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幕 荊棘之民
“我聆聽到了君王的聲音,我們,即將得到救贖。”戴着兜帽的老人緩聲說道,每個字都飽含着感,發自肺腑。
三百多年的苦痛將迎來終結,荊棘的君王重回到世間。
“扎哈拉司祭,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在這裏繼續發獃?”身穿暗綠軟甲的男人焦躁的問道,“我們的君王將要回歸,而我們卻在這裏獃著,像是最低下的賤民。還記得我為什麼願意陪着你來這裏?是為了讓君王歸來后就能看到她的子民並沒有落魄,我們是君王的刀鋒,而不是君王保護下的廢物。”
“哈爾,靜心等待,君王將要到來,沒有她的旨意我們不應該貿然行事。”
哈爾站在扎哈拉身前,臉上滿是嚴肅與冷漠:“我知道,你們這些司祭是為了什麼才願意迎回君王,也知道你們早已不再只是荊棘君王的屬下。
但是你最好記住,究竟是誰賜予了你們成為司祭的機會。”
話畢,哈爾轉身離開。
“.…..”扎哈拉看着哈爾離開的身影,沉重的嘆息,“唉……我是司祭,但只是荊棘的司祭,你我所信奉的並無偏差。
太過漫長的屈辱,已經讓您的子民扭曲,君王,歸來吧。”
扎哈拉的手中有荊棘憑空而生,他雙手環抱,讓尖刺進入皮膚,貫穿手掌。沒有鮮血四溢,只是荊棘開始變色——如同醞釀許久的葡萄酒一樣醉紅暗沉,閃耀着異樣的華光。
老人將這一株酒紅色荊棘放入一旁的銀碗中,堅韌的枝條開始軟化,化作一碗散發著清香的液體,清澈見底,沒有一絲雜質。
荊棘司祭特有的一環法術,荊棘酒枝,施法者可以支付血液創造出一枝可以產生酒液的荊棘枝,荊棘司祭用這個法術犒勞勇敢的戰士,拷打君王的敵人——對於荊棘的信徒荊棘酒枝產出的酒液是世間無上的佳釀,而對於其他人這種酒液就是折磨人心神與軀體的毒藥。
在荊棘君王長眠的年代,即使是最忠心的信徒飲下酒液也只會感到內臟被刺穿的痛苦。
但飲下荊棘酒的習俗卻從沒有斷絕,甚至沒有改變。三百年前的君王時代,荊棘信徒只有在宴會或者具有重要意義時才會向司祭請求荊棘酒,那時是為了享受歡樂;而在君王長眠的三百年中,虔誠的荊棘信徒依舊會在宴會與具有重要意義時向司祭請求荊棘酒。
早些時候,司祭們為了隱瞞君王的長眠帶來的影響,用劣質的葡萄酒取代法術,從此便延續了數百年。
失去君王的信徒與子民喝着變得苦澀的荊棘酒度日,唯有扎哈拉所在的司祭家族——倫尓維納家族只飲用真正的荊棘酒。
倫尓維納家族自詡君王最虔誠的信徒,但是卻在君王離開後主動向其他君王乞討,被所有荊棘的子民視為最大的叛徒。
百年過去,不知道有多少信徒與子民前往了其他君王的居所,多少司祭成為了其他君王操控荊棘之民的爪牙。
荊棘之民釀造的葡萄酒越來越甘甜,但唯有被稱為叛徒的倫尓維納家族依舊在飲用着荊棘酒,等待着那位君王的到來。
扎哈拉飲下荊棘化作的汁液,液體劃過喉管進入體內,刺痛隨即產生,如同剛剛飲下的不是酒液,而是數不清的細針。
“端起你眼前的酒杯,擁抱無盡的苦痛。”
扎哈拉的耳邊迴響起父親的話語,那是他第一次飲下荊棘酒。
彷彿回到年幼時,扎哈拉臉色慘白,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那種由內而外的苦痛對於尚且年幼的他太過強烈。
而如今,他太過年邁,已經做不到面色不改的飲下荊棘酒,即使精神上可以忍受,他的軀體也不行。
荊棘之民信奉苦痛的美德,唯有穿過無盡的荊棘與痛苦才能獲得真正的救贖與崇高,才能得到君王的青睞與讚許。
施與異教徒的不是刑罰而是救贖,在君王逝去的年代這便是君王給予信徒的救贖,但是漫長的時間經過,荊棘之民已經習慣了醇香的美酒,在其他君王的庇護下早已忘卻什麼是荊棘的道路。
但是倫尓維納家族沒有斥責他人的權力,他們是荊棘君王最虔誠的信徒,是君王欽定的傳道者,可倫尓維納家族還存在,荊棘之民卻遺失了荊棘的道途,耽於享樂,囿於結果。
苦痛的美德不是困於苦痛,而是學會承受苦痛,繼而邁出步伐,即使前路仍是荊棘也不會陷入彷徨。
鑽心的痛苦正在散去,一股淡淡的甘甜在舌尖綻開。
淚水從扎哈拉的眼中溢出,那便是救贖,屬於他的救贖,屬於倫尓維納家族的救贖。他們仍將走在償還罪孽的路上,但是嘴中的那一抹甘甜卻比過往的所有苦痛更讓人感動。
就算所行所為終究是一場空夢,就算君王帶來的是更多的痛苦。
他們甘之如飴,他們樂於承擔。
焰獅的子民鄙夷他們的軟弱,但他們亦有自己的堅強。
……
“荊棘衛隊聽令,駐守營地,等待司祭命令。”哈爾冷着臉向著屬下發令。
“但是隊長,有一隊教會軍已經脫隊了。”副官上前,臉上有些不滿,“那些酒囊飯袋也配去迎回君王?”
“不用管他們,那是教會司祭的事,和我們無關。”哈爾臉色不變,冷冷說道。
“可是!”
“沒有可是!”
副官的話還沒有出口就被哈爾堵了回去,“是什麼讓你忘記了自己接受過的訓練?教會軍是烏合之眾,你也是?給我回去帶隊!我要是發現少了一個人你就給我滾回平民區。”
飛雪自高天而下,哈爾望着雪嶺深處,望向北方。
那裏曾是他們的故土,如今卻只剩荒蕪。
三族推翻了君王的統治。那些無信者發動叛亂,用卑劣的手段竊奪君王的力量,將荊棘之民的故土毀滅,將荊棘之民的君王殺害。
但是君王不是凡俗,他們會再次醒來,會再次指引荊棘之民的道路,而荊棘衛隊是君王的利刃,是永遠屬於君王,絕不背叛的戰士。
在君王沉睡之時,他們為了庇護荊棘之民而動;在君王蘇醒之時,他們為了迎接唯一君王而動。
扎哈拉雖然是背叛者,但是至少有一句話沒有說錯,在君王降下旨意前不應妄動。
一切應隨君王的意志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