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抽
“太宰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蓮見音依舊笑意盎然，“我們之前還在貴社樓下遇見過，這麼快就把我忘記了嗎？我自認自己的長相也不算是大眾臉吧。”
中島敦朝蓮見音看去。
金髮青年無疑擁有一張動人心魄的俊美容貌，隨意走在街上都會是奪目的焦點，令人無法忽視，將所有的目光匯聚在他的身上。
這樣的一個人，只要見過一面自然無法忘懷。
太宰治眨眨眼，恍然大悟道：“原來我們還有這樣的緣分。”
他執起蓮見音的右手湊近了一步，“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閣下小坐一敘。”
蓮見音沒有回話，只是帶着禮節性的笑容將手抽了回來。
中島敦尷尬地在一旁小聲勸說：“太宰先生，蓮見先生是男性啊……”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太宰治絲毫沒有被拒絕過後的尷尬，很自然地將空落落的雙手收了回來。
蓮見音當然明白太宰治這一番動作的目的，他倒也沒有半分隱瞞下去的必要，甚至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其實你不用這麼拐彎抹角。”
“嗯？”太宰治微微歪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蓮見音也不管太宰治是在跟他裝傻還是真的不懂，開門見山地說：“如果想測試能不能通過肢體接觸消除我的異能，不如我直接讓黑影忍者給你摸一下？”
話音剛落，隨着一聲清脆的響指，三人腳下的地面蕩漾起漆黑如墨的漣漪。
幾乎一瞬間，那股如同地獄深處滲透而出的陰暗氣息撲面而來。敏銳如太宰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幽深空遠的鳶色眼眸中卻毫無情緒，不知是否在思考些什麼。
一旁的中島敦被冒出半截身子的黑影忍者嚇了一跳。他倒沒有太宰治心裏那些彎彎繞繞，只是驚奇於從未見過的忍者以這般奇特的方式從地面上鑽出。
從地里冒出來什麼的……這還是人能做到的嗎？不對，好像本來也不是人的樣子。
中島敦在心裏散發思維瞎想一通，這才反應過來似的問向似乎是召喚者的蓮見音：“蓮見先生，這些是、呃、是你的人形異能體嗎？”
這些？我為什麼要用這個詞？
剛問出口，中島敦就面帶疑惑沉默起來，不過沒多久又猛地回過神，顫抖着手指指向不遠處還在辛勤搬運的黑影忍者——們。
“這這這……這些都、都是、都是蓮見先生的異能體嗎？”
這麼多！
“唔，可以這麼說吧。”蓮見音摩挲着下巴語焉不詳地回道。
太宰治雙手插兜隨意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似乎對此早有預料。
“看來敦君你不知道呢。”太宰治低笑着說：“之前就傳聞異能特務科出現了一位異能力很強的執行官，應該就是蓮見先生吧？他現在可是整個橫濱的焦點，不知道有多少人將目光轉向他的身上。”
“欸？”中島敦神情飄忽地轉頭看向蓮見音，一時不敢相信這位之前還因為身無分文只能下水抓魚還差點把自己淹死的男人居然被評價為“異能力很強”？
執行官……聽起來就感覺是什麼重要角色！
“您之前說在異能特務科的工作……就是這個嗎？”
“沒錯。”蓮見音並不否認，“至於太宰先生說的全橫濱的焦點，換句話說，那些人投來的也都是仇視的目光吧。”
“最近潛入異能特務科的間諜和殺手都變多了，橫濱的港口也比以往熱鬧許多，可惜皆是來者不善。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罪那些人了，真讓人有些苦惱呢。”他蹙着眉一副陷入困境的模樣，臉上卻沒有多少憂愁，似乎只是單純地苦惱着晚餐該吃什麼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中島敦有些吃驚。
難道蓮見先生是那種坐在主位上統御全程的人嗎？
即使知道對方也是異能者，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的異能力情況，但他也已經下意識將蓮見音當做了日常接觸較多的文職工作者。
武裝偵探社日常也與異能特務科有些業務往來，中島敦平時也沒少往特務科送文件，偶爾也曾負責過政府機構某些大人物的護衛工作。對待這類機關也倒是比普通的市民略微多一些了解。
畢竟他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怎麼想也不會是武鬥派啊。
“蓮見先生。”太宰治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能否冒昧問一句。這麼大的陣仗，異能特務科是打算對擂缽街動手了嗎？”
“還是說——這只是你一個人的想法呢？”
“當然是我個人的意願。”蓮見音攤了攤手，“擂缽街這處人為鍛造而成的地勢一直作為貧民窟和法外之地紮根在橫濱，給這座城市也帶來不少麻煩，既然現在有時間打掃一下，我自然義不容辭。”
太宰治輕笑一聲，緊接着問道：“那你是打算如何處置這群人呢？”
礙於對方武力值和絲毫無法進言溝通的野蠻，雖然一直有此起彼伏的爭吵聲傳來，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躲在擂缽街苟活，枉顧法律的亡命之徒想起身反抗，但結果只有一個——
被直接打暈堆成人塔。
最出頭的那些已經被鎮壓，剩下的烏合之眾自然翻不起風浪。
不過太宰治關心的也不是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人物。
他將目光移向不遠處被強制帶出擂缽街，正被無數黑衣忍者看管，自覺圍靠在一起的貧民小孩。
這些大部分都是十幾歲未成年的孩子，雖然在擂缽街摸爬滾打多年已經懂得如何趨利避害，但面對突如其來的武力管制，自然也會惶惶不安，下意識地朝同齡人靠攏。
“自然是送他們該去的地方。”
蓮見音看起來心情不錯，用頗為欣慰的眼神看着太宰治和中島敦，笑着說道：“不過我還是想說一句，能現在遇到兩位真是幫大忙了。”
已經察覺到意圖的太宰治沒有出聲。
“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中島敦倒是十分熱心。畢竟異能特務科和武裝偵探社即使不念及三刻構想中的關係也算交情匪淺。他本人也是溫柔敦厚的性子，面對有過幾面交情的蓮見音自然會主動伸出援手。
“我已經為那群擂缽街的孤兒找到了落腳處。不過因為這件事是以我個人的名義，並沒有借來異能特務科多少幫手，所以……”
蓮見音雙手合十誠懇道：“要拜託太宰先生先幫忙安頓一下了。”
話音剛落，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的太宰治被地里一躍而起的黑影忍者隨手舉起扛在肩上，跟着前方已經開始移動的隊伍一去不回。
太宰治：?
