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
款式是一模一樣，即使屏幕並沒有葉卷不小心留下的划痕，熟悉感還是讓葉卷顫了一下。
趙遠遠看到葉卷的表情后瞭然地笑了一下，頂樓是露天的，月光不明顯地加深了她臉上的笑意，“很熟悉吧？和你的那部手機一樣的。”
“這就是獎勵，一個新手機？你是怎麼知道我的手機沒了的？還有，這該不會買來的二手吧？”葉卷一時不知道做什麼表情好，這個獎勵完全超出他的預料，他本來暗暗滋生的一星點期待卻被摁滅了。他哭笑不得地和趙遠遠對視。
手機鋼化膜的邊邊已經參差不齊地碎開不見了，剩下的部分勉強蓋住屏幕。讓人很難忽視的磨損感，從葉卷的掌心傳來。
“打開看看唄。”趙遠遠催促道。她似乎沒有對葉卷口中的“手機沒了”而表現出一絲驚訝。
葉卷按下鎖屏鍵，儘管暗自做了一點點的心理準備，但看到屏幕上的日期時，葉卷還是倒吸了一口氣。
年份是十四年前，這個日期自己好像還在過上一世吧，葉卷推算了一下，自己不僅沒有出生，母親那時候也才剛剛認識父親。
趙遠遠似乎對葉卷的反應很滿意，“怎麼樣，這個獎勵是不是很棒？”
“對，真棒，棒到我有限的腦容量都沒反應過來呢。”葉卷抬頭看了一眼笑得很可愛的趙遠遠，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散，來自過去的手機，合理，按照某個宇宙理論來說，我有一部未來手機，作為互補，時間上的超前必須有一個同時存在的反面來彌補，就像光子一樣。
“很厲害吧，這部手機就和你的一樣，連得是過去的網絡，”趙遠遠的嘴角微揚，狡黠地像一隻小獸，“也就是說，擁有改變未來能力的你現在也可以改變過去了哦。”
“不是，為什麼？”葉卷看上去無措，其實是有點無語，“你有這樣一部手機這件事我也懶得深究，但是為什麼給我呢？”
“獎勵啊。”
“……”明明是陷阱吧。這樣明顯有問題的東西只會讓自己越來越頭痛吧。對方肯定又盤算着自己根本揣摩不到的謀划吧，該怎麼婉拒好呢，不想在高考節外生枝的葉卷沉默了半天。
“你這個人真的是很矛盾啊，現在表現得那麼怕事，你今天白天給我表演下雨的時候怎麼衝動地像個傻狗。你難道不知道，你白天的行為很可能讓你這幾天的努力通通白費嗎。”
葉卷被迫回想起來只覺得尷尬，是啊，自己抖機靈來那麼一出，像極了無腦電視劇的劇情。但自己當時就是想做，那種衝動根本沒能抑制住，葉卷其實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是做給趙遠遠看的還是單純自己想做。
葉卷無奈地點頭同意她的話，“是啊，我當時被奪舍了吧，反正現在我是不想再惹事了，讓我好好高考吧。”
“雖然很想繼續吐槽，但，你還是收下吧。”趙遠遠一反常態的認真“你就沒有什麼想要改變的過去嗎，總有幾件想來非常後悔的事情吧。你就不好奇改變過去是什麼樣的感覺嗎。或許這個可以幫助到你呢？”
“不，還是算了吧。”葉卷努力用冷冷的眼神看着趙遠遠，試圖全身心地表現拒絕。改變過去，那麼糟糕的前十八年，如果能改變的話，就是讓自己從未出生吧。
“切，無趣。真不知道，你那麼執着於高考幹什麼呢。”說完趙遠遠安靜了幾秒，轉而又說，“你以為高考會改變你的人生很多嗎。不惜出賣靈魂給惡魔只為了一個好成績，
好學校？看清你自己是怎樣一個人吧，就算你成功了一瞬間又能怎樣呢，幾個月之後，你的榮耀很快就會被忘記，你根本沒有和你的成功匹配的實力，只不過是從一個泥潭爬到另一個泥潭罷了。”
緩了一會，葉卷對着趙遠遠說：“那又管你什麼事。”
他轉身走得時候多少帶着點兒忿忿，趙遠遠說的有沒有道理他不想去理解，他只是想逃離，逃離連自己都看不起的自己被暴露在她眼前的場景。
趙遠遠沒有聚焦地眺望晴朗夜色中不停變換閃爍的高樓燈光，哼笑一聲，低頭看着那一部手機。一切都要結束了嗎，在還沒旁窺到一角的時候，就要結束了。
第二天，第三天。很平常過去了。
考卷一份都沒有改變，葉卷重複着記憶和默寫。葉卷和趙遠遠都沒再提過劉墨然，也沒再提過手機，葉卷總是在碰到她的時候下意識假裝沒有看見，而略過對方問好的微笑。
最後一科的收卷鈴打響的那一刻，葉卷如釋千鈞。
久違地欣賞起了考場外的瑰麗殘霞，美得短暫的暮光讓葉卷身體輕飄飄起來。
他只需要享受接下來的人生就好了，他已經不想再深究這些謎團下去了。管他的，都已經結束了，他糟糕的人生已經結束了。
被大巴送回學校的路上，大家或許興奮激動，或許精疲力竭的臉被鍍上了夢幻的霞光。葉卷只想睡覺。
回到了學校，收拾東西，雖然他的資料大部分都被扔完了，但是葉卷沒有忘記進行毀滅物證這一流程。
像所有的剛犯完事的罪犯那樣，他必須銷毀作弊證據。
葉卷溜出教室，雖然根本沒人注意，但他依然謹慎小心，他帶着所有謄抄的答案來到頂樓的偏僻廁所，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火機，毫不猶豫地點燃了證明他罪惡的紙張。
面前的鏡子反射出躍動的火舌，和葉卷面無表情的臉。
他沒有第一個衝出考場，而是回味了一下，還順便感嘆了一下。他已經不需要用這些表現什麼了。
走出這個他沒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學校，葉卷的腦子裏突然又重放了那個夜晚趙遠遠的話，那一個笑，恐怕要記很久了，葉卷心想。
門口的保安一臉和藹的笑容，葉捲走過的時候，保安笑着對他說：“加油啊，雖然暫時解放了，未來還需要你爭取呢。”
他看不見的後方，伍久正和趙遠遠在宿舍樓下交談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