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擇日不如撞日
秦溫阮是與zane對視的時候才發現,這人的瞳仁竟是淺棕色。
不同於傳統常規的黑,那抹淺色氤氳,帶着別樣的魅力,似能讓人陷進去一般。
秦溫阮與他對視一眼,語氣官方,不帶絲毫情緒,“唐詩挑的調酒師,自然也不錯。”
風吹雲不動,燕過水無痕。
zane直起身,隨意吹了聲口哨,唇角一揚。
成年人的遊戲,向來不用說的太明白,他那無聲邀約既然已經遭到拒絕,再糾纏就是無理了。
他想起什麼,轉頭去看唐詩,“剛剛你出去的時候有人來找你。”
唐詩:“……”
zane笑得很幸災樂禍,“你猜是誰?”
唐詩抽了抽嘴角,“這一點兒都不好笑。”
秦溫阮疑惑,“宋辭為什麼不給你打電話?”
“因為我……”
“因為她把我拉黑了。”
男聲冷不丁響在身後,唐詩差點兒一口酒噴到zane身上,當場跳起來就要跑。
“坐好!”
宋辭一把摁住唐詩,跟拎小雞崽子一樣抓着她衣領,唐詩被扼住命運的咽喉,一臉絕望,“阮阮,救我啊……”
“她有人管,你跟我來!”
“不是……喂!老娘頭髮!頭髮!”
秦溫阮:“……”
她倒是習慣了這二人的相處方式,就是挺疑惑,那句“她有人管”是什麼意思。
只是片刻后,她就明白了——
“一杯瑪格麗特。”
有人聲色低沉,由遠及近地來。
“……”
秦溫阮就該知道,有宋辭在的地方,季隨大概率也在。
他今天穿的深色系,黑色毛呢,裏面是一件高領毛衣,剛剛從昏暗地方走過來的,好像是從黑暗裏剝落出了一塊一樣,聲音冷冷清清。
男人坐在秦溫阮旁邊,高腳椅,長腿都撐到地了,還有些委屈地彎了彎。
他偏頭過來,正好是逆着光的方向,光影交錯之間,將硬朗的五官打的格外稜角分明,他一雙桃花眼,清冷含情,分明顯得輕佻,卻偏偏生了張衿貴清越的臉,讓人挪不開眼。
“姜楚青的事解決了?”
季隨問。
秦溫阮小口喝酒,神態挺自然,“嗯。”
“之前說了,請你吃飯。”
她沒看他,眼神垂在酒杯底下那抹海藍色上,紅唇輕啟,“擇日不如撞日吧。”
季隨呵笑一聲,說好——他似乎也喝了些酒,聲音里摻了些醇厚的味道。
讓人聽着也有些醉。
說完,二人同時起身,身後的zane“喂”了聲,笑道,“酒不要了?”
季隨早已付過錢,就回他,“不要了。”
走了幾步,見秦溫阮走在前面,自己就又偏過頭來,嘴角噙着一股子懶散淡漠的笑,
“酒不要,調酒師更不要。”
zane:“……”
他玩味一笑,唇角勾起,臉頰上有個酒窩,讓這張混血臉格外勾人。
他看着眼前慢慢離去的兩道背影,哂笑一聲,
“不要調酒師,也未必想要其他人吶。”
……
兩個人都喝了酒,怕路上有查酒駕的交警,就步行選了個還算近的地兒,多虧un這邊本來就在繁華區,少不了吃喝玩樂的地方。
既然是請客,秦溫阮自然是讓季隨選的,這人平時的生活檔次就擺在那兒,所以選個望江閣也不奇怪。
餐廳走的是復古風,整體結構為三層拱形建築,他們這種私人約會都在二樓,正好能俯瞰到青江兩岸炫麗繁華的景色,霓虹燈倒映在水面上,恍若海市蜃樓。
季隨隨便點了幾樣這家的招牌,把菜單給了秦溫阮。
秦溫阮不挑食,也好說的很。
這頓飯吃得離奇的和諧,兩個人不算沒話說,但是也不多,不是做同一行業的,工作上聊不到一塊兒去,其他的,也就能聊聊宋辭和唐詩,就好像這頓飯真的沒有什麼其他意思,只是秦溫阮為了答謝。
“他倆什麼時候結婚?”
