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憐憫之心（1）

天亮之前，他們驅車抵達奇琴伊察的軍事基地后，白羽才發現這裏才是整個帝國的軍事力量核心，而他們早先觀光的空軍基地，不過是奇琴伊察基地的外圍、很小的一部分。

難怪希恩中士先行一步在他們前往皇宮前就下了飛機，而丹尼爾少尉想都沒想，引領他們直奔這裏。

軍醫與親衛軍迅速出現在視野當中。有條不紊地接手被她攙扶着的烏戈，專人為他們安排了住處，傷口縫針包紮處理。基地指揮官在接手后，卻又領命跑來親自跑來又向她彙報一遍，已經同烏戈彙報完畢的工作進程。

一切突然間又似回歸到了正常運作，驟然間的轉變，竟令她有些不適應。彷彿他們都是被安排好的程序，不需要指揮，不需要調度，早就為此做好了準備。

那是經過了誰的手？又是誰能夠如此快速地做了這般周密的安排……

這令一直處於懵逼狀態的白羽，還不容易拉回了現實：烏戈已經全權掌控一切，完全無需過度操心，她可以休息了。

她有些迷茫，直到睡醒了，從床上坐立起身，仍舊有些懵。

而現在，隱在門口聽完政務彙報，緊跟着是繁長的醫生叮囑，搞得白羽實在不想要再聽下去了，才會推開虛掩的門踏進去，誰想卻遇到這幅眾人簇擁的畫面，以至於令她定格在當場。

光束落下來之際，床上面容蒼白，清冷的消瘦，一臉疲倦的人與玻璃容器當中的男人重疊。她似乎能是帶着期待地，如果修羅醒來的時刻，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坐在病榻上，一堆人簇擁着……

然後，她一不小心，收穫到了驚喜。

眉目交替，幻影虛晃，很快就消失了……

不由得，一瞬間，眼眸里平添幾許紅絲，怔然如火灼燒般疼痛起來。

“都先出去吧……”

她聽到床上的人揮了揮手，於是回過神來。轉眼，屋內就剩下她與烏戈兩人。那人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羽，我想同你談談……”

自床邊坐下，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烏戈的目光沒有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碧瞳含着複雜的光，幽幽嘆了口氣：

“羽有喜歡的人，對嗎？”

突來的一句詢問，令白羽平白一怔。

喜歡的人？以前的未婚夫倒是有一個，算不算？

“怎麼突然問這個？！”

伸出手，快速地颳了一下她的鼻樑，有些無奈地嘆息：

“因為你看我的眼神，感覺在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羽，男人不是傻子，就算對於感情再不敏感，也能分辨出喜歡的人眼裏的信息，是不是在看自己。”

白羽蹙了蹙眉。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一本正經地同她說“喜歡”。

阿努比斯就不用說了，感情談得那麼不單純；而塞勒，那傢伙是說過，但他的“喜歡”等同於要或者不要，極具攻擊性；至於修羅……他並沒有親口說過，她也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愛”這個字眼。

而她的喜歡……喜歡修羅么？

她不知道。她連自己有沒有喜歡對方的資格都不知。何談喜歡二字。

倒是，有些想念他……很想……想要他好好的，睜開眼睛，活過來……

當他用充滿柔情的的眼神看着她的時候，就像現在烏戈這種，她完全陌生的、卻又感覺溫暖的目光；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靜下去……

又來了？！烏戈不由得露出苦笑，又是這樣的眼神，思念的味道，糅合了淡淡的憂傷。

“我們很像？”

“唔，是有些像，都病懨懨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迴避般錯開了視線，語氣中帶着笑，卻顯然不知那笑容反而顯得更加悲傷，岔開話題：

“不過……我剛剛聽醫生說，藥物殘留在身體中的毒素，雖然需要長時間的調理，但會有祛除的一天……很好！”

