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冠罪之人

“殘酷的不是世界，

世界不過是一個容器，殘酷的是容器內的一堆蟲子，不過恰好蟲子有了思想，學會了推脫。”

——漠然

.......

雨水不斷的在漠然的臉上滴落，帶走溫度，讓漠然的思想迷離了又清醒，清醒了又迷茫。

漠然一直都知道二中的潛在制度，綜合評分，表現力，隱藏分，他當然也知道二中在刻意營造一種生存與淘汰的環境，他知道所有人面具下的表情，但是他從來不去表現什麼，不去爭取什麼，連學校的場所都不經常去熟悉，他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將自己置身事外了兩年。

按道理來說，因為環境原因的漠然內心的感性早已被削弱到麻木的地步了，他應該是一個利己主義者，不管高尚還是邪惡，不論殘酷還是極端，他最應該是哪個學會利用二中制度與規則的人，

但是他沒有。

這也是因為他成長的環境，唯一親人的存在。

。

........

“夠了漠然！你還要裝模作樣到什麼時候！”

劉偉看見如此情況漠然都還能淡然的去接電話，手上大力一揮，白色的球杆將他纖細五指握着的黑色手機猛然拍飛，在雨水四濺的古風街道中劃出一到弧線，然後狠狠地“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滑到階梯角落停下來。

“嘩......”

“嘩......”

雨水還在流淌，在街道上積起了一層薄薄的水。

劉偉的憤怒來源於漠然的淡然，他想不通漠然為什麼能夠每時每刻都這樣的將一切都不放在眼裏，被刷分時如此，被調侃時如此，到現在還是如此。

他不能，

劉偉心想，他憑什麼能這樣？

。

漠然看着滿臉憤怒的劉偉，在雨水裏，他能看到劉偉站在桌球廳門口，他的身邊站着白倩，另一側則站滿了他在學校里的好兄弟，在看回去，他的臉上充滿了憤怒的表情，雖然在雨水裏看不太清，但是漠然還是能感覺到那是憤怒，

這個憤怒漠然太熟悉了，這樣的表情他在很多人身上都看見過，那些面容在漠然的腦海里慢慢重合，最後化成了劉偉的臉龐重合在一起。

他們，都差不多。

本質上來講，無論是劉偉，周勇，還是二中的其它什麼人，他們的基本策略都是一樣的，他們的展示自我的手段都是相同的。

漠然知道，人的思想是具有慣性的，一再的退讓只會讓他們更加的趾高氣昂，他轉向看向那在街道角落碎裂的手機，看着雨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上面，濺起水花。

想起兩年來的種種，又轉向看着站在桌球廳門口的那些人，看向劉偉。

那就結束吧。

漠然這樣想到。

.....

看着站在雨水中的漠然，雙手沒有東西的樣子他感覺很滑稽，劉偉拿起球杆點了點漠然的胸：“怎麼，心痛啊？”

....

白倩看着遠處碎裂的手機，隨後又看了看遠處的醫院，以及漠然現在的表情，莫名的感覺心中忽然湧出不詳的預感，慢慢往後退去。

“我........”

劉偉想說我賠啊，但賠字還沒說出口，一股巨大的力量就順着球杆將他向門外拽去，等他站穩之時，劉偉已經在磅礴的大雨之中。

而他的面前，是漠然。

“草.....”

尾部的字在悄然之間換成了感嘆詞，

雨水很快將他的身子打濕，水滴順着寸頭滴落，在磅礴的暴雨里，他看向漠然。

漠然的腳邊落着一根白色的桌球杆，在無數碎裂的雨滴中靜靜的在地面躺着。

劉偉愣了一下，看着這一切，便是巨大的憤怒湧上心頭，他都不用回頭看，就知道後面那些人的眼神是如何的戲謔，這怒火燃燒了它的理智，將他最後一絲底線給焚燒殆盡。

“你，他，嗎！”

“碰！”

他的拳頭緊緊握起來，用力的揮出去，那拳頭揮出一道殘影，砸碎了空中的雨滴，然後落在了漠然的連臉龐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拳頭砸的漠然身子歪了一下，隨後而來的絲絲理智告訴劉偉，他觸線了，但是深沉的呼吸又告訴他，還不夠，還不夠！

他怎麼能這樣？他憑什麼能這樣？

或許他在心底就將漠然定義為了二中的底層人物，在這一切發生時覺得無比屈辱。但他從不覺得將他劃分為底層人物有什麼不妥，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看見臉上挨了一拳的漠然沒有反抗，只是低着頭，雨水將他的黑髮拉長，不斷從發尖滴落，蓋住了眼帘，於是心也放下了些許。

果然，剛才那一下只是漠然極度憤怒的表現吧。

.....

