鍥子
多年來,阮南星都做着一個佈滿晚霞的夢。夢裏的她走在朱紅而寂靜的甬道上,瑰麗的霞光逐漸黯晦消沉,皎白的月光爬滿了每一座宮牆之上。
就在這寂靜里,她聽見一個急促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就像既定的宿命一般,他還是撞到了她。
他跌坐在地,一揚頭,露出一張清俊的臉。
可是,她從未遇見過他,她也不識得他。
她不過是寄人籬下的表小姐,已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更不曾去過紅牆綠瓦的皇宮。
但今日卻有些不同,她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不清他的臉了,夢境裏皇宮的每一處都是真實且清晰的,唯有他的臉是模糊不清的。
每當夢醒的時候都記不住他的臉,她覺得有可能她要記不住他了。
“清清……”是誰,在溫柔親昵地呼喚?
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弱,直至消失不見。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識。
清冷的月光透過竹窗酒到床邊懸着輕紗羅帳上。
風起綃動,床榻上靜躺着的身影若隱若現。
床榻上的女子眼眸緊閉,長睫微微顫動着,兩彎黛眉慢慢緊蹙起來,在月光的照耀下,令這張原本有些蒼白憔悴的臉龐又顯出幾分別樣的風情。
阮南星睡的並不安穩。像是一個極長的夢境不斷在腦海中進行着,避無可避,更無法醒來。
猛地坐起身,額上冷汗涔涔,眼底儘是恐懼。慣常冷靜到淡漠無情的人,此時卻連呼吸都帶着無法剋制的急促。
眼前不是熟悉的床帳,也不是熟悉的房間,虛弱無力的喚了一聲,“來人……”
只見門被推開,一個丫鬟裝扮的女孩端着水走了進來。
“姑娘醒了?”語氣帶着驚喜。
阮南星不得有些疑惑,“你…是?”
丫鬟看着她怔愣的模樣,趕緊放下水,不禁紅了眼眶,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到,“姑娘,太醫說您撞到假山上極有可能會有後遺症,沒想到您居然連奴婢都記不得了。”
摸了摸額頭,“嘶……”確實是受過傷的,但明明睡覺之前還沒有受傷的,不好貿然詢問是什麼情況,眼下有更好了解的理由也不防可以試試,“你可以跟我說說嗎,我是誰,這是哪兒,好像什麼都記不清楚了……”
“您是將軍府的嫡女虞清卿,將軍和您的兄長駐守邊疆,奴婢叫雲寄,當時您說‘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是個好句。’就給奴婢取名雲寄,現在已是瑞文二十八年,晚春五月了,三日前皇後娘娘身邊的姑姑送您回來的,說您不小心撞到假山上了,具體的情況奴婢也不太清楚。”
阮南星感覺有些匪夷所思,瑞文可是姜朝的年號,姜朝不都滅國一百年了嗎?這莫非是怪力亂神,這裏又沒個熟悉的人,萬一說出自己的情況必定會被當作妖怪,如此,便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姑娘,林姨娘和小姑娘過來看您了。”雲寄走到床邊輕聲說道。
阮南星回過神,而後又點點頭,“你讓她們都進來吧。”
林婉聽說虞清卿醒了便把抱着女兒給了嬤嬤急匆匆往疏影苑趕去。
聽丫鬟說請進時,忙打簾兒進門看,眼眶微紅,“卿姐兒,頭還疼嗎?是姨娘對不起你,辜負了你爹的囑託。”
“我…我有些記不清了,姨娘,我不怪你的。”
林婉抹了抹雙眼,“我知道有這麼個情況,太醫也跟我說過,卿姐兒你別擔心,遲早會記起來的。”
阮南星乖順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