頭一回被別人的異能綁票的太宰治覺得這體驗新鮮極了。雖然並不想被堂而皇之地支開做什麼社會愛心工作，但是大白天的直接搶人是不是有點過於狂野。
不過。
肌膚所接觸的衣物沒有絲毫的體溫，卻依舊能摸到突出的骨骼。與曾經森首領持有的愛麗絲不同，這是並沒有被“人間失格”所消除的異能體。
雖然不是沒有無法被人間失格消除的異能力存在，例如他無法直接消除夢野久作所精神控制的人，必須直接觸碰發作條件才能成功施展。
那麼，究竟的本身便屬於正好不會被人間失格作用的異能力，還是另有真正的觸發媒介，又或者……這真的是異能力嗎？
但就算如此，他對異能特務科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太宰治心知蓮見音對政府，就如同撿到肉骨頭的狗，不吸乾咽下最後一滴骨髓之前絕不罷休。但重點是，對方究竟是心甘情願還是另有所圖？
三刻構想能實施到今日，正是異能特務科、武裝偵探社與港口Mafia三大組織共同暗中扶持，彼此默契互相牽制，才能使其延續至今，也使橫濱一直維持着這供整座城市正常運行的和平。
若有哪一方妄圖打破這項和平，對橫濱而言失去的將不止是得之不易的表面平靜，更將迎來未來不知何種殘酷的戰爭。
“欸？太宰先生！”
遠處的太宰治還被倒扣在黑影忍者的背上，正奮力仰着頭沖中島敦揮手。而見太宰治被抗走，原本也正下意識地想跟上的中島敦卻被蓮見音一把扣住肩膀往另一個方向推去。
“那邊就不需要你擔心了敦君，還有其它事需要你的幫助哦。”
蓮見音微笑着將少年帶往擂缽街深處。
“可、可是……”中島敦還是有些猶豫，不過這麼一會已經被帶偏了好一段距離，便也不再反抗老老實實跟在蓮見音身後。
兩人沿着雜亂的街道前行。這裏的街道與外界全然不同。
沿途周邊的房屋均由簡易的材料隨意搭建，十幾年前的異變摧毀了這片土地原本的建築。後續來到這裏生活的人們便用能收集到的工具築成了自己簡易的巢穴——會被驅趕、爭奪、霸佔的巢。
而經由這番隨意搭建的街道也有了複雜道路的優勢。若是並不熟悉擂缽街的人進入，少不了被這裏如同迷宮般曲徑通幽的小巷迷惑。
不過蓮見音早已對這裏了如指掌，倒沒有會迷路的問題。
“蓮見先生，您到底是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呢？”跟隨蓮見音走了許久依舊不見他停下，眼看都快走道擂缽街中心的街道，中島敦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個啊，”蓮見音側過頭看着他，陽光在他背後將金色的髮絲映得熠熠生輝，細碎的髮絲落在他的臉側，正隨着微風輕輕飄動。
“當然是——”
然而，
那是血肉綻開的聲音。
中島敦甚至還來不及轉過身體，便有什麼溫熱的水滴濺落在臉上，他伸出手隨意抹了抹，只看見滿手觸目驚心的紅。
他轉頭朝身旁看去。
血紅的花朵在蓮見音的胸前盛開，純白的襯衫瞬間便被暈染成大片的紅，如同冶艷欲滴的薔薇開放在寒冷的雪夜。
滿地飄零的花瓣也將最後一朵乾淨的雪染上了瑰麗的色彩。
蓮見音朝他緩緩倒去，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