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抽

這邊的太宰治無視着中原中也的怒視，毫不客氣地嘲笑難得吃虧的森鷗外。而作為此次被嘲諷對象的森首領此刻正神情晦澀，臉上卻還慣例性地掛着莫測的笑容。

「林太郎。」站在他身側的愛麗絲並未像往常一樣擺弄她的玩具，此時的少女不再像之前那般露出年少人的天真無邪，而是一個過於成熟到已經超出正常年齡階段，只是外表與心智完全不相符合的成年人。

「你要答應他們嗎？」少女歪頭看他，眼中平靜無波。

「愛麗絲有別的辦法嗎？」森鷗外輕笑了一聲，笑臉盈盈地反問她。臉上的神情已經完全收斂起來，再不似之前那般陰鷙。

這位總是自稱為組織的「奴隸」，不惜一切代價奔走鑽營的港口Mafia首領慣以從組織利益最大化為目的行事。能讓他做出這番妥協讓步的舉動，必定是經由緊密思量后也不得不接受的事實。

如果他曾經的卧底部下坂口安吾在現場，或許會向他投來一個萬分同情又感同身受的目光。

而這一切，皆因一通久違的來自異能特務科的電話。

就在向重力使下達不惜一切也要帶回夢野久作的命令之後，許久未見的種田長官卻突然向他發起了聯繫。

雖然森鷗外本人對這通來電的目的心照不宣，但早已習慣帶上微笑面具的臉上卻未顯露出半分破綻，語氣也如尋常一般無二。

若非首領召見，處於頂樓的港口Mafia自然也不會有其他下屬煞風景的天天觀摩首領工作。

此時，偌大的首領辦公室只有年幼的金髮少女正趴在價值不菲的地毯上，用手中的畫筆百無聊賴地肆意塗鴉。而坐在首領之位的男人也只是一邊一臉縱容地任由她玩鬧，一邊漫不經心地對着電話那頭的人微笑道：「真是好久不見了，種田長官。」

「自上次「白鯨事件」過後，的確與閣下久未聯繫了。」遠在異能特務科的種田山頭火仗着電話那頭的森鷗外看不到他此時的模樣，正一臉頭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上次畢竟只是非官方的私人會面，不過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種田長官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原因？」森鷗外倒是開門見山，他笑了笑道：「怎麼，是有需要洽談的新合作么？」

不，是興師問罪呢森首領。

坂口安吾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事實上，當坂口安吾看到被黑影忍者懷裏抱着的那堆屬於港口Mafia的機密文件時，他已經能想像到如果他是森鷗外時會有多瘋狂。

管理着橫濱所有黑色地帶的港口Mafia有許多需要埋藏在地底深處的秘密，黑影忍者手中的紙張也不過只是冰山一角罷了。但當他想從對方手裏拿過文件仔細研究時，沉默的忍者卻如同雕塑一般紋絲不動。

坂口安吾這才恍然大悟：這是只給看看待會還要換回去的意思。

猶記得上次也是忍者們抱着一個神秘的盒子在他面前晃晃悠悠。到最後也不知道到底跑他面前幹啥來了。

算得上整個異能特務科內除了他們的主人之外與這些人形造物相處時間最久的人，坂口安吾在無意識中已經學會了如何從看不到臉也無法交談的溝通中領會忍者們的意思。

這是終於忍不住要對港口Mafia伸出黑手了么……

坂口安吾看了看電腦上提前安裝好的擂缽街的實況監控，原本正因自家上司跑去欺負小孩而突增工作量忙到意識模糊的他突然覺得自己精神了不少。

蓮見音的作風一向是隨心而欲，即使平日與他最為親密的坂口安吾自己也總是被對方突發奇想的腦迴路折騰得夠嗆。

「唔，如果大家實在好奇的話……」

彼時正在檔案室津津有味地翻看着手中資料的男人「啪」的一聲合上文檔，說笑般地提議道：「不然我主動讓夢野久作和太宰治對我使用異能試試？老實說我也有些好奇他們能對我做到哪種地步。」

他的語氣中是滿不在意地淡然，似乎並未意識到精神系異能與消除異能能夠對任何一個異能者所帶來的後果，坂口安吾甚至還從中品出了一絲躍躍欲試。

「說不定那些因為我而睡不着覺的人們能趁這個機會殺死我，從此之後高枕無憂，再也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因為得罪我而被黑影忍者暗地裏抹了脖子。」

這下饒是「飽經風霜」的坂口安吾也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去接這句話頭，索性對方像只是心血來潮一般提了一句，隨後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接過遞來的蛋糕陷入品嘗甜品的美好中。