“......漠然，你不過是一個連存在感都稀少的可憐人，對世界充滿惡意的垃圾......”

劉偉慢慢走向漠然，邊走邊說：“瞧瞧你，漠然，在二中你不過是一個誰都可以使用的出氣筒罷了，誰生氣了，就會想起你，誰不舒服了，就會想起你......”

他一步踏出，踩在了雨花之上，靠近漠然。

“你想反抗？你想揮拳打破這一切？”

“這不過是無妄之談！”

又是一拳揮出，那拳揮出殘影，如同揮破長空。

但是，卻沒有預想之中的打擊感到來。

他疑惑的抬起頭，卻發現，

自己的拳頭，被低着頭的漠然，緊緊的包裹住了。

.....

“果然....”

白倩心中的疑惑揭開了些，隨後感覺更有意思了，她看着這一切，感覺二中的競爭，終於不再是一潭死水了。

隨後她的視線飄向了一旁的幾人身上，桌球廳門口的暖黃色燈光照在他們幾人身上，而他們，也不過是以各種方式看着罷了。

“呵”

良久，她發出繞有深意的笑聲。

........

.....

“呵......”

低着頭的漠然忽然發出一句笑聲，那聲音傳到劉偉耳朵里，就像是最詭異的恐怖片。

低着頭的漠然，咧着被砸破皮的殷紅嘴唇，勾勒出笑容。

他從沒有看到這樣的漠然，甚至他從來沒雨看到過漠然露出過出了沉默之外的任何錶情。慌亂之下他想將手抽出來，但卻發現那纖細的五指力量卻異常的大。

“放開!”

他沉沉的吼道。

劉偉將另一隻手也揮了過去，但卻依然被漠然接住。

“哈哈哈哈.......”

漠然猛的抬起頭，嘴角露出笑容的看着面前的劉偉，清澈的瞳孔很明亮，彷彿渡上了桌球廳門口的橙黃色燈光。

他帶着笑意慢慢開口：

“劉偉，你很敏銳。你知道二中的特殊制度需要一個壓力，所以早早的就將自己擺在了“獵食者”的位子上，因為在你看來，獵食者是二中的特殊群體，天然享有一些特殊權利，在你眼裏，別的二中學生在你面前要麼瑟瑟發抖，要麼賣力討好，所以，你當時就單純的以為這個位置是二中的爭奪之位”

.....

“你在胡說什麼？！”

劉偉短寸之下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但是漠然沒有回答，他的右手快速的放開劉偉的手，後退一步，快速握拳，然後狠狠地揮出，帶着二中黑色校服揮出一道殘影，“碰！”的一聲就將他打退兩步。

....

“嗡.....”

耳鳴伴隨短暫的意識模糊讓他雙手抱住了被打的臉，雨水不斷的順着指縫流進去，他慢慢將手抽出來，看到的時候帶着絲絲紅色血絲的雨水。

.....血？

漠然，反抗了？

看着手上的血水，頓了一下，劉偉便瘋了一樣衝上來，邊喊着“我艹你M!”就是一拳揮在漠然的臉上，然而漠然連躲都沒躲，就任其打在自己臉上。

.....

“嗚.....”

白倩狀似驚訝的用白中帶粉的纖細五指捂住嘴，然而眼睛則是看向漠然眉頭一挑。

......

“噗”

歪着頭，

漠然吐了一口血水，並沒有因此而惱怒，只是用殷紅的嘴說到：“然而你的自做聰明給了你一個不小的教訓，

在你成功成為了二中的壓力不久，你就發現了不對”

漠然輕輕的開口，訴說著讓劉偉不想承認的事實。

“你發現二中的目的其實並不是單純的的塑造一個供人搶奪的位置，而你在搶奪二中生存圈中的“獵食者”時，也並沒有遇到想像中那樣多的競爭對手，於是你開始反思.....”

