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指揮官的情人(4)
之前她與修羅第一次聊到白羽的傭兵記錄時,對方的反應很奇怪:既震驚又悲喜交加。現在想來,烏鴉既是白羽的身份,並不在修羅的認知範圍內。
這句透底,令白羽十分介意,原本對羅賓的防範就有一層,此時更加。
可既然羅賓一早就知道白羽加入了傭兵所,何必隱瞞修羅?
她忍不住不去臆想,隱瞞修羅的原因,是否與阿努比斯有關。
羅賓那樣的人,怎可能不為利益着想,何況新中洲與新亞太挨得這麼近。就他的性格當然不會放棄這種用小魚兒釣大魚的機會的。
兄弟二人亦如光與影,同時兼顧傭兵所與新亞太的指揮官,矛盾的重合肯定不會少,修羅又是以怎樣的身份在羅賓身邊……
她帶着諸多疑問登上了飛往新美加的軍用機。
十二個小時的旅程。目前飛行了半數,已是子夜。軍用私人飛機很小,也就十個座位跟兩個儲藏艙室。一位機長兩位乘務,當然乘務是聯盟軍的軍人。
見她沒有睡意,女乘務兵上前輕聲詢問是否需要藥物,被她婉拒了。身側的其他人倒是睡得格外酣甜,太多的問題攪得她難以入眠,睜着一雙眼,盯着玻璃窗外的黑暗雲霧,發愣。
不知過了多久,沒有任何徵兆的,厚重的玻璃外似有流光掠影,明明是空靈如墨的黑夜,流雲卻顯得異常清晰可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攏,彙集成詭異的形狀來。
白羽怔愣了一下,睫羽微顫,起先以為自己眼花,再看時不似雲層氣流交替間產生的閃電,朦朦一簇,閃耀着斑駁的黑紫氣息,忽兒一眨眼的功夫凝聚出一張狼犬的臉龐。狼頭的嘴碩長牙齒尖利,一雙眼宛若幽碧的星辰,寒光凌厲。白羽神色一凝,隔着一扇脆弱的玻璃,脊椎發涼。條件反射地朝後移開了半寸,然而這細微的反應引得狼犬齜牙,像是……笑了。
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的紫黑色雲朵飛速地眼前旋轉,彷彿是腦後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雖不疼卻有片刻窒息般地暈眩感。
鼻腔中灌入濃郁的泥土氣味,混着蘆葦的芬芳竄入鼻腔;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潮濕又腥甜。明明她們是在高空中,軍用飛機的空氣凈化器運轉良好,自頭頂發出輕微地振頻響動,但白羽卻不知為何聞到了地面泥沼的味道。
除非他們現在正低空飛行擦過水麵,否則怎麼會有這麼接連地表的味道?
對於自己忽然受到地驚嚇,頗為懊惱。於是伸出手抹了一把起霧的玻璃窗,冰冷的觸感自掌心傳來,彷彿是在觸摸雲層中狼犬的幻影,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然而就在霧氣撩開的剎那,這張臉又逐漸在變幻,生成一張男人的容顏來。
氣息熟悉又陌生,一瞬間夢境中的人面容有了略微清晰的輪廓:那人曾另她折服地跪地祈求修羅的命,也曾牽過她帶着戒指的手,信誓旦旦的說就算死也會將她從地獄帶回來的男人……
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什麼,手臂上的汗毛根根倒立。她望着玻璃窗上再次蒙起的白色霧氣,慢慢地浮出手寫文字:
「回到我身邊」
時間彷彿驟然間靜止,機艙中空氣冷得似寒冬臘月。她此時全身僵硬,血液倒流。腦子片刻之間嗡地一聲,伴隨着雙向耳鳴,分不清身處幻覺還是現實。
這種狀態持續不過數秒,卻宛若一個世紀般漫長。耳鳴褪去后,左側太陽穴隱隱傳來的針扎一般的痛感又將她快速拉回了現實。意識彷彿被牽引,無着無落地飄在空中卻又驟然被拉回下墜,如一盆冰水傾倒而下,驚出一身的冷汗。
她懼怕他,或者說是阿努比斯刻意而為之,從潛意識裏召喚出她的恐懼。從清醒至現在,除去修羅重傷時刻很難外溢的情感。卻被那人一個幻象,就輕而易舉激發出來,令她措手不及。
再看時,窗外的雲層已恢復如初,彷彿根本沒有出現幻影一般,連個氣流顛簸都沒有,飛機平穩安全地行駛在朗星雲霧間。起霧的玻璃窗通透乾淨,字跡毫無蹤跡可循。讓她不由懷疑剛剛的幻境,是否存在於夢裏。
彷彿如一場虛無縹緲的幻覺。她將目光轉回,頭枕在椅背上,強迫自己閉上眼,試圖忘掉方才的畫面,可那暗紫色雲霧繚繞匯聚而成的狼犬頭像,卻似印刻在潛意識當中,一閉眼全都是。
朦朦朧朧睡去,夢境裏半點也不安生,許多個狼頭跳出來奔跑,到處都是,疲憊得緊。睜眼看時間才過去兩個小時,於是她只好徹底地放棄了睡眠,隨手打開一台電腦,進入傭兵所的登陸界面。
液晶屏倒影出她蒼白的臉,猶豫了一下。最終敲出了“烏鴉”的名字,面部掃描確認,指紋識別成功。
心境着實複雜,知曉自己有雙賬戶是一回事;打開全然陌生的賬戶,可就是另外一種感覺了。克隆的技術層面是否能夠復刻到連指紋、眼角膜都一模一樣,她未曾知曉;但自己是不是白羽,還是白羽的克隆體,這件事情似乎並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這麼簡單,未知的秘密隱藏在背後,恐怕她只有見到阿努比斯本人才能解開這個謎團了。
不看記錄不知道,原來她幾乎牽扯了大陸上絕大部分的勢力,怕是連間諜特工都沒她涉獵廣泛:除了權貴級黨羽,還有黑幫摻合其中;東歐的古老皇室,以及中洲的貴族跟美加的祭司也有一兩條。接單路數格外詭異,看上去毫無章法,錢給得夠,她可以無所不能。
“你、過去一定很缺錢……”馬爾卡不知何時醒了,腦袋探過來望着屏幕上的烏鴉的記錄,搖頭晃腦地嘆氣。
白羽側頭斜睨了他一眼,沒說話。的確,草草翻看過去,一單單均是價格不菲的a-s級任務。當真應了那句鳥為食亡啊!
不過,阿努比斯做事,下發的單子怎可能會小?錢根本不是問題。問題是這些任務之間,這一單單的記錄中暗藏着的資本利益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