但現在回想起來他這哪是心血來潮！這分明是早有預謀！大夥都被這人良善的外表欺騙了！

他早該知道，蓮見音會是什麼安穩當老大爺的主嗎？這人哪怕在異能特務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算橫着走倒着走也沒人敢反對，也依舊會時不時往別人臉上湊一下扇個空巴掌，一出門還不得浪成什麼樣。明明天天躺家裏混吃等死就行了，怎麼就這麼閑不住呢？

划條擂缽街給他玩玩也就算了，但如果對方這次真的想「整治」港口Mafia，那他……他、他也攔不住啊……

所以等這一天終於來臨之時，坂口安吾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輕鬆感。

但他雖然釋然了，前上司種田長官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雖然現在異能特務科明面上的老大換了人，但種田山頭火卻並沒有絲毫被奪權后的憤怒。異能特務科畢竟是政府組織，所有的成員都要準備為國家奉獻一切。更何況他也只是表面被奪權，實際卻又被下放了不少實權，而這其中的主要任務，便是與昔日的下屬共同監視已被認定為實力足以居於超越者的蓮見音。

能夠以一己之力撼動國家的異能者是令政府既無比渴望又無比忌憚的存在。更何況其人還是一個並不完全忠於政府的不安定分子。

查詢不到一絲過去的痕迹，彷彿是憑空出現一般。沒有人會認為他加入異能特務科只是單純的天上掉餡餅。若非沒有圖謀，大可以選擇實力更加強盛的異能大國。要真信了蓮見音那句「與其去當那其中一個，不如做這裏的獨一無二」，那才真的是天真過頭了。

但要問橫濱有什麼是能夠令異能者垂涎的東西，那也只有那本傳說中只要書寫在上面，便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書」。

從無到有，無中生有。而要說怎樣才能完全抹除過去存在的痕迹，那便只有這一種可能性。

由始至終，對方本身就從未擁有過「過去」這一經歷。那蓮見音的身份也幾乎呼之欲出了。

但他不敢篤定這個可能性。更何況對政府而言，蓮見音的異能力已經強大到足夠讓人放棄探究他的過去，與之相對的，如何能夠更好的將這把不屈的神兵變成臣服的獠牙才是更值得探究的事情。

為了得到這一結論，除去異能特務科明面上與蓮見音徵求商討過的研究方法之外，光是種田山頭火知曉到來自政府內部持有不同意見，愚蠢又傲慢的認為對方只配成為鷹犬的那類人所安排的暗殺便已經不下十次。

計劃並不意外的失敗了，作為「賠罪」，那些人的下場自然不言而喻。所以只要蓮見音仍為政府做事，異能特務科便會為他做到有求必應。

而現在，壓力來到了港口Mafia這一邊。

「雖然我也不想這麼嚴肅，不過很可惜，這次並非以往的私人會面，而是來自異能特務科的正式通知。」種田長官的聲音是難得公式化的沉穩和冷淡，甚至令一旁的坂口安吾也不由神色複雜地側目。

「哦？」對面的森鷗外依舊淡定，「直接通知么？看來種田長官最近看了不少港口Mafia的笑話。」

在他看來，異能特務科有底氣直接懟臉提要求，必然是已經掌握了港口Mafia一些不太好銷毀的黑歷史。

早在知曉蓮見音異能體能夠隨意穿梭空間獲取情報時，森鷗外便已經將那些隱秘的密辛進行了處理。在原本的預想中也早已做好了為此收尾的準備，大不了在與異能特務科的條例契約中進行一些無傷大雅的讓步。對他而言，能夠被抓到的把柄並不算把柄。

但這次卻出乎他的意料。

「鷗外閣下，」種田長官看着黑影忍者遞過來的信件，終於還是嘆息着開口說道：「夢野久作涉嫌故意謀殺，現在已經被異能特務科逮捕，鑒於閣下已經沒有能力監管他，稍後會由特務科的新監護人前來與閣下協商監護權轉讓事宜。」

森鷗外：……？

短暫的詫異過後，森鷗外甚至還沒有升起被冒犯的憤怒，反而還有閑情半開玩笑地回應道：「或許身為長輩的我的確對他缺少了一些關愛，但種田長官——」

他雙手十指交叉端坐在座位上，語氣冷漠而輕慢，「恕我直言，異能特務科同樣沒有能力管控他。精神系異能失控的後果想必你也應該知道，他在異能特務科會遭受些什麼你我也再清楚不過。」

「你能保證他還能從下面活着走出來嗎？」雖然只是隨口而出的託詞，但這也確實是夢野久作這麼多年被關在港口Mafia的原因之一。

電話那頭的種田長官神情複雜，對這句話卻並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在沉默片刻后出聲提醒道：「「他」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