“然後你這才發現，二中所要塑造的“獵食者”，其實並不是人們搶奪的位置，而是，單純的，對其餘二中學子輸出壓力的位置。

它是一個壓力，給予其它生存圈中生物的壓力的眾人之敵，

而這樣的位置，終將被推翻。”

“所以，你怕了！”

碰！

又是一拳。

劉偉本來是有所準備，但是還是被漠然以刁鑽的角度擊中，很難想像漠然那樣纖細骨感的手會有那麼強的攻擊力，劉偉的腦子又一次陷入短暫的嗡鳴。

“咳！”

他咳嗽了一聲，連想都不想就是一拳，朝漠然揮來。

打中了，但是被擊中的漠然卻立刻揮出一拳，依舊是那個地方，上一次的嗡鳴還未完全消散，第二次又立馬襲來。

沉悶的擊打聲響起。

“所以你找到了白倩”

在世界嗡嗡一片之時，劉偉若有若無的聽到了這麼一句話，他感到了驚恐，扯着還未清醒的腦子就大喊：

“你給我閉嘴！”

然而漠然沒有閉嘴，並且還揮出了搖搖晃晃的一拳，卻恰好砸到劉偉的頭。

街道的暴雨中，他的眼睛忽然黑了一下，然後跌倒在地上。

漠然也不好受，甚至比劉偉還不好受。但是漠然將自身的痛覺排除在了主觀感覺以外，就像是漠然面對這個世界的態度，所以他表現的很好，並且還能站穩，慢慢走過去，對着劉偉說：

“因為你意識到自己並非在一個絕佳的好位置上，同時卻不想放棄自己的權利，以及對別人的威脅，所以你找到了白倩，”

“因為白倩的標籤恰好是善良，這剛好能夠將你的評價給無害化，並且保留一部分的權利，你對於這個結果無比心動，也不在乎白倩的善良有幾分真假，因為在你的眼裏，

她不過是一個過濾的工具而已。”

“你放屁！”

劉偉不知道白倩他們聽到沒有二人的談話，他不知道，也不希望。

漠然看着劉偉，他慢慢支撐起身子，顫顫巍巍的就要繼續過來。漠然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會繼續，可能是長期那個位置給他的榮耀？可能是因為自己給他的屈辱感？

但是，

“啪！”

漠然不會留下情面。

漠然一拳揮出，打的劉偉雙目瞬間一黑，眼看就要倒下。但是漠然卻更加快速的攥住了劉偉的衣服，湊近，說出最後一句話。

“劉偉，我知道你害怕陷入眾矢之的然後成為被推翻那個敵人，因為你沒有把握，因為你不覺得自己在二中這個地方多麼出眾，你不相信自己能夠從始至終壓制所有人”

“但是你現在不用怕了”

漠然湊近了他的耳朵開口：

“因為，你，已經被推翻了”

漠然穿着黑色校服的手高高抬起，然後五指輕輕放開，任由劉偉跌坐在雨中的街道上，雙目愣神。

因為劉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劉偉忽然想起，他和漠然正好就是矛盾雙方，是壓力的給予者和壓力的被給予者，漠然就是那個反抗者，並且進行的無比完美。

自己一隻擔心的事實，居然在現在就成為了現實。

並且，無法改變。

雨還在下，沖刷出無數水滴從屋瓦上面流下，劉偉的體恤里粘在他的身上，他的嘴角流出被雨水沖刷后的血水慢慢變淡，而後消散。

他看着桌球前的人們，暖黃色燈光下圍着的人們，那是無比的刺眼，劉偉看着這一切，感到無比的荒繆。

他不敢去看他們的眼睛。

白倩在一旁，並沒有對劉偉關於自己的態度表示出驚訝，因為各自的小心思大家都其實知道的不少，但是說出來就意味着合作結束。

她更加覺得精彩的是漠然並不閃躲的那幾拳，這將這一切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任何地方都挑不出毛病的精彩。

嘖，沒想到自己的放縱還能促使這樣事情發生......她看向磚瓦後面的高層建築，紅色的十字架下面是白色的牆壁。

白倩想起漠然在校內的種種，不經在心底不斷思量。

“以後，可有好戲看了.......”

看着雨水中慢慢離去的黑色背影，白倩又看向面前雨水中的劉偉。

她嘟嘟嘴，粉白的臉蛋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伸出右手搖擺了兩下：“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