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幕 荊棘之月

艾拉和維娜在雪嶺中搜尋着，幾隻雪兔因為驚嚇開始逃竄，但是它們都不是目標——不管怎麼看它們的尾巴都和長拉不上關係，只能用一小團絨球形容。

在冬天的雪嶺里狩獵雪兔並不容易，飄落的飛雪，地上的積雪都是雪兔最好的掩護，要在一片白皚中尋找到它們的身影極其考研獵人的眼裏，而且發現獵物並非結束。雪兔擁有堪比職業者的警覺與速度，很多時候獵人的箭還沒搭上弓弦，雪兔就已經脫離，這些缺乏攻擊性的草食動物只要受到一丁點驚嚇就會開始逃跑，而且瞬間爆發力極強，即使是經驗豐富的老獵人也沒法保證能一直鎖定目標。

對於低階職業者和普通獵人，狩獵雪兔的訣竅永遠是在被發現前用箭矢先一步貫穿目標的要害。

“嗖！”

逃竄中的雪兔被身後襲來的飛矢貫穿，維娜迅速將它叼到了艾拉身邊。雖然不是要尋找的目標，但是普通雪兔的價值也不算便宜。

艾拉看着自己手中的獵弓，相比於之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不過仔細觀察能發現弓臂上有着些許荊棘狀的紋路，弓弦的顏色也泛着些墨綠。

艾拉將獵弓扔到地上，那些異樣逐漸消失不見，整把獵弓四分五裂，化作碎片。撿起其中一塊碎片，一種抽離感從體內浮現，碎片開始迅速變化、就好像早已固化失去活力的的獵弓殘骸被再一次注入生命，開始成長。

轉瞬間，一把相同的獵弓出現在艾拉手中。

再撿起一塊碎片，艾拉將它靠近弓弦，於是碎片成長為飛矢，末端甚至有着霜木葉的尾羽。

微微絞弦，艾拉再一次瞄準正在逃竄的雪兔。

“嗖！”

雪兔中箭倒地，不再動彈。

在遭遇那個怪物之前，艾拉並不是做不到狙擊逃竄中的雪兔，但是那需要耗費大量精力才做得到，遠不如現在這樣輕描淡寫。

從維娜嘴裏將獵物放進獵物囊中，艾拉的神色陰晴不定。

她獲得了一股在凡俗之上的力量，從死亡中掙脫了出來，甚至連帶着將伊奧卡一起救了回來。她不後悔，也沒有可以後悔的立場，從一開始祈求力量的就是她自己。

“厭惡嗎？這份來自君王的力量。”低沉的女聲在艾拉的腦海中響起，相比於第一次清晰了許多。

“……”艾拉沒有回應，但她可以確信自己無法厭惡這份力量，只是心情有些微妙的複雜。

對於生活在人類帝國的異族，力量的正確與錯誤並不重要。即使父親竭力的保護着艾拉，艾拉仍舊能感受到那些若隱若現的不安感，在自身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證的情況下，切實的活下來遠比名義上的正邪更有影響力。

真正讓艾拉疑惑的是獲取力量的過程，太過輕易，太不真實，以至於讓人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夢境。

只需要拚命的祈願就能得到回應，只需要付出本應消逝的靈魂就能重獲新生。艾拉短短的十幾年生命中從未感到如此的荒謬。

艾拉沒有伊諾那樣的頭腦和勇氣，沒有伊奧卡那樣的品德和意志，在閱歷和能力上也很難稱得上出眾，一身狩獵的技巧也盡數來自於父親的傳授和種族賦予的天賦。

如果要總結艾拉的過去，或許平庸是一個極其恰當的評價，而就是如此平庸的自己卻輕易的獲得了遠超過那份評價無數倍的力量——她成為一位君王的使徒，享有君王賜予的神性力量。

根本不理解法術，血脈中也沒有特殊的力量源泉，

但是可以自然的施展類法術能力，明明沒有進行鍛煉卻能輕易的突破力量成長的瓶頸。

“我真的配得上這份力量嗎？”艾拉在心底自問。

“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你恰好出現，恰好祈禱，那麼你便擁有這個資格享受這份力量。”低沉的女聲回應着艾拉，“因為沒有其他生靈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和你做着相同的事，就時間與命運而言，那一刻已是唯一且不容篡改的真實。

你應當獲得的，你應當承擔的，自那一刻起便再難分割。”

荊棘從艾拉的身前鑽出，軀幹瘦削，但是卻不停的生長着，交織盤旋，超過艾拉的頭頂，編織出一輪殘月。

一輪懸挂在荊棘之上的月亮。

如果雷薩在這裏，這個沐浴過弦月王朝最後輝煌的吟遊詩人能夠一眼就確定，那是象徵著月精靈的徽記。

艾拉不認識這個徽記，她是一個在人類帝國長大的半精靈，那些曾經被精靈們所傳頌的事物對於她來說極其陌生。

“記住這個徽記，那將是你的歸宿，你的使命，你的未來。”低沉女聲顯出倦意。

維娜在艾拉身邊轉圈圈，荊棘之月的徽記化作灰燼散佈在雪地之上。

雖然得來輕易，但看起來至少並非毫無代價，自己似乎正在背離日常的軌跡……當自己成為君王的使徒時一切就已經不再可能和往昔一般。

……

天色開始黯淡，差不多到返回營地的時候。艾拉撫摸着維娜光滑的毛髮，入手的感覺比以前更加順滑。

作為生靈而言，維娜已經死去，在怪物的荊棘浪潮中化為血泥。如今的維娜是艾拉的召喚物，介於法術僕役和魔寵之間，作為自己靈魂的延伸而存在。

艾拉能感受到維娜的智識在逐漸提升，不過維娜好像沒有記住不久前的死亡，相隔不過一天就向自己傳遞着愉悅的情感。

艾拉感到心中有了些許慰藉。至少對於維娜來說，自己沒有任何改變；至少對於維娜來說，自己不需要任何隱藏。

或許告訴伊諾，告訴伊奧卡他們也不會出什麼事，但是這終究是自己祈求的力量，與他們無關。

一朵霜藍色的花朵從艾拉的頭頂生長出來，俏麗端莊，像是別在頭上的裝飾，而在髮絲的末端，些許霜藍在悄然蔓延。

……

“月精靈是弦月王朝的皇室，力量隨着血脈穩定的延續下去，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凌駕於大多數生靈。”

雷薩和伊諾閑聊着精靈相關的事。這位求知慾旺盛的領主之子因為艾爾的手刀老實了很多，但是終究耐不住性子向雷薩問東問西。

心情莫名良好的雷薩也正好有興趣，也就沒有拒絕。

“老實說，這樣不是和君王們很像嗎？高位存在統御着下位種族，唯一的區別也就君王是個體，而月精靈是一個族群。”伊諾問道。

“你這話要是放在弦月王朝得被人打死。”雷薩抬了下眼皮，不過相處過一段時間也知道伊諾沒什麼惡意——就算有惡意雷薩也沒什麼辦法，“月精靈這樣的上位種族和君王確實有些相似，但是月精靈並不能算是一個單純的獨立種族，實際上所有精靈、半精靈理論上都能成為月精靈。”

伊諾的臉上浮現出疑惑的表情：“月精靈……是一個集團的成員名稱？”

雷薩搖了搖頭：“月精靈是一種升華，任何有精靈血脈的生靈都有可能升華為月精靈。至於具體的方法我就不知道了，不然我肯定先把自己升華成月精靈。”