穆煙蘿下意識地伸手接住，終於忍不住把食物塞進口中試了試。
“咯——”
“嚶......”
她的牙被酪了一下，忍不住吃痛發出一聲呻吟。
羅四聞聲瞥了穆煙蘿一眼，鄙夷地道:“堂堂妖族，竟然吃東西還崩牙，連一個人奴都不如。你丟不丟人?”穆煙蘿已經被徹底磨沒了氣焰，被羅四鄙視，也—點脾氣也沒有。
她很不理解地問道:“你一屆人族，怎麼會有如此實力?既有如此實力，又為何躲在情仙樓中，做一個人奴?”羅四沒有說話，只是埋頭填飽肚子。
氣氛一時變得死寂，讓穆煙蘿緊張起來。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引得羅四不快了，那可不妙。
厲害的人物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忌諱，不希望被人知道或提及，妖族是這樣，想必人族與妖族，也是有共同之處的。
穆煙蘿身在情仙樓，早就懂得了這些道理。因此她現在有些害怕羅四會不會一怒之下，真的給她下令，讓她脫光了去城門口自殺。那還不如就地死了算了!
“你為什麼設計我?”
羅四忽然出聲，把穆煙蘿嚇了—跳。
穆煙蘿手—抖，手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的干硬食物就掉在了地上。她慌裏慌張地看向羅四，嘴裏發出一聲迷茫的音節:“啊?”
“你為什麼設計我?”
羅四重複了一句，然後又補充問道，“我不過是區區人奴，與你無冤無仇，而你卻是樓裏頭牌，為什麼要針對我?”對於羅四的話，穆煙蘿只想嗤之以鼻。
就羅四這樣，還區區人奴?!
區區人奴，又怎麼能把情仙樓的打手如此輕易地殺了?!彘業城的豬妖都沒羅四這麼能扮豬吃老虎!
不過她卻一丁點也不敢把內心的想法表露出來，猶豫半晌，才問:“我若是將我苦衷和盤托出，你能不能放了我?”羅四斜了穆煙蘿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悶頭嚼人糧。那眼神平淡如水，一瞬間讓穆煙蘿有些心悸。
穆煙蘿頓時不敢再提什麼條件了，老老實實地解釋道:‘我在樓中所做一切其實都是為了自保。我在樓中雖是頭牌，但一直都還只是清信。然而今日樓中卻欲讓我梳攏出閣，我一時慌了手腳，才想到個饞主意......”
說到這裏，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羅四一眼，見羅四依舊面無表情，才放心地繼續往下說道:
“樓中女人，與人奴苟合者，最是讓人看不起。但有與人奴苟合者，生意都會一落千丈。不過之前與人奴苟合者，就算是被樓里知道了，也不怎麼處理......”
“所以你就想借與我苟合之事，破你梳攏出閣之局?”
羅四冷笑了起來，“你想必早就知道那個狐妖女人在偷偷關注於你了吧?專門在她眼皮子底下把我拉進柴房。打的一手好算盤。”聽到羅四說話，穆煙蘿就是渾身—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裏。
她感覺自己現在已經完全成了羅四的掌中之物，就連心態，也被羅四掌控，這讓她又是恐慌又是恥辱。但她毫無辦法。
“實.......實在是樓里人奴，也就你看着順眼些。”
穆煙蘿匆忙解釋一句，見羅四沒有反應，才放心往下說道，“只是我沒想到，洛冰…….就是你說的那個狐妖，她在撞破你我之事後，把你拉走，竟然那麼快就人間蒸發了。
“我立時明白我和樓里其他與人苟合的女人不同，對樓里來說，還有價值。樓里絕對不想讓我的醜事泄露出去，不惜殺人也要掩蓋此事。雖然樓里沒有解決你，但為保性命，我覺得我必須設法把你清除......“
“你還真夠蠢的。”
羅四冷笑說道。
意志不堅，前後猶疑，自毀前程，這女人連犯大忌，倒是和自己猜測情況的不差多少。
不過現在，這些前因後果對羅四來說已經無所謂了，他問出了一個剛剛就注意到的細節問題:"你們明明是妖，為何自稱女人?還有什麼人間蒸發，你不覺得這詞從你們妖族嘴裏說出來，味道很怪嗎?”
這世道，到底是誰的世道?
穆煙蘿愣了一下，搖搖頭說:“不知道。”她以前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這一個問題。
而且不只是她，似乎所有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在這個妖族主導，人族毫不起眼的世界裏，以人指代的詞彙，怎麼會佔據這麼大的分量呢?羅四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說的是真的，確實什麼也不知道，搖頭失笑，不再多問。
穆煙蘿被這一笑，嚇得也不敢多說了。她甚至覺得羅四一笑，比沉默不語還要恐怖。—會兒過去，羅四終於吃完了嘴裏的人糧，站了起來。
穆煙蘿見狀，也“刷"地一下竄了起來。這彷彿已成了她的應激反應。羅四沒去管穆煙蘿，只是轉身看向遠方山下，黑默默不語。
那山下就是三仙城，他為逃命從三仙城而出，如今危險得以解決，卻忽然有了別的想法——
如今這個世界，遍地都是妖族，人族反而沒有什麼容身之處。他從三仙城裏逃出，自由是自由了，但卻從此陷入未知的危險之中。
天下的妖族不會放過一個無主的人奴，如果遇上實力弱的還好說，自己能夠應付，但遇上實力強於自己的，那自己只怕很有可能會被妖族抓去，再做奴隸。
羅四需要安穩下來，以潛心修鍊《千幻狐影》，增強實力，增加自保之力。“給我找—個適合安身的地方，把我安頓好了，我可以暫時放你回去。”
羅四打定了主意，就對暮煙蘿說道，“不過我提醒你，你最好別耍花樣。你身體內有我靈血，已是我的靈寵。我若身死，你也是活不成的。”暮煙蘿徹底絕望，有一瞬間她心中升起不管不顧讓羅四自生自滅，大不了自己和羅四同歸於盡的決絕。
但這決絕也只是一瞬之間，她早就在羅四面前失了尊嚴與膽魄，如今又能決絕到哪裏去呢?
“羅四，你放過我吧，我不過是情仙樓里不能自主的煙花女，連從樓里解脫的本事都沒有，我哪裏去給你找這樣的地方啊?”她頹喪地說道。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哀求其實是無望的，她對羅四做出這種事情，羅四又豈會輕易放過了她?但是現在除了哀求羅四，她什麼也做不到了。羅四卻微微笑了起來，說:“你若把我當做人族，當然不好安排。但若是將我當成妖族呢?”
暮煙蘿眼睛微微一亮:“對啊，你身懷絕技，彷彿有我妖族的神通似的，哪裏像個人族?我如今出去，要說你是人族，反而沒什麼人會信了。只是....你是什麼妖?”
羅四略微—想，道:“你可以把我當做一個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