“快了。”
季隨語氣淡淡,“聽宋辭說是來年春天。”
春天在南城是個極受歡迎的季節,遍地綠樹成蔭,溫暖而寂靜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像水一樣地傾瀉下來,安靜和緩,是神明的呢喃,也是情人的撫摸。
那時候,連風夾雜的氣息都是溫柔的。
只是秦溫阮知道,再溫柔的風,都吹拂不動唐詩那顆不愛宋辭的心。
吃完飯,季隨說找代駕,幫倆人把車開回去。
“有這個必要?”
秦溫阮補了補口紅,磁扣“啪嗒”吸住,她抬眼,格外瑩潤飽滿的唇瓣微彎,“季公子今天沒帶司機出門么?”
“嗯。”季隨答,“私人局,那幫孫子還不知道要鬧騰到什麼時候。”
秦溫阮就知道了。
南城貧富差距挺明顯,有人蹉跎一生,就是為了所謂富人區里那一平方米,卻也有人生來就在羅馬,坐擁幾百平的莊園,富人區那學區房什麼價,恰恰就是他們說了算,沒辦法,自己家的地。
季隨說的那幫孫子,都是後者。
在他們的世界裏,錢只是個數字。
唐詩因為季隨和宋辭的關係,也算是半個圈裏的人,可秦溫阮不一樣,她家產早就讓秦奉天給敗壞光了,秦家早在她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就從雲端上摔進了泥里,連帶着她一起,可是秦溫阮心裏清楚,也是這一摔她才知道,想要奔赴羅馬,也可以靠自己一雙手。
事實證明,當不了富二代,當個富一代也是挺不錯的。
秦溫阮在抱着僥倖心態酒駕上路還是老老實實叫代駕兩個選擇里,最終還是選擇當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和季隨走着回un,才走一半路,人代駕就都到了,問他們車在哪兒,那邊似乎是沒想到二人還清醒的很,朝他們說話都是老年人音量吼出來的,相比之下,季隨那聲音就格外瑩潤低沉,“稍等。”
剛剛還很兇的代駕:“……好的。”
最後見到那代駕的時候,秦溫阮發現小夥子臉都紅到耳根了,心想這都什麼世道,她市場竟然比不過季隨。
看向那男生的眼神多少有些哀怨,秦溫阮想都不想就點了另一個中年大叔。
大叔看她的眼神都比那小夥子熱切。
季隨隨她去,秦溫阮上車前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事要問。
季隨笑,“放心。”
秦溫阮:“……”
她眼神在身高一米八八的季隨身上和一米八的代駕身上徘徊,心想她就算不放心,也好像不是不放心他。
不過她也沒有要關心他的意思。
終究還是欲言又止,秦溫阮上了車,把家裏地址告訴代駕大叔,大叔人挺和善的,起了油門就走。
路上,秦溫阮有些困頓,就稍微眯了眯眼,路旁車水馬龍依舊,閉上眼睛的時候聽覺格外靈敏,那飛速行駛的車輛彷彿就從她肩畔呼嘯而過。
雨停了后,空氣格外濕潤,不知道是困的,還是這濕意太過明顯,秦溫阮下車的時候,眼睫濕漉漉的,她拿手去揉。
揉了幾下,從指縫間看到一道人影站在路燈下,路燈昏黃,照的他也像從泛黃的舊照片里走出來一樣,跨越山海,朝她而來。
好像那天晚上,黑暗與光明各分一半的時候,她窩藏在暗處,卻見他從光下走來,笑容清絕,
“打擾一下,借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