那他呢？他想脫口問出來。

可再次四目相對的剎那，又什麼都沒有說。黑眸中的脆弱一閃而過，飛快得難以捕捉，卻正是這股情緒令他保持了緘默。

眼眸里的光暗了暗，深吸一口氣：

“羽，謝謝你。我知道你原本只是路過新瑪雅，卻被我硬拉來摻和進帝國的內鬥。是我愧對你在先……”

這兩天他一直處於昏迷當中。昨晚聽說她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傷，卻仍舊從皇宮將他救了出來，實屬不易；

“你說的對，帝國是我的責任，我不該將它胡亂地丟給他人……”

白羽愣了一下。他這是在向她解釋，這突如其來的、井然有序的局面嗎？

不由自主地身體向後傾斜，眸瞳里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雖然她很高興烏戈能撐起帝國的大梁，但這突然的轉變，南轅北轍地狀態，難免驚訝有餘，會有些被利用后，感到得不舒服。

察覺到了她地抗拒，慌張地執起她的手，神色中帶着乞求，自顧自地繼續：

“你沒有義務幫我。但我仍然想要很自私的請求，獲得你的幫助。雖然我並不知道可以怎樣報答你……當然如果你願意提出來，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滿足你。”

要求、交換、條件……報答、又是條件……重複循環……

這一點，倒是同十年前的白羽的處境同出一轍，陷入與阿努比斯沒完沒了的利益關係當中。到最後，臨死那一刻，仍舊在做交易。

她有些厭倦了呢！怎麼辦……

白羽皺着眉，思忖了片刻功夫。壓下心底的不悅，一雙美眸清涼如水，笑着打趣化解了他的尷尬：

“烏戈，我雖然不會做好事不留名，也不至於分文不取。我一介平民，能夠幫到你的有限。倘若你要帝國長久的穩定，聖石必須就要從神廟裏移出來。”

“你還是沒打算放過聖石。”他蹙眉，神情複雜地看着她。

什麼要求都可以，但聖石……

看出了五個面上明顯的露出了糾結。白羽偏頭，笑了笑：

“那塊石頭現在放在神廟頂部就是顆不定時炸彈，招搖着對諸位窺探者喊着：快來帶我走啊！安德魯有一點說得沒錯，石頭不僅僅有防禦作用，也可以作為武器，單看怎麼使用。想動它的人太多了，我沒有把握能守住它的安全。不如取下了為我們所用。”

她將從他皇宮書房帶出來的一份老舊的資料置於他手中，烏戈粗略地瞥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忽而目光如炬，訝然地抬首望着她：

“你難道是想……”

“我看過這份文檔。帝國在十年前曾經修葺過一段時間抵禦荒鬼的城牆，根基雖然打了一半，但只要進行加固，並安裝上高壓電網，就可以使用了。”

“可這需要時間。”

雖然當年的城牆規劃得很好，卻已經是十年前廢棄的工程。修葺完善絕非是一件簡單的事。且不說此時人力不足當年的一半，當下的局勢也並不穩定。

“是。”白羽點了點頭，對方的顧慮她怎會不明白。

由於政權分裂，帝國需要提防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抗議跟暴動，不可能讓各區域的憲兵及工兵們全身心的投入修葺工作。想要在短期內搭好防禦牆，並升級至高壓電網，根本不是短短几周內就能完成的任務。

可局勢與她，都等不起。

“倘若我能找到快速加固的辦法呢？”黑眸里匯上靈動的霞彩，“將修葺的速度縮短，這樣你即有機會快速奪回皇宮的政權，我也能夠找到同比利談判的條件。”

她語氣如此牟定，想來是有備而來。

“看來，你已經準備好將聖石賣給比利，換取同伴的命……”烏戈的眸子暗淡下來，別過頭去不想給對方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不，你錯了。它將會有更好的用途……”

麗莉的命，是他們要憑雙手奪回來的，交換？！倘若那麼簡單，比利怎可能捏住不放，連個口風都探不出來。

“更好的用途？”他不明所以。

白羽眼眸里的狡黠一閃而過，巧笑嫣然地眨了眨眼：

“比如同它的所